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其他的,无非是她一家子妇孺,留个成年男人,可能招闲话。那又如何呢?她又不在铺子里住,白天也有三个小子在……何况,真有人要恶意揣测、横加污蔑,不留这个男人,难道还不让男人登门了?她是开铺子做生意的,可做不来关门闭户,‘珍重芳姿昼掩门’那种事!
  张铜匠沉吟片刻,没再作声,叮嘱张勇张猛哥俩一声,告辞先回去了。
  忙乎了小半夜,宋玥也是又倦又乏,连连打着哈欠,却不得不带着小子们,做后续完善。
  这个人受的伤如此严重,徐郎中也确定他身上的伤口都是刀伤,别看眼前他一动不动,处在濒死,但若是缓一缓醒过来,谁知道他会不会是个出手狠辣、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呢?!
  于是,宋玥带着小子们搬了好几块压锅用的大青石进屋,搬到炕上,摆在那人脚下墙根儿处,并用绳索拴住那人的脚腕上。这么做就是起个防备作用,若这人不醒、不暴起伤人就罢了,万一醒来想干点儿什么,必然牵动脚底下的青石,弄出些动静来。小子们就有时间、有机会做防备,甚至是逃出去。
  这人的伤在肩背,是以,徐郎中给他处理伤口后,又把他摆成了侧卧的姿势,脸朝里隐在灯影子里,看不清。也亏得这样,宋玥带着几个小子给人脚上拴石头,才没什么心理压力。
  弄完这个,宋玥又找了两根木棍,两块砖头,木棍放在小子们的炕下,转头放在枕头旁边,万一那人挣脱了青石冲过来,木棍和砖头还能给孩子们一次阻击、还击的机会。
  三个小子跟着宋玥搬青石、绑人,又拿棍子、搬砖头的,不但不紧张,反而一个个都跟闹玩一样,笑嘻嘻的。
  宋玥垂着头思量一回,抬眼看见三个小子都笑嘻嘻的,特别是张猛,心大的厉害,早就忘了之前的紧张,呲着一口白牙,不知何时把一块青砖摸在手里,正举着在金梁的脑后比量。
  “还笑!”宋玥又好气又好笑,低喝一声,叮嘱道,“那个人咱们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咱们弄这些,就是怕万一他是个凶恶之人,醒过来伤人,恁三个也能防备一二……睡觉都警醒着些,听到西屋有动静,不要贸然过去,确定他不会伤人再说。万一,他要行凶伤人,恁几个就往外跑,跑出去,几步就是铜匠铺子,两边对面住的都有人,街上也有巡逻的兵丁、衙役,不用管铺子里咋样,啥东西都没有人要紧,知道了吗?”
  三个小子听她这么说,这才收敛了笑容,端正神色,齐声答应了。
  思量了半天,叮嘱再三,宋玥终于觉得防备充足,不用担心了,这才重新披了周氏的棉袄子,准备回家。
  三个小子笑嘻嘻地打了灯笼送她回去,经过最初的惊吓之后,小子们重新恢复了活泼,一路小声说笑着,逗得宋玥的心情都放松下来。
  两个孩子已经睡了,周氏坐在炕沿上做着针线等她。
  宋玥进屋,周氏就要起身给她提水,被宋玥拦住:“阿奶,恁不用下来了,快歇着吧,我自己个儿来。”
  略洗了洗,宋玥就上炕睡觉,躺在被窝里,昏昏睡意淹没之前,把大概情况和周氏说了两句,然后就睡过去,一觉天明。
  宋玥简单洗梳一下,和周氏打声招呼,就往铺子里去。
  街上已经有不少行人,赶车的、骑马的,挑担子的、推车子的,一派忙碌,又一片祥和,昨夜那濒死的人、暗沉的血、狰狞的伤口,似乎都是一个梦。
  昨天折腾到半夜,小子们睡得晚,这天早上都起晚了。
  宋玥过来,几个人还没醒,宋玥拍拍门等了一会儿,张勇才披着棉袄趿拉着鞋跑出来开门。
  “婶子对不住,俺睡死了。”
  宋玥笑着摆摆手,撵着他进屋把衣服穿好,睡得热乎乎的披着衣裳跑出来,万一感冒就麻烦了。
  小子们都起来,稀里哗啦一阵响,宋玥不等他们,自己往西厢里看看豆酱和酱油的发酵情况,搅一搅,趁着早上阳光东来,打开门窗透透气,把发酵积累的一些不太好的味道散出去。
  弄完这些,小子们也穿好衣裳,梳了头匆匆跑过来。
  一个一个脸颊红扑扑的向宋玥道不是。宋玥摆摆手,笑着让他们洗手洗脸,打扫卫生,准备开铺子。
  张勇起的略早些,动作也快,第一个收拾好自己。宋玥招呼他一起,往西屋里去。
  张勇低声道:“下半夜俺起夜过去看了一回,一直睡着,没有动。”
  宋玥点点头,主动挑起门帘往里看,却把张勇挡在自己身后。
  昏暗中,炕上的人仍旧静静地躺着,连面朝墙壁的侧卧姿势仿佛都没有动过。
  宋玥暗暗松了口气,把门帘子挑起来挂住,抬脚迈进去,随着光线照进来,她的眼睛也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环境,看的清楚起来。
  那个人仍旧躺着,但明显动过了,已经由朝墙侧卧,翻身朝了另一边。只不过,因为他的脚腕子被拴在青石上,他的身体呈现出微微扭着的状态。
  宋玥发现他的身体动过了,立刻去看他的脸,一眼,心头就是猛地一跳。
  前天,张勇只说他伤在前胸和后背,并没有说伤了脸,宋玥也一直没看见,今日一见才发现,他的大半张脸都布满了擦伤,伤的不深,却露着里边的肉,红殷殷血淋淋的,特别惊心可怖。
  张勇紧跟着进来,见宋玥愣住,连忙转眼去看,道:“徐郎中说了,他脸上的伤无碍,过些日子褪去血痂就好了。可能留个印子,那个要等明年过个夏天,才能褪去。”
  宋玥也稳住神,道:“嗯,就是看着怪渗人的。”
  说完,她上前一步,隔着炕沿三五步处出声叫:“喂,醒一醒!醒一醒!”既然翻了身,就说明他醒来过。
  连着叫了好几声,那人也没有反应。宋玥叹口气,示意张勇上炕,把这人脚上的绳子解开。
  夜里怕他出手伤人,白天他们好几个人,又有所防备,就不怎么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