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
  青儿问:“要不要出去看看,现在你可是这里的正式女主人了,当有外敌入侵的时候,咱们女人也得拿起武器,守护咱们的美好家园!”
  何当归知道青儿还没听说,她已经降级为妾的事,不过也瞒不了多久,于是将她昨天的经历大概说了说,孟瑄降她为妾的理由,换成了她的出身不高的缘故。青儿听后火冒三丈,要去找孟瑄理论,这时一个园里的管事婆子上来了,问:“姑娘要不要过去瞧两眼,愈发闹得不可收拾了,帛姑娘也没辙了,眼看他们就搜起园子来了。”
  青儿问:“孟瑄呢,他那两个跟班呢?外面有人挑衅,这种事不是应该让男人出面摆平吗?”
  管事婆子笑道:“姑娘不知道,七爷和熠公子他们全都进城去了,昨天半夜就走了,如今园子里只缺个能拿主意的人。外面那位贵公子闹得很凶,他也不自报名号,大伙儿不知他是哪尊神,也不敢给他打坏了。如今从外院逼进内苑里来了,到底让不让他们搜,姑娘你好歹牵头出个主意。”
  “帛姑娘不就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你们听她的就是了,何必问我。”何当归淡淡道。
  婆子讪笑:“她不是个正经主子,我们只听姑娘你的,还是你说个准话,比什么都强,啊哈哈。”
  此话听着恭敬,不过连青儿都听出婆子是怕担责任,所以来找七公子的姨娘顶缸。万一那个闹事公子真是个打不得的贵人,打出了什么问题来,也只找何当归一人问罪就行了。何当归淡淡一笑,阖目问:“不是还有位萧姑娘,她可是园子里的老人了,年纪也长,你们该去问她呀。我年幼识浅,这些事我都不懂,哪能乱发号施令。”推诿责任的一套,她也稍微会点儿。
  青儿倒帮婆子答了,她附耳小声跟何当归说:“忘了告诉你了,姓萧的那个女人,上个月跟孟瑛一起去北方了,办什么急事儿去了。现在你在这里的头号敌人,就是那个帛儿了。”
  何当归听后诧异,还只是斜歪着不动,仿佛看看这件事能闹得多一发不可收拾。管事婆子又催了两回,见她比庙里的娘娘还难请,跺脚叹气地走了。等婆子一走,青儿也想去瞧个热闹,何当归却扯住了她,往窗外一指,又摸过床边的一件管状物体递给她,笑道:“就从这里看吧,既然外面这么乱,咱们这些弱女子还是避之为妙。”
  青儿接过那管状物,一看是个西洋镜,最原始的那种望远镜,于是随便摆弄两下就上手了,靠着窗子伸出头去,调节好远近看了一会儿,惊呼道:“小逸,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那个男的是关墨,还把那个疯女人姝琴也带着一块儿来了。园子里配备的打手都打不过关墨,双方不是一个级数的!呀呀……又倒下去两个,像关墨那样的boss型,得让孟瑄去打。”
  何当归也接过西洋镜一望,果然,来闹事的人里,男的打头的是关墨,女的是姝琴。不过那姝琴比起当初那个在桃夭院里的比主子还清高两分、被青儿评为“盗版晴雯”的那个水灵女子,现在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岁,头发也乱蓬蓬的,的确有点疯癫状。
  跟青儿打听了一回才知道,原来这位曾经在她院子里当差卧底的姝琴姑娘,被关墨接走后就进关府当了姨娘。大夫诊出她肚里怀了双胞子,且产期就在元节左右,关夫人听了很高兴,破格给功臣姝琴体面,抬她当了关墨的侧妻,好让她安心养胎。谁料想姝琴是个早产,生出一对连体婴来,关夫人倒胆儿大,搁在自己房里养了几日。那对婴孩儿一个只是哭,一个只会笑,忽然有天听不见它们哭笑了,关夫人去摇篮里一看发现人不见了。
  关府找的翻天覆地也没找出来那一对婴孩,而那姝琴,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她生的孩子是有问题的孩子,所有人都瞒着她呢。她还只道关夫人嫌她出身低微,才不让她带她的孩子,直到听人说,她的双胞子丢了,她就吵嚷着哭闹起来,不知真疯假疯地混闹一通。关府本来要撵她出去,可关墨不让,还紧着她闹去。
  简要讲完了这段关府聊斋,青儿纳闷道:“咱们这里是城郊,关府是在扬州城里自己家弄丢了孩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咱们真不过去问问情况吗?”
  何当归的镜筒视野又落在了清园这边一拨人上,当头那位色厉内荏的美娇娘,莫不就是那位爱钻孟瑄睡房的帛姑娘吗?这回她恐怕知道了,当家作主,不光是种荣耀,一旦来了麻烦事儿,她也得顶上去才使得,光靠一点后宅手段,久了也不能服众。
  “好吧,反正刚吃了饭得走动两下消食,”何当归终于磨蹭着坐起来,“去看看也无妨,只是我新媳妇儿怕见人,关墨还是个男客,我不想跟他打照面。想起他那邪里邪气的眼神儿,我就怪不自在的。”
  “那怎么着?”青儿不解,“咱们蒙了面过去?”
  ☆、第484章 人肉饕餮盛宴
  更新时间:2014-01-02
  清园里乱成一团,一众护院面面相觑,不知道非要搜园子的那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是什么来头,看上去白面文弱,谁知竟是个硬点子,一出手就打翻一票人。而且他打人打得随便,他们却不敢拿着刀戟往他身上随便招呼,谁都知道这一带是个“贵人区”,他说走丢了孩子,十有八九也是住这一带的贵人,要是给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回头谁又给他填命去?
  一名管事婆子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摊手说:“那何姑娘听说外面闹成这样,再不肯出来的。我问她要不要拦着搜园,她也不给拿主意。”
  帛儿听后率先哼道:“好个被吓破了胆的金丝雀,才出这么点子事,她就吓得不敢出来了。”
  “那,还是帛姑娘你给那个正经主意吧。”婆子讪笑道。
  “什么主意,”帛儿叉腰,向四周的护院们瞪眼道,“快打呀,你们不拿出真本事打走那条疯狗,还让我一个妇道人家上阵不成!”
  护院们闻言面面相觑,帛儿四处宣传她是燕王爷的义女,打死人也不用她偿命呀,说不定连追究责任都追不到她身上。再看一眼她面上故作镇静,实则双腿在筛糠的样子,他们就更不敢听她的话了,将帅不行令不行,她一个陪睡的女人有什么脑子?
  而另一头,领着疯癫痴笑的姝琴来闹园子的关墨,听见帛儿唤他为“疯狗”,登时就真的发了疯,一掌轰倒一棵树,然后大跨步地向着帛儿走过去,直吓得帛儿花容失色,拉过一个青年护院作挡箭牌护在身前。那青年护院见关墨又举起一只手掌,掌上有黑紫相间的妖冶罡气,吃这么一掌,谁还能有命在?登时自卫意识占了上风,抱头迅速蹲下,把身后躲藏的帛儿给亮出来。
  帛儿平日里见得最多的就是侍女掐架,厨子杀鸡,现在见有个打人很厉害的大男人举掌来打她,立刻吓得掩面尖叫,“啊——”恰在此时,她余光瞄见一个奶娘打扮的女人抱着个一岁婴孩儿经过,认出那是萧素心的儿子。帛儿立刻指着他们大喊了一句:“你们不是要找孩子吗,他就是这园子里唯一的孩子,你去看吧!”
  见关墨果然不再把目标瞄准她,帛儿颤抖着双肩松了口气,想起那一晚子夜,她被何当归撞进荆棘丛中,当时她大声呼救叫人,想让别人看看何当归有多么恶霸,把她撞得多伤,可喊破嗓子最后只叫来一个萧素心,上来就扇了她两个耳光,让她去别处鬼叫,别吵到七爷睡觉。从那之后,帛儿就深恨萧素心,想到她还没过门就有个儿子傍身了,帛儿更是嫉妒到眼热。
  关墨拐了个弯,走过去看那奶娘怀中抱的孩子,几步远的距离外,他就认出那孩子不是他的“双胞子”。脑中却想到了别的事,一时忽略了身处的环境,思绪飘向了别方——
  他于三年前投靠东厂总管曹鸿瑞,常见到曹鸿瑞的义子曹刚直在民间搜罗女子和孩童,专供他和他义父的口腹之欲,在奢华的地下厅殿中大享人肉饕餮盛宴,那景象真是惨不堪言。他想斩断跟曹氏父子的关系,脱去东厂密探的官皮,可是东厂的规矩是死契,除非有重大贡献,才能提出辞呈,否则就得一直一直做到死。
  从那时起,他就时常噩梦频频,梦里遗精,床事不能抖擞振奋,性欲却反而比从前高涨几倍,除了在坊间猎艳寻芳,他还酷好龙阳之乐,最喜爱一名十多岁的小宦官。只有在强烈的床笫高乐里,他才能淡忘曹氏父子大啖人肉宴的可怕情景。
  可这一回上元武林大会,东厂也遣了不少人来扬州,其中就包括飞鸿爪曹刚直。说也奇怪,自从他来了扬州,扬州城中的孩童、婴儿几乎以每日十人的数量骤减。而且都是在自己家里、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少的。在此之前,扬州从未发生过如此大宗的孩童失踪案,那些处理过上万拐卖小儿案件的捕快也说,世上绝不可能有如此手眼通天的拐子。谁能钻进扬州罗家里拐孩子去?开玩笑。
  关墨收到密函,赶去曹刚直在扬的临时豪华宫殿,一进对方屋子就见他在吃一碗豆花肉糜,看色泽分明就是……关墨联系近日发生的孩童失踪案,很难不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也很难不去想,曹刚直碗中肉的来源是哪里。
  关墨自诩也是个邪道中人,却跟曹刚直那种真正的邪君尚有距离,见了把人肉当正餐吃的事,也是避之不及。就算心里有怀疑,也断然不敢点明了说的。
  可当天下午,关墨回到关府,就听说姝琴给他生的那一对“双胞子”也丢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之前自己跟曹刚直辞别时,对方投射过来的那一个眼神,里面满是意味不明的嘲讽。难道说,曹刚直已把他的利爪伸到他关家、伸到他孩子头上来了?!这么一琢磨,他登时就热血冲头,烧了心了。
  那姝琴是个知心女人,除了那费尽百计都弄不到手的何当归,姝琴是他近几年最上心的一个女人,比一百个何当归加起来还乖巧可心。再加上姝琴生出的孩子有问题,他直觉得是自己少年时精血空耗,伤到了根本精元,才害孩子生而就有残疾,他心里不免愧疚。所以姝琴疯了一样的找孩子,他虽然估计着大半是找不回来的,可还是纵容着姝琴沸反盈天的哭、闹、找。其实知道内情的人都有数,那对小儿根本活不过满月。
  不过在关府里吵闹,终归是失于体面,他们关府可是达官贵人来扬州时必定要叩门拜访的富贵地。于是,关墨就将姝琴挪到了他在城郊的别院里,叫丫头奶妈悉心伺候着,看丧子之痛平复后,姝琴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真是个多事之秋呀,家里面先是妹妹关筠被退亲,还了说些“要出家当姑子”的话惹母亲伤心,后来死了个关瞻,丢了一双孩儿,更听到宫里传来密信说,他们织造坊送京的贡品出了岔子,把皇后和贵妃的品级定制衣料都弄混了,一旦捅到圣上耳里,那肯定就有人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众所周知,天子对于早故的那一位大脚马皇后,那是很长情很眷顾的,多年不再册立新后不说,天子只要听说谁逾矩了皇后分位,那可是要杀人示警的。
  “呜啊——哇啊——”
  奶娘怀里的那个婴孩哭得伤心极了,不光拽回了关墨的思绪,还引起了疯癫女子姝琴的注意,立刻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她现在是三分疯癫、七分装疯,也有博取她夫君关墨怜悯之情的成分在其中,不想失了孩子再失宠。可一想到她辛辛苦苦、拼死拼活生出的孩儿被人偷走了,她就抓狂发疯到不行,有种要掐死天下所有女人生出的小孩的毁灭心。
  先前有侍女报告她说,亲眼看见一个脏兮兮的老婆子抱着一对婴孩进了清园,看上去非常像她的那双孩儿,姝琴就喊来了关墨和一帮打手,吵着非得进清园搜查不可。关墨当然不相信他的孩子在什么清园里,他心里私下想着,那对连体婴恐怕早成了曹刚直的盘中餐了!不是不想报仇,只是大丈夫相时而动,没有拿瓷器去硬磕石头的道理。现下姝琴一开闹,关墨又不知道清园是孟家的后台,跟清园的一些田契账目往来,末了署名都是“何夫人”。
  一时仗势逞凶,他就在清园里闹腾起来了,觉得杀两个人都没所谓,反正下等人的命全都不值钱。刚才被帛儿骂作“疯狗”,一下子就点爆了他脑中的炮仗,东厂某样邪功的劲头翻滚上来,直有种出掌不杀人、出鞘不见血,就会欲火烧身的狂躁心情。
  姝琴那疯女人去夺奶娘的孩子,清园护院当然不准。虽然那孩子父不详,可十人里有六人说是七公子的儿子,那不就算是小主子了?快救驾去!
  于是一众护院奔过去阻挡,激起了关墨的杀意,当下不再手下留情,满溢掌间的邪风罡气一波又一波地打出去,将那群护院像稻草人一样刮走。这样的宏壮场景,真真把帛儿和那群婆子丫鬟全吓呆了。妈呀,鬼呀,神呐!帛儿因为自己之前骂过关墨,心虚之余,下体竟溺出小便来。
  其实,护院里面有一部分是硬底子功夫的大汉,皆是从齐央宫那边拨过来的,不属一般杂牌兵角色,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主子级的人物出来发号施令,他们打得缩手缩脚,苦不堪言。
  终于有个人忍不住拔了刀,一刀向着关墨的脑壳子劈过去,“呀——纳命来!”而关墨也杀红了眼,双掌齐出,排山倒海地拍过去。其他护院一看同伴不敌那人,纷纷上去助阵,两边正式开始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一截儿断刀从战圈里飞出来,好巧不巧地插到了帛儿的云髻中,然后又一粒扣子飞出来,砸青了她的脑门。顿时,帛儿哭得花了满脸的精致妆容,再也摆不出王爷之女的假高贵架子了。
  一旁草丛里的青儿掩口笑了两声跑出去,何当归只觉得手里抓的袖子一滑,青儿的人早已奔出去了,何当归不由撇嘴弄眉,凭他们闹去就是了,看能闹成什么样。
  “停停停!”青儿在战圈外挥舞双手,充当和事老说,“二表哥别打了,这里没有你的孩子!就算想要孩子,也只跟那个女人去要!她的嫌疑最大!”说着小胖手一指帛儿,给她移祸江东了。
  关墨听出了青儿的声音,暂时找回一点理智,罢手回头看她,冷冷问:“你不住家里,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青儿才不会告诉他,她是被他的怪胎双胞子生生从关家吓出来的,只是指着帛儿的方向说:“我听清园的下人说过,她偷偷花银子买小孩儿,藏到地窖里养着,不知道搞什么鬼名堂。”
  “你说的是真的?”关墨本不是抱着找孩子的目的进来,纯属找碴子而已,可听了青儿的话就又有点动心了。他的身体状况可能再也生不出正常孩子来,久了不免惹人笑话关家二房无香火,要是借着这个机会抱走一两个小孩儿,在别院里养大些再带回关府给人看,就说是他的孩子,那岂不妙哉。
  “你不信自己去找呀,”青儿一本正经地说,“而且还有一个你的‘故人’想会会你,你敢在这里撒野,她第一个就不放过你!”
  何当归闻言捂脸,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她只是让青儿去揭那名王爷义女的老底,青儿怎么又把她牵扯出来了?她才不是关墨的什么故人,不过是旧有嫌隙的人罢了。
  青儿并未道出何当归藏身的那一丛鸡血冠花,可关墨看见青儿就想起了何当归,眼光四下一扫,立刻就搜索到了花丛后的一抹青色身影,不是何当归那丫头又是谁。关墨整个人立时就怔住了,杀机倏地敛去,其人一动不动如一尊石像。
  ☆、第485章 绝色美人看家
  更新时间:2014-01-02
  可能男人都是如此,得到的全不珍惜,得不到的才最珍贵;也可能是几个月不见,何当归的人出落得更美丽了,从一朵紧合花苞的水莲花,变成了真正的出水清莲。总之,这几个月里际遇非常不顺的关墨,忽然看见了他念书的那些旧时光里最痴迷的一位小姐,立刻有一种魔力把他定在了原地。
  而何当归的心境就没那么诗情画意了,她早起到现在还懒到没梳洗打扮呢,青儿就一把将她拉出来见人了,而且还是在一园子的下人面前。可既然已被关墨发现了,她也不好再蹲着不动,戴上备好的蒙纱斗笠,她绕过花丛走出来。
  早些时候在水谦居二楼,她听青儿说了关墨丢孩子的事,立刻就想到出嫁前几日,陆江北让人传给她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燕王义女帛儿暗中偷买婴孩儿、收藏于清园地窖里的一些证据。当时她读过之后,明白了陆江北的用心,是想叫她在必要的时候揭穿或要挟帛儿,帮她在清园里站稳脚跟。而那帛儿买孩子的事,她却搞不懂是为了什么。就算要找个孩子冒充其为孟瑄生的孩子,那帛儿也得先假孕一回,再找个刚出生的孩子才能掩人耳目吧。
  青儿一直撺掇她出去管一回闲事,展露下清园女主人的风采,她就把帛儿的秘密讲给青儿听,让青儿去搅浑一潭水,她在对岸观火。现在火却烧过来了,她也只得出来灭火。
  “关二少爷好兴致,到我们家来玩了,”何当归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站,笑道,“拜年有点儿晚了,闹春又有些早,而且妾身并未曾听夫君提过,跟扬州本地的哪一家大乡绅有这么好的交情,能来来往往地笑闹着玩耍。”
  妾身?夫君?关墨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新认了个舅舅,离开她外祖父罗家了,原来这么快就嫁人了。他阴沉地望着那枚不能上手的鲜果,时而用目光撩开她的面纱,时而用眼刀凌迟她的春衫,半晌后方问:“听这话里的意思,何小姐是嫁了一个外地人?不知哪家的公子这么好福气。”他又骤然想起,这所园子的主人,几年前就署名“何夫人”了,却是何缘故?
  何当归袖手笑道:“他也是个年少不经事的,在家里书读的不好,让公公给撵到战场上历练去了,统共来过扬州两回,见这里的景色好就置了园子住,怕底下人看顾不仔细,就又娶了我这么个小妾,不过帮他照看照看园子罢了。”
  关墨越听越眼红,盖金屋贮藏美人,本来就很可恶了,怎么那个人弄回家了一个绝色,竟只是叫她看园子?那个人是谁,倘或自己歹心掳走何当归,那人罩不罩得住?
  青儿小声为他介绍说:“二表哥,小逸的相公是前年被皇帝封了‘神威小将军’,去年又立战功正式做了左虎卫戊边将军的孟家七少爷孟瑄。”说完见关墨的脸色蓦然一白,青儿又好心安慰道,“孟七公子是个好脾气的人,你只是这样随便打一打,也没打死半个人,没损坏他心爱的园子里的财物,他不会扛着大刀追杀你的。不过他最宝贝小逸,要是知道有人影响她吃早点的心情,他可要心疼坏了!昨天听说她晚饭吃的少了点儿,七公子特意下厨房给她做爱心餐呢。”
  关墨的嘴唇失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众人都能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他大闹清园之前,一定不知道清园是孟家产业。
  何当归丢给多嘴的青儿一个嗔怪的眼神,后者回她一个鬼脸。
  先前青儿听说何当归无故被贬为妾,气得大骂孟瑄没良心不得好死五雷轰顶七窍流血再下十八层地狱,何当归实在听不过耳,就为孟瑄辩解了两句,把昨晚做菜那段儿讲了出来,佐证说,其实孟瑄也不是个太该死的人。现在青儿又拿“孟瑄下厨”的事现炒现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给在场所有人听。有不少人都知道昨晚七公子抱着新嫁娘走进厨房的事,现在听“准三奶奶”的青姑娘也这么说,把事情串联在一起,都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哦”声。
  而相对的,帛儿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她背负着使命进清园,色诱了几个月还不能成功,而何当归一来就上位,真是岂有此理!
  刚刚喊何当归来救场的管事婆子掂着小脚过来,躬身笑道:“娘子辛苦了,出来怎么不多披一件衣服,仔细在这个风口子上吃了风沙~~”其实何当归好好戴着斗笠,能吃到什么风沙,反倒是那婆子,咧着张大嘴吃了不少凉风。
  何当归的声音里带着笑:“听催得急,就出来看看情况。”
  婆子猛地一捶大腿,抖手指着关墨说:“呔,还不都是他引起来的,光天化日里的连个王法都没有了,不光私闯民宅,还喊打喊杀!哎呦呦,我徐婆子胆儿小,看实在不行了,都快闹进内苑里吵着娘子你休息了,这才不得已惊动了你。您瞧瞧吧,他一没穿官衣,二没拿官府的搜家文书,强凶霸道的蛮牛一样闯进来,依我瞧,他不是个叛匪就是个山贼!”
  青儿一蹦一跳地走过来,双臂挎住何当归的胳膊,阴阳怪气地说:“娘子~~你要是吹风感冒了,七公子还不得气得杀人?”
  何当归记得那次在澄煦溪边,关墨看见孟瑄时并不太客气,许是瞧孟瑄年纪轻吧。于是她微笑道:“青儿你说的不错,夫君脾气最好,很少妄动杀机,不过公公的脾气就不怎么好了,他不喜欢家里太吵闹。若是公公知道咱们带着关二少爷在园子里这样嬉戏,又该嗔怪咱们贪玩了。”
  关墨一听,面色更白了,不要说他日前刚在孟瑄手里吃了亏,就算他不把孟瑄放到眼里,也不可能胆儿肥到不把保定伯孟善当一号人物。孟善虽不位列三公,兼当了近三十年的伯爵都没擢升到侯爵,但举朝文武百官没有不尊敬并忌讳他的,连最近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安宁侯段晓楼,见了孟善都得低下高贵的头。
  “嗯?”青儿拖着唱戏的长腔,“这还算嬉戏玩耍呀~~刚刚人都被台风吹到天上去了!我猜二表哥一定是从扬州衙门里新谋了一个专管抄家的官儿,现在来咱们这里抄家呢!”她的上下嘴唇啪嗒啪嗒地往外冒话,何当归给她一肘,也拦不住她想要爆料的火热心情。青儿笑道:“好娘子,这可大事不妙了!清园是咱们大家共同的乐园,被官府抄了,咱们不就无家可归了?你快去求一求你那个钦差大人兼锦衣卫大总管的舅舅陆江北,让他写个密折寄给皇上,给咱们求个情!”
  此言一落,清园中下人对何当归的敬意又多了两分,乖乖,好大的来头!钦差大人陆江北的外甥女,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这些下人其实并不知陆江北何许人也,可关墨是深知道的。何况,关墨今年才肄业于澄煦,一件官衣都不曾上身,哪像青儿说的“谋了一个专管抄家的官儿”。一旦他仗势欺人、私闯民宅搜家伤人的事,被陆江北吹阵儿风给那位最痛恨这些纨绔行径的天子,岂不又给关家添一层罪?直到现在,关家织造的贡品有错漏的事,流水的银子花进去都没摆平呢。
  想到这里,关墨如何还硬气得起来?他的满身煞气与满面戾气全都收敛得一分不剩,对着何当归和青儿连连作揖,告罪道:“该死该死,不知道两位妹妹也住这个园子里,更不知这是孟家的产业,否则绝对不敢带着无知贱婢来贵府门上玩耍。吵了二妹妹早晨的清净,墨深愧大惭,回家之后一定闭门思己过。”他顺着何当归给搭的台阶下,厚颜地自认是上清园来“玩耍”的,把一刻前还狂妄地叫嚣“不交出孩子,我灭了你们,一把火烧了园子”的事丢在脑后。
  何当归偏头对青儿笑道:“我都说了二公子一定是看这里景色美,来看风景的。那徐婆说他是打劫的,青儿你就说他是冒充官府来抄家的,可不好笑了。扬州关府也是鼎鼎有名的望族,牵一发而动全身,怎可能有族中子弟落草为寇。”
  关墨被她说的背心发冷,一点横劲儿都没了,再三躬身作揖,又把“无知贱婢”姝琴一把抓过来,强按着给何当归她们磕了几个头。
  遭受到如此对待,姝琴满面怨毒地勾着何廖二人看,她们天生就是小姐,自己都做到关家侧夫人了,还被唤做贱婢,凭什么?!如此一番折腾,她的钗环委地,泪水湿面,样子愈发狼狈了。
  何当归既然给关墨搭了一道台阶,当然不会拦着不让他下。她装作看不见姝琴像刀子一样利的眼神,又淡淡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复又跟关墨说,家里有点儿乱,就不再强留客了,等她的夫君哪日空了,再邀他一处饮酒欣赏园里的风光。
  她越是如此冷冷淡淡,关墨的心里就越痒痒挠挠,心猿意马,想再跟她多讲两句话,可她跟管事徐婆子又交代两句给伤者治疗的事宜,就跟青儿亲密地挎着手臂走了。
  望着那越远越青的一抹影子,关墨的心魂都一起被勾走了。明知道这时候能全身而退就是万幸了,关墨还是很不识相地追了上去,借着“惊扰美人,心内不安,想选几样礼物向美人赔罪,不知妹妹素日都喜欢什么”的名义,想跟何当归多说两句话。
  何当归听“妹妹、妹妹”的听得烦,只不理他,往前走自己的。而青儿则好心作答道:“我俩都喜欢黄金,越沉越好,表哥快送来给我们压惊吧。”本以为这话会把关墨噎回去,谁知关墨竟欣然地应下了,说过会儿就让人抬过来云云。
  不远处伏在地上的姝琴,满腹凄楚一下子找到了出口,何当归那名少女,她早就嫉妒怨怼了好几年了,现在何当归都嫁人了还在勾关墨,真是可恨……哼,那边儿奶娘怀里抱的那个,是她的孩子对吧……姝琴咬牙埋头,自己最恨的,就是那些有了孩子还不珍惜,却不紧紧抱在自家怀里的女人……
  ☆、第486章 觊觎他人之妾
  更新时间:2014-01-03
  何当归再三辞别关墨,并用言语敲打他,多生是非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还是不能叫关墨稍稍却步……
  “呼……”关墨催动真元,吹了长长一气,直接吹掉了何当归的白纱斗笠,顿时,一张清丽脱俗的秋水清颜暴露在他的眼前,有种冲击和狂喜的感觉,在一瞬间抓住了他的呼吸。当下连恭敬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整个人张臂贴上来,有种想将小美人揉进怀里疼爱的架势。
  青儿也嗅出危险的味道了,此时她们两个孤零零的姑娘家,连个随行都没带,本来是想匆匆来、速速走,谁料到事情解决之后,会沾上关墨这块甩不脱的西瓜皮。现在他又这么一副色眯眯的色相,又背着外人……青儿的脑子不可控制地往坏的方向想,妈祖,他不会变身大怪兽,霸王硬上弓吧?
  而关墨真有这么做的趋势,尽管青儿把身体横亘在他与何当归之间,挥舞着双臂提醒他:“姓关的!这是孟瑄的亲亲老婆,孟善的儿媳妇,你多看两眼都得自抠眼珠子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