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节
  尤鸣低头瞧着人,她黑色眼珠湿漉漉一片,大概是意识到他注视的时间过长,女人手忙脚乱背过身去擦眼泪,“啊,对不起,今天跟他们吵了一架,把爸爸气到了,我可能有点失态,你别看我——”
  未完的话语戛然而止。
  琳琅被拥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由于以往混迹在风月场所里,被女孩子宠坏了,这个男人对她总是表现强烈的占有欲,还不曾像现在这样从后头揽住她,像是对待童年时代最珍爱的收藏品,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生怕摔碎了她。
  “那就分手吧。”
  他的手脚异常规矩,十指交叉着,离她的小腹还有几厘米的距离,脑袋虚虚靠在琳琅的肩颈上,没有使劲,“伯父伯母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可惜哥哥没有福分。”男人说得有些笨拙,这张嘴甜甜蜜蜜的,说惯了缠绵暧昧的情话,像这种正儿八经的词儿让他无所适从。
  有人调侃过他,问,什么样的人能让他这样的浪子回头是岸?
  不可能。
  他当时回答得斩钉截铁。
  谁想到会有这天呢?
  大概是小时候差点溺亡的恐惧。
  他总是想,有谁能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拉他一把就好了,也不至于养出偏执的毛病。
  摔疼了,他可以不吃糖,但想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远远看着他也行。
  好教他知道,这不仅是他一个人而已。
  怀中的女人僵住了,好一会儿,慢慢松了肩膀。
  像是认命,又像是释然。
  “这个,你拿着。你放心,不是我爸妈的,是我导这部戏拿到的报酬,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起码……”琳琅往男人掌心塞了一张银行卡,眼泪顺着他手背滑落下去,她回过头,明艳的容颜失了颜色,虚弱地笑,“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男人沉默了片刻。
  “不,你留着吧。”
  他记得她已经看好了一部戏,准备从副导转型到真正把控全场的导演,没有点资本在手里,容易被投资商欺负,乱七八糟塞些花瓶进来,反而毁了她的心血。
  虽然相处时间不短,他却明白琳琅是个极为要强的人,自立之后,基本不从家里拿钱。
  “可是……”
  他忽地抬手,张嘴咬下手套。
  琳琅不解看人。
  “啪!”
  白手套被男人丢弃在玄关的阶梯上,他主动去牵了琳琅,“你跟我来。”
  琳琅满头雾水进了他卧室。
  只见男人趴在床边,用一只大长腿熟练勾出了床底下的黑色小硬盒。
  琳琅:“……”
  这种往床底藏钱的笨拙伎俩好像不太符合男主正宫的风范。
  尤鸣毫无贵公子的优雅仪态,直接盘腿坐着,一边压着边儿,掀开了盒盖。里头是一些小男孩的玩具,琳琅甚至看到了玻璃弹珠这种接地气的小玩意儿。
  对方在盒子里翻了几下,一捆用橡皮筋绑着的储蓄卡递到她面前。
  “这是?”
  琳琅没有立即接过,语气迟疑。
  “你不知道男人都会藏私房钱吗?”尤鸣扬了扬眉。
  见女人迟迟不接,他不耐烦了,直接塞进她手里了。
  琳琅却像烫手一样,连忙缩回去。
  男人不让,紧紧捉着手腕。
  “拿着。我尤鸣一贯大方,跟我的人都有一笔体面的分手费,不是豪宅就是支票。你是我……”他顿了顿,省略了中间“喜欢”与“心动”的形容词,“你是我的女朋友,没道理混得比前任差。所以,我把我所有的私房钱都给你。就这么多了,你……别觉得寒碜。”
  他也是第一次把私房钱当分手费,无端露出几分窘迫。
  虽然这里面的数字足以抵上前面所有的总和。
  前女友一听,刚刚收敛的泪意又有汹涌的迹象。
  她捂着眼,小兽般抽泣着,想哭又不敢大声哭,被主人调教许久的嘴唇终于破皮了,慢慢沁出一滴血珠来。
  尤鸣忽然很想亲她。
  不是那天晚上的征服亲吻,而是小小地,小小地舔上一口,他不贪心更进一步,只是想将她的伤温柔抚平。可是,他性本薄凉,刻薄刁钻,虚情假意学得精通,独独不知道要怎样温柔真心哄人。
  男人细瘦的手指掠过琳琅耳际的发,捻着口罩的白色硬边,轻轻盖上了女人的半张脸。
  极为克制的,又极为礼貌的,隔着蓝色的口罩,留下他嘴唇的炙热温度。
  “抱歉。”
  如果,如果他第一次对她一见钟情,结果会不会是不一样?
  他不敢继续深想,静静抱着人好一会,又亲自送她到门口。
  尤鸣替她整理下鸭舌帽下的头发,后退一步,保持得体的分寸,笑道,“好了。”
  她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再说什么,上车离开了。
  汽车越过了一片婆娑的树影,直到看不见了,男人收回了目光。他呆呆看着掌心里的纹路,那眼泪仿佛渗进了血肉里,冰凉得有些疼。
  好像变傻了。
  他这么想着。
  路上,车窗降下了半扇。
  微凉的风骤然吹了进来,车主头顶上的帽子因为风力太强被掀走了,啪的一声击中对面的车窗。女人五指微分,慵懒拨弄额前的头发,顺手扯开了蒙得她呼吸不畅的口罩。
  单手控着方向盘,她双指抽出了一叠夹在口袋里的卡。
  漫不经心的,女人勾了勾唇。
  吻了吻冰冷的卡面。
  真好骗。
  第410章 万人迷前女友(17)
  夜晚的酒吧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诱人的香水与荷尔蒙在空气里尽情发酵着。舞池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摇滚电音, 女人的腰肢如水蛇般扭动着,口哨声彼此起伏。
  往常这一幕是调酒师最喜欢看的热闹, 今天却不同了。
  他的吧台来了一位娇客。
  “那个,血腥玛丽。”
  他轻手轻脚将一杯鸡尾酒端到娇客的面前,对方单手支腮,漂亮的丹凤眼因为酒意上涌而熏上一层薄薄的水光,看上去朦胧又天真,歪着头想着什么,神情茫然又失落。偏生她的嘴唇红得似血, 偶然一勾就是颠倒众生的媚相。
  调酒小哥的小心脏都快跳到嗓子口了。
  “唔……血腥玛丽……”
  她指尖敲了敲酒杯,醉醺醺道, “我好像……没有点这个……”
  小哥受不了她那略带嘶哑的妖精嗓音, 脸庞红透了,“我、我想请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来酒吧买醉的, 大多是失意之人。虽然长了一张男女通吃的初恋脸, 调酒小哥也有自己的原则, 他从来不对客人出手,今天晚上不知怎么的, 就想破一回例。
  “请我的?”
  女人低低笑了,“弟弟,你想睡姐姐?”
  她懒洋洋挑着眉梢,慵懒到了骨子里。
  昏暗的灯光氤氲了惹人遐想的氛围, 调酒小哥不自在扯了扯领结,视线游离,“先、先做朋友吧,能不能,留个号码?”
  妖女笑了,“弟弟,你不行。这么可爱,姐姐可不想祸害纯情的男孩子呢。”她抬手捋了捋耳边的发,露出一侧的精致锁骨。
  “我没关系的。”调酒小哥鼓起了勇气,高中生般的清秀模样。
  “那……你会接吻吗?”
  她晃了晃酒杯,“先给姐姐验验货,看看实力行不行。”
  小哥脸色爆红。
  “不敢?”
  她笑着,又浅浅啜了一口鸡尾酒,红唇泛着迷人的光。
  小哥不再犹豫,探头去吻她。
  “啪——”
  酒杯重重撞上了他的胸膛,溅起红色汁液。
  调酒小哥惊惶睁开眼。
  对方身形高大,得体的银灰色西装略微起了皱边,眼底淌出清峻冷冽的气息,令人难以忽视。
  他顿时不敢动了。
  那滋味,就好像跟隔壁班花在小树林谈恋爱时,好死不死被最恐怖的班主任给当场逮住。
  “抱歉。”
  “她喝醉了。”
  沈先生的声线比平常要冷上一些。
  小哥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心道这就是正牌男友吧。
  难怪气场都不一样。
  “回去了。”沈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