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节
  端太后颓然而望,目光变得更为悲凉,两串眼泪就那样不合时宜的,从眼眶滑落下来。
  “救……皇帝……”
  她几乎已经完全发不出声了,嘴巴也扭曲得变了形。
  可这三个字,冯蕴还是从她的唇形里辨别出来。
  “你放心。”她目光幽幽的,语气坚定,“我定会想方设法救治陛下,但若……”
  人的寿数自有天定。
  经了两世,对生死的认知已是不同。
  她不舍阿元,不舍那样的一个孩子夭折在深宫,可生而为人,她的力量太过渺小,无法在阎王手里抢人……
  “太后安心治疾,保重自身。”
  她低头为端太后掖了一下被子,目光缓缓从她疑惑的脸上扫过。
  “此时此刻,我也不瞒殿下……其实你错怪我了。我不是细作,更不是萧呈的人……”
  她停顿片刻,眉目里露出一丝怜悯。
  “殿下原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雍怀王扶你们母子上位,本该共生共荣。太后没有说得上话的外戚干政,更不曾争权夺利,裴獗不至于对你不放心,更不至于主动生起杀机……殿下呀,为何要羽翼未丰,就急不可耐地对付功臣?”
  愚蠢!
  端太后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她想说什么,却只有两片嘴皮在颤抖。
  冯蕴眉梢扬了扬,加重了语气。
  “到底是何人给你出的主意……太后,这人不是想帮你,是想整死你啊。”
  “不……”端太后用足力气,发出一道嘶哑不堪的声音,好像是着急想要抓住什么,身子抻起便要来抓冯蕴。
  接着便在这情绪激动的一扑一抓中,微微张着嘴,慢慢地软倒在榻上,再次陷入昏迷。
  “来人,传太医!”
  冯蕴回头厉色一喝。
  很快,濮阳礼便拎着药箱进来了。
  他看冯蕴一眼,“殿下体羸神弱,不堪受激……”
  “是吗?”冯蕴坐在原地,姿态雍容。一双乌黑的眸子,安静平常,“太后这是为陛下担忧了。”
  濮阳礼一怔。
  叹息着,没有出声。
  太后和皇帝接连出事,哪怕他再不问朝事,也知道事态严重。
  幼主即位,太后临朝,雍怀王摄政,本是一个大好的局面。如今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朝堂上只怕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冯蕴默默出来。
  裴獗果然在外间等他。
  两人相视一眼。
  裴獗道:“我差人送你回府。”
  冯蕴微微抬眼,“我想再陪陪阿元。”
  -
  这天,冯蕴守在小皇帝的御榻前,一直到深夜才不得不出宫回府。
  裴冲和裴媛都等着没睡,想要一听究竟。
  冯蕴大概说了下情况。
  “风雨飘摇,但愿平安吧。”
  裴冲点点头,让仆从推出了前厅。
  裴媛又唏嘘几句,这才离去。
  其实在冯蕴刚入晋营,准备利用裴獗来翻身,对付李桑若和萧呈的时候,是想过鞭策裴獗推翻李氏父女把持的江山,自立为帝的。
  但李氏父女倒台后,裴獗扶植了元尚乙,她又觉得,既然裴獗没有野心,这样也不错。可裴獗加九锡,辅国摄政,终归是被势头推到了那风浪之上……
  夜里,裴獗没有回来,冯蕴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若是阿元当真醒不过来,龙椅该由谁来坐?
  她相信,这一定是笼罩在西京朝堂所有人头顶的阴影……
  话说,昨天说的三天没出门,不是说,两个人三天就一直干不可描述的事……也会做一些可描述的事吧,没那么夸张哈。.yetia100942/4205538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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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7章 谁承祖制
  尽管朝廷刻意隐瞒,但永寿殿的噩耗还是传到了民间。幼主昏迷不醒,临朝太后中风卧病。
  那不只是天家大事,更关乎民生百计。
  宫中气氛紧张,民间亦是流言飞语盛传,人人自危。年节的喜悦好似一夜间冲散,正月十五,照常有花灯夜游,热闹却淡了下来。
  幼主若薨,继位者将是何人?
  大家都在等一个确切的消息……
  尽管希望渺茫,冯蕴还是差人快马回花溪,找姚儒问方,然后每日里往宫中跑。
  她焦躁忙碌。
  睡眠变少,常常辗转难眠。
  裴獗也是一样。
  每日里在崇政殿待到入夜方才回府,还不肯歇着,到深更半夜还在熬灯看折子。
  “娘子。”小满揪着眉头进来,脸上写满担忧。
  “这样夜还看书,伤眼睛的。”
  冯蕴抬起眼眸,表情淡然。
  “你早些回去歇了吧。新婚燕尔,别让左仲等你。”
  小满撇了撇嘴角,“左大哥今夜也当值呢。”
  她又慢慢走到冯蕴的身侧,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捏。
  “我和左大哥是一样的。主子对我们有恩,我们首要做的便是把主子侍候好,主子在哪,我们的小家便在哪……”
  她声音细软,成婚后,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好像面容都变得柔和了许多,眉眼舒展,嘴角上翘,一说话就感觉在笑似的。
  很显然,这是一桩好姻缘。
  左仲也是极好的丈夫。
  冯蕴为她高兴,拍拍她的手,扭头道:
  “别捏了,去灶上看看我要的汤炖好没有。”
  小满应声,“是。”
  -
  冯蕴带着小满拎着汤盅去书房的时候,书房里不止裴獗一人,还有几个府里的食客僚属,围坐在侧。
  裴獗看到冯蕴出现的一瞬,目光里有明显的意外,但很快敛了回去。
  “蕴娘怎么还不歇着?”
  成婚这么久,这是冯蕴第一次亲自给裴獗送吃的,还来得这样温柔,裴獗很不习惯。
  “大王不睡,妾怎敢睡?”
  冯蕴把汤盅从食篮里端出来,又用精巧的白玉瓷碗盛了,再用勺子对嘴尝了下,温声道:
  “这是黄芪和鲤里一起炖的,滚烫地从碗里盛出来,走到书房吹了些凉风,正好入嘴。大王快尝尝。”
  裴獗将折子推到一边,看冯蕴一眼,接过碗,二话不说便一勺一勺往嘴里咽。
  “慢些,小心鱼刺。别卡着喉……”
  裴獗嗯声,很给面子地全部喝光,再对冯蕴点头。
  “好汤。”
  冯蕴眉角弯起,“姚大夫说,这个汤喝了补气温脾,恢复正气,最适宜冬季进补。”
  她说得认真,裴獗竟未回答。
  他放下汤碗,拭了拭嘴唇,黑眸凉凉地对几个僚属道:
  “都下去歇了吧。”
  几个僚属齐齐应声,朝裴獗和冯蕴拱手告辞。
  裴獗又朝左仲和小满夫妻两个扫了一眼。
  “你们也退下。”
  左仲和小满对视一眼,“喏。”
  小满将汤碗和食篮都收拾了,默默出去。
  左仲在门外静立着,等她。
  她笑着低头,“左大哥。”
  左仲伸手。
  小满低头看一眼:“这个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