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见她这样喜欢紫蕊本该是要再奉一碗来的,但紫蕊也知道这一日三枚是定量,不能多也不能少。
  要是效果过了头,便如同把好好长着的花儿过早催放,那长出来的果子也不会丰实。
  这用膳完毕后,紫蕊又叫人奉上漱口的茶水。
  苏遮月漱完,便要净手。
  虽然她用膳时几乎未曾手沾食材,但是在礼制上,这食物的香气染在手上,依旧是不雅的,必须得洗。
  不过洗手这事阿香觉得这没什么,她往常也经常拿一盆水上来给夫人洗手。
  谁知此刻却有两名婢女走来,端着叫阿香一脸莫名的物事。
  一个站立奉匜,一个蹲下奉盥。
  青玉雕琢的玉匜中盛的是洒了海棠花瓣的清水,从上方徐徐浇下,像细雨一般流过苏遮月的纤纤玉指,又一点点流入蹲着婢女所奉的玉盥之中。
  若按阿香之前那种,便是一满盆的脏了水混着手,只是寻常人家的做法,不能算是服侍。
  这厢净完手,婢女们又用熏了沉水香的帕子为苏遮月一一清理妥当,又为她更换外衣,这才算是了结一顿寻常午膳。
  阿香在旁边傻愣愣地瞧着,一张大嘴巴几乎没有合上的时候,更不用提上前帮忙了。
  *
  午膳难得吃得如此饱,阿香扶着苏遮月往院子里散步消食。
  行了一会儿,只见两边被拔空的土坑此刻都被填了大半,两个仆役忙上忙下,挑水施肥。
  “这是要种什么?”
  阿香瞧着小树苗,好奇地问。
  仆役恭敬回答:“是要种紫凝香。”
  苏遮月愣了一愣,抓着帕子的手骤然松开,一张帕子飘落了地上。
  “紫凝香,是什么?”
  阿香从未听说过这个,也不知夫人为何如此诧异,正要弯下腰去捡,却见旁边一个婢女修兰已经帮她捡起了,温声笑道:
  “这是一种树的名,能开出紫色的花,花心一点白,只在夜半月圆时开花,幽香沁人……”
  修兰是掌管庭院花树的,这世上还没有几种花树是她不知晓的,因而娓娓道来。
  “竟有这么神奇的树?”
  阿香连连惊叹,瞧那小树苗一下子稀奇了起来。
  “夫人。”
  修兰将帕子递与苏遮月时,苏遮月还怔忡着,未回过神来。
  紫凝香,是她闺中最喜欢的花。
  听下人说那是她出生时种下的,专为陪她的。
  待她长到十六,可以出嫁时,那树也亭亭如盖。
  后来和李祁相遇,也是在那树下,那时夜空有月,他摘了一朵别到她发梢,月光笼在他的面上,让她那一瞬间怦然心动。
  这紫凝香,可以说是他们的定情之树。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香还在问:“这树是哪里的,我长那么大,真从未听说过?”
  修兰道:“这树是通灵的,依人而生,要是离了人就会枯萎,开不出花来了。”
  阿香笑道:“姐姐这是在骗我了,怎么有这样的树?倒不如说这树里住了个神,树下发生的一切都能看到呢。”
  修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对苏遮月告了退,兀自忙活去了。
  苏遮月的心一阵又一阵地抽紧着,她知道他是神通广大的,被阿香一说,她心里不由地猜想,难道当时她和李祁定情时,
  他也在吗?
  她本就觉得对他不起,若是当时还叫他看着她们郎情妾意。
  这叫她……叫她怎么面对他……
  修兰走后,阿香回头去搀自家夫人时,忽地一惊。
  苏遮月的额上冒出了细汗,一张脸白得吓人,阳光映在她眼眶里,那闪闪的就像泪光沁出一般。
  阿香的第一反应是苏遮月发病了,虽说这日子不算热,但她知道苏遮月大病初愈,不能久晒,连忙为她擦了擦汗,说:
  “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赶紧回屋吧。”
  “啊……嗯……”
  苏遮月被她一唤,心神恍惚地点了点头。
  *
  消食之后便是午憩。
  苏遮月上了床榻后,便叫阿香出去了。
  不一时,青竹从外面进来,手上端着一朱漆食盘,上面一碗药。
  苏遮月看着和她以前喝的药都不同,竟是乳白色的,粘稠厚重,问是什么。
  “夫人的病根已除,但体内还有残留的病气,这是去病的灵药。是以深山中的万年石乳,佐以老参和灵芝,再入十味珍材,熬煮七七四十九日,服下之后,睡三日,出三日汗,便能彻底除了身上的病气。”
  药汤浓白,苏遮月在她的服侍下喝了一口,却觉腥味难忍,本能地就要呕出。
  青竹连忙止住她:“夫人不可,此药虽然难喝,但是有奇效,夫人必得坚持一下。”
  苏遮月一口含在嘴里,被她这么一说,只能吞咽下去。
  看着这贵重的药汤,实在不忍糟践,只好闭了闭眼,攥着力气,把一大碗喝尽了。
  莫说出三日汗,光是强迫自己喝下便让她出了一身的汗。更不用说,药效实在快,喝下后从腹中好似有燥热之感升起。
  方才苏遮月想着一饮而尽,也没在意礼数,喝完后嫣红的唇边便糊了一圈白液,将落未落,额上细细密汗,看着狼狈非常。
  青竹忙从婢女手里接过干净帕子,给她擦了汗,抹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