第18节
  拓跋渊有些头疼。
  “该说话时候一声不吭,不该说的时候竹筒倒豆子。”他起身穿衣,“朕走了……”
  陆银屏裹紧了自己:“大爷走好
  拓跋渊穿好的衣服又褪了下来。
  “刚刚大爷没尽兴。”
  一场春梦日西斜。
  拓跋渊披了衣服,转过头来示威性地望着她。
  陆银屏裹着被子,脑袋拼命往里缩,一声也不敢吭。
  穿上衣服后的天子,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朕走了……”
  陆银屏黑黑的眼珠望着他。
  拓跋渊总觉得她有时候很奇怪
  “朕去将你的赏赐找回来。”不知为何,就是想解释。
  眼神还是那个眼神,却又好像将不舍换成了直达眼底的笑意。
  拓跋渊起身走出殿外。
  他觉得,他的贵妃有些奇怪。
  明明是他将她掠夺而来,却莫名地有种上了当的感觉。
  她似乎根本不怕他
  李遂意与秋冬等人早已离在廊下,静候他的吩咐。
  拓跋渊思索着,从他们身前经过。
  “孔雀屏呢?”天子发问。
  秋冬早有准备,低声应道:“回陛下,娘娘有吩咐,屏风贵重,不敢示人,奴已经置在偏殿。”
  拓跋渊向前走了两步,突然道:“下不为例。”
  秋冬心底一惊,再抬头时,只见那抹浓重之色消失在偏殿拐角。昏昏沉沉地过了许久,迷蒙中陆银屏又听到一阵嘈杂之声。”
  晦气!晦气!“她气得头顶冒烟,“又在鼓捣嘛玩意儿?!”
  秋冬小跑着入了内殿,低低地道:“祖宗,小点儿声吧!陛下就在外面……”
  陆银屏一肚子气无处可撒,只能恨恨地敲打着身下的床榻。
  天子常年习武,耳力过人,自然是可以听到内殿中的一切声响。
  李遂意一个抬头,冷不防看到天子竟然在笑
  等宫人忙活完之后,陆银屏踏踏实实地一觉睡到了半夜。
  身上有些热热的沉。
  她一低头,看到天子仰面枕在她小腹上。
  拓跋渊的面容完全舒展开来,带着和平日里大相径庭的精致的秀气。
  陆银屏睡相好,是以动作小心,不想惊醒他。
  她细细地端详他的面孔。
  他很年轻,这个月底过了万寿才刚刚二十五,拓跋氏少有长寿之人,若按照先前几位的路子也最多不过十五载他便会病死。
  又或者是自戕而亡。
  “陛下于妾,刀刃之蜜。”她伸手再次抚上天子睡颜,“我既来之,哪怕日日受刕舌之痛,生前困于长门,死后永堕阿鼻地狱,也想同你欢好这五千日。”
  第三十二章
  怂恿
  翌日。
  陆银屏一早起身,打算拜会太妃慕容氏。
  “太妃比太后更好相与些。”熙娘替她挽发道,“她虽是鲜卑人,但为人和善。宫里的嫔御们都爱靠在她那儿。”
  陆银屏望着镜中簪尾的南珠:“她是鲜卑人?”
  熙娘道是:“奴刚进宫时,这位慕容太妃的官话说得磕磕绊绊。可她好热闹,哪儿人多哪有她,现在就是同大齐来的人也能说上两句了……”
  陆银屏笑了笑:“真是天赋异禀,不像我,说两句官话这舌头就跟长别人身上赛的……”
  熙娘拾掇好了,又道:“宫里人都怕陛下,再能说又能怎样?依着奴看,也就娘娘能跟陛下说上两句话。”
  陆银屏冷笑:“我要长得差那么点儿意思,怕是这会儿给你们陛下当成饲料给鹿苑内畜生们加了餐了。”
  熙娘正要劝慰一番时,秋冬推门而入。
  “娘娘!舜英刚刚从西省过来,您猜她瞧见谁了?”秋冬神秘兮兮地问。
  陆银屏站起身来,宫装在身后垂得笔直。
  “这话新鲜。”陆银屏边说边往外走,“我细琢磨也不能够认识谁啊……还能瞧见谁?”
  秋冬跟在后面解释:“您不认得,舜英认得。她说她见着全嫔身边的阿满了……”
  “全嫔是谁?阿满又是谁?”陆银屏一头雾水。
  熙娘久在宫中,别说宣帝嫔妾,就连先皇的后妃也全都认得。
  她低声道:“九嫔里有三位
  陆银屏嗯了一声,越过她们上了辇。
  这位太妃既然好说话,那么她倒省了不少心。
  嘉福殿在后,明光殿在前,中间隔着了小半个皇宫。不难看出这二位先帝嫔妃水火不容。
  刚刚拐到明光殿,秋冬便眼尖地瞧见一个人头缩了进去。
  “猥琐样子!”秋冬骂道。
  陆银屏理了理鬓边碎发,抬头挺胸走了进去。
  不进去还好,这一进,不仅是陆银屏,就连见多识广一向泰然的熙娘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秋冬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除了上首的白面妇人和她身后的女官,明光殿的几张椅子上都坐满了人,身后各站着宫婢侍女两三名,让本就不宽绰的正殿变得更加拥挤。
  人声沸沸的宫室因着她的到来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或站或坐,或在饮茶或交头接耳皆停下了小动作,齐齐望着她而来。
  熙娘恢复了清明,对着陆银屏小声道:“上首的那位便是太妃……其他人都是各宫嫔妾,娘娘等着她们行礼便是。”
  陆银屏顿了顿,向太妃款款行了一礼。
  等了小片刻,未听上首之人出声。
  熙娘抬头一瞧,见太妃盯着贵妃瞧,那神情有些惊异和猜疑。
  倒是太妃身后的中年女官悄悄地提醒了一下,才将人的魂儿拉回来。
  “这样好的模样,倒让哀家看呆了。”太妃赶紧打圆场,“快过来,坐我身边来
  陆银屏谢过后,走到太妃身侧。
  她每走一步,慕容太妃便震惊一分。到了她身侧时,太妃拉着她的手将自己位置的一半分了来。
  陆银屏顺着她的意坐下,面向这一屋她的「姐妹们」。
  众妃见她落了座,神色各异地站起身行礼。
  “请起。”陆银屏望着这一水儿的美人,实在说不出「诸位姐妹请起」这样虚伪的话来。
  况且她口音重,话自然越少越好。
  等大家都入了座,太妃便拉着她对众人道:“哀家学了汉话后,曾读到过一句话
  “贵妃娘娘一来,将我们几个都比下去了,怨不得这两日就连宣光殿都冷冷清清。”一位长脸凤眼的美人说着,眼睛却望向对面坐着的人。
  陆银屏顺着她的眼神望去,见对面坐着两名女子除了服饰不同,面容身段竟然一模一样!
  她有些讶异
  宣帝宫中人虽不多,但个个出类拔萃,可见他的确挑剔。
  “在座的姐妹谁没有侍奉过陛下?我与姐姐是两个人,陛下来的次数看着自然多了些。”双生女中的一位冷冷开口,“全嫔,你不就是想让贵妃记着我们?我劝你还是少来这套,有这闲功夫多磨几根针,缝上你的嘴。”
  全嫔的脸红到了耳根。
  “呵,谁不知道你姐妹二人一直是同时侍奉?”全嫔一脸恶心,“有那样的娘,也怨不得教出来的女儿会些花样……”
  陆银屏一句话还未说,便被强制地听了一通的八卦。
  双生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够了!”太妃怒道,“见面就吵!刚刚谁哪两个说保证不在贵妃跟前吵,哀家才放进来的?再多说一句都给哀家出去!”
  全嫔哼了一声,倒有些志得意满。
  太妃又面对全嫔的方向训斥:“你也是大家闺秀,没本事同小李嫔一样有个能帮扶一把的姐妹,倒酸起人家来……真是叫人失望。”
  而刚刚说话的小李嫔红着眼睛扫了一眼陆银屏后便扭过头去,也不再出声。
  陆银屏也听懂了
  她开口道:“太妃这聚了这么多「姐妹」,本宫也是压根就没想到。也是头回见着当着人拌嘴这么带劲儿的,这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太妃和本宫留啊。”
  这口瀛州话听得众女皆是一愣
  太妃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本宫是瀛州来的,怎么进的宫你们自然也都知道,大家肚里都揣着。”陆银屏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