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山之后苏遮月便和阿香回了苍梧县。
  她的银钱本就不多。
  从家里带出来的几件珍宝勉强算是嫁妆,又一分未藏地都给卖了,给了李祁。而打李祁纳了二房后,宋姨娘就借着她生病的机会抢走了中馈,之后拨给她的月钱少之又少。
  苏遮月省吃俭用,往年积攒下来的都在这次回家的途中用了干净。
  因此再无银两去他处周旋,寻觅族人。
  一路坐着驴车,颠簸了旬日后终于回了李府。
  李府门面宽广,虽然和州郡勋贵不能比,但在这个苍梧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宅。
  阿香扶着苏遮月从进角门进,也不往正堂去,只穿过一条小廊往她们自己的院子走,然而没走多远,刚转过一个弯,前方就泼来一盆水。
  苏遮月来不及退却,多亏阿香反应快,护着她躲开,才没被劈头盖脸的泼到。
  但是鞋袜还是湿透了。
  泼水的人半点没有做错事的模样,将自家夫人的洗脚盆一收,瞅着她们主仆两,阴阳怪气地出声,
  “还知道回来啊,死在外面多干净啊。”
  第3章 欺负
  阿香见说话的是宋姨娘房里的阿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丫头不过是一个洗脚婢,竟然仗着二房的气焰,这样诅咒她家夫人。
  阿香正要上前狠狠教训这个丫头,就被身旁脸白如纸的苏遮月轻轻拉住,摇头道:
  “阿香,走吧。”
  苏遮月的心里早不在意这些了。
  “夫人!”
  阿香恨铁不成钢,再怎么说,苏遮月还是李府的正房夫人,就算二房三房受宠,她若以正妻身份敲打二房的丫头,就是闹到老夫人面前也是挑不出错的。
  偏偏苏遮月的性子又软又绵,只会忍气吞声,才任由她们欺负。
  阿香所想,苏遮月并非不知道,但她是真的不想争。
  她累了,争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
  丈夫的心早就不在她这里了。
  为这样朝三暮四的负心男子,有什么争的必要呢?
  阿莲甩了她们一个白眼,扭着腰,得意洋洋地走了。
  苏遮月带着一脸愤懑的阿香回了自己的院子。
  主仆二人一进门,都是一怔。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才几天,院子就像是被劫掠过一般。
  苏遮月手植的兰花都被拔了根,杂草一样扔在一旁。
  墙下原本栽着的几株绿柳、梅花更是没了踪影,只有几个光秃秃的树墩。
  再往里,打门里走出一人来,端着瓜子碟,是三房赵姨娘的贴身丫头阿照,见了她们,笑得明媚,
  “大夫人可算回来了,这和我们没关系啊,都是二房的宋姨娘说府里吃穿紧张,别弄这些小情小意的,才着人把你这些宝贝树砍了……”
  她嗑着瓜子,顿了顿,一口瓜皮“呸”在台阶上,
  “当柴烧嘛。”
  她们往日还多少顾忌苏遮月的身份,现下大爷在外公干,老夫人又去了城外寺庙烧香,苏遮月这个有名无实的正头夫人,真没什么好忌惮的。
  何况这是宋姨娘发的话,她们是三房的丫头,照着办差而已。
  阿香听得她话已是怒极,再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气得一双眼珠子都红了,扑上前撕扯,
  “你穿的是我们夫人的衣裳,脱下来。”
  阿照没躲开,刚“啊啊”叫着被她拧了几下,屋里就跑出两三个粗壮嬷嬷,一齐动手把阿香掰开了。
  止住了疯丫头,阿照掸了掸身上的粉白缎面绸衣,
  “又不是什么好料子,叫我们夫人穿还怕坏了她的身子,也就我皮糙肉厚,勉为其难能穿穿。”
  她说着还用手梳整了一下鬓发,右耳下的翡翠耳坠子熠熠发光。
  阿香瞧见,又是苏遮月妆奁里的东西,怒火从胸口喷薄而出,奋力挣扎起来。
  苏遮月急步走来,看着被三个婆子死死钳制的阿香,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又支使不动这些人,只能转身向三房的丫头哀哀行礼,
  “这衣服我也穿不上了,姑娘喜欢就拿走吧,还请把我的婢女放开。”
  她一时气血攻心,捂着帕子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白帕子上点点滴滴的红,像梅花绽放。
  阿照一看那红,忙退后好几步,生怕被传染了这劳什子的瘟病似地捏紧了鼻子,挥了挥手里的帕子道:
  “行吧,看在你家夫人的面上,算了。”
  那帕子上格外精巧别致,绣的是荷花池里戏水的鸳鸯,苏遮月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绣的,用的是苏府的料子,别家是断断没有的。
  一绣两张,一张在她怀里。
  另一张被她送给了李祈。
  她以为李祈丢了,原来是没丢,给了三房的姨娘,又到了人家的丫头手上。
  当真是贱如草芥了。
  那几个嬷嬷听了阿照的吩咐才把阿香放开。
  阿香手臂上都被掐出了血痕,还要和她们打,被苏遮月一脸哀色地挡在身后。
  见她家夫人直摇头,阿香只好跺脚看着这群强盗抬着她们房里的大小物件,大摇大摆地走了。
  *
  一屋子空空荡荡。
  床上的被褥被掀得七零八落,四面橱柜都被抽出来了,妆奁里的金银首饰,但凡有个价的,都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