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陈烟桥摩挲几下指腹,庆幸今天洗毛肚时候戴了手套,否则不知道刮得她多疼。
  倪芝其实被他蹭得极冷,扶了酱油瓶,他既不动作也不放开她,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
  她没忘记,“烟叔,你要跟我说什么?”
  陈烟桥哑着嗓子,回答她,“说完了。”
  陈烟桥反问她,“你呢?”
  倪芝不解,“什么?”
  “我下午不能送你,”陈烟桥叹气,“要陪何叔去铁路局。丫头,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倪芝特想问一句,如果她说不让他去他就能不去吗?
  她同情何家,理解这种失独的心情和他们,厌恶曾经泼她水试图碰她的何旭来。
  她开口,“我不喜欢何旭来。”
  陈烟桥眼里也看见厌恶的情绪,他说,“我不是帮他。”
  是帮那个尚在腹中的孩子。
  倪芝替他答了。
  人类可能就是有共情,她没有这种体验,她也想象不到他究竟出于什么情绪帮那个女人和何旭来。
  倪芝想了想,还是笑着说,“这回何叔该放下了,回头帮我师姐问问他能不能接受访谈。”
  陈烟桥说,“还有呢?”
  倪芝挑了眉梢,“你想听什么?”
  陈烟桥看她半晌,无奈地笑一声,“没什么。”
  他的小姑娘对这个世界,还是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男人有时候很奇怪,你说了要他当心,他觉得被管束了,你不说这句话,又觉得心里空落落。
  陈烟桥把手抽出来,替她拢了拢头发。
  “回来是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倪芝摇头,“你还要开店呢,我自己回来就行。”
  陈烟桥的手在她后颈摩挲几下,不轻不重,挠得倪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忍不住松口,“下午三点。”
  倪芝想起来面试,还有些忧心,“烟叔,我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陈烟桥答得随意,“给我当老板娘呗。”
  他不懂现在的就业形势,只能安抚地低头啄她一口。
  咣当一声,厨房入口边上,放了箱啤酒,被踢了个结实。
  陈烟桥听见动静,下意识把倪芝整个死死按进他怀里,脸贴着他胸膛,没露出来一丝。
  大伟踢中啤酒箱,刚骂了声我去,一掀帘子看到眼前劲爆的画面。
  呆愣当场,“我去去去去……”
  他的老板站在灶台前,把一个女人抵在灶台上,穿着短裤和裤袜,这么厚的绒裤袜仍然勾勒得腿型姣好,大腿上该浑圆的地方浑圆,小腿纤细,到脚踝那儿,踝骨突出似乎一折就断,尖头的鞋上面是酒红色的绒毛。
  因为怕掉下去,似有似无地夹着陈烟桥,鞋尖轻轻晃荡。
  虽然看不见脸,光这身段儿和被陈烟桥按怀里从他臂弯里泄出来的发丝,就够惹人遐想了。
  大伟吞了吞口水,“桥哥我错了,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陈烟桥面色不善,“你怎么来了?”
  大伟语无伦次,“不是刘婶儿不得劲吗让我来看看,不是,我怕你一个整不完。不是,我就没出现过。”
  他慌慌张张往后退,又踢了一脚啤酒箱子。
  骂咧一句。
  倪芝被闷在他胸前毛衣里透不过气,“走了吗?”
  陈烟桥松开她。
  倪芝从缺氧中缓过来,“为什么不能让大伟看见?”
  陈烟桥皱着眉,又瞥了眼厨房的帘子。
  “他嘴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哈,等我几分钟。
  第49章 耗儿鱼
  因为是临时调整的面试时间, 倪芝时间极紧凑。
  先去了趟学院。
  理论上,滨大要求研究生的毕业设计, 每周要写进度和难题的周记, 给导师签字,最后形成一本周记本, 答辩时候一起交。
  但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尤其是秋招开始,别说上课了, 许多人都在外地实习。连最严苛负责何沚,都只要求她们每个月开个研讨会,汇报一下情况,把四周的名一顿儿签了。
  这个时间是提前一周定下来的,甚至有在大连实习的同学专程坐高铁回来一趟。倪芝同何沚说了下午要走, 便提前到中午时间开会。
  倪芝去的时候吴雯婷已经到了。
  她最近忙着招聘, 论文还停留在一开始开题的状态, 根本蒙不了何沚。
  何沚扶了扶眼镜,叹气,“我不管你们找工作多忙, 我带的学生,还没有出现延期毕业的。其实你们应该明白, 每年延毕的有10%。我的要求不高, 这学期末初稿必须写完,下学期开学中期答辩,如果答得不好, 就会二次中期,很可能被答辩组老师列入延毕名单。你们自己想清楚了,一旦延毕,找到什么工作都没用。”
  吴雯婷笑嘻嘻地点头,“老师我知道了,我这不是之前忙吗,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之后就专心写论文。”
  何沚的语气稍微软了些,“写论文不是闭门造车,社会学的论文田野是必不可少的,你们用多少心,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何沚看了眼倪芝,“你的田野,倒是认真做了。”
  倪芝把之前谢别巷帮她联系的访谈,都做了录音,并且整理了一部分形成文字。
  何沚能看出来质量,内容真实,不编造不虚构,而且什么类型的都有。
  “只是论文,写成这样不如不写,你和吴雯婷一个毛病,别拿这样的糊弄我,你们开题后论文就没上过心。”
  后来来的人承担了火力。
  何沚又问了问他们工作,除了吴雯婷,其他人都是没找到,或者找了带营销性质的工作极不满意。
  倪芝总算没这么焦虑。
  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爬墙虎上负着雪花,被正午的阳光晒着也化不了。
  窗边地上摆了个透明的方形玻璃缸,看着像废弃无用的鱼缸,里面干涸地只剩一层浅浅的水,还有灰扑扑的石头。
  何沚把每个人都批评了一轮,又关切他们,让他们工作好好找,不能随便找一个,也不要太过于在意起薪,要看职业发展和专业契合度。
  几人散了。
  他们要熟一点,走在前面,吴雯婷也凑上去讨论。
  倪芝走最后,出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何沚在那个鱼缸前半弯了腰,伸手碰了碰岩石。
  倪芝很轻声地问她,“老师,您养了乌龟?”
  何沚看她去而复返,站直了,“帮我一个朋友养的。”
  她难得回忆腔,“宿舍里不允许养宠物吧?我们那会儿都要藏床底下,现在都是什么方法?”
  倪芝笑了笑,“我不养,听说隔壁宿舍养了只猫,也想藏床下,结果猫自己跑出来了。”
  何沚示意她玻璃缸,“要看看吗?”
  倪芝摇头,“我就不打扰您了。”
  平时不觉得学校里事情这么多,眼见要出发了,看见选修课的群里,助教通知他们今天发卷子,要签名领卷子下周交,一人一张,占比30%。
  不去这节课就等于废了。
  这倒是没什么,这种课不是很重要。是滨大评双一流开始,为了摆脱工科偏科的形象,要求他们修满文化素质教育学分才能毕业,可以上网课,可以听讲座,也可以去这种三五节的选修课。
  网课和讲座时常抢不上,这节选修课倪芝已经去了三回了,不去就可惜了。
  她算了算时间,最后拎着个旅行包去的课。
  中途课间签了到,跟教授好说歹说,领了卷子走人。
  听见有人唤她,顺着楼梯追她下来。
  “倪芝。”
  倪芝抬头,看见楼梯上的林致然,伸出揣在兜里的手,冲她挥了下。
  “你也上这节课?”
  “我上周就看见你了,没打招呼。去哪儿?”
  “机场。”
  “我送你吧。”
  倪芝赶时间,“不用了,我先走了。”
  林致然看出来她匆匆忙忙,把手松开,晃啷着车钥匙,“你不是赶时间吗,我正好送你过去,我老板也叫我去哈西拿个文件,还算顺路。”
  倪芝并不知道他现在开车了,她确实时间来不及了,打车都是掐着点儿那种。
  冬天的车里,皮座椅又冷又硌,暖气一开,玻璃上瞬间起了雾气。
  好像苍老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一年前,他们刚认识时候,他是个周末就去淘旧磁带唱片碟子的男孩儿,现在羽绒服从明艳的红和黄色变成嵌着细格纹的黑色,开了暖气以后拉开拉链,里面是西装和领带。
  似乎两人心里想的一样,林致然瞥她一眼,“你还是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