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看见了,商晤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为人父亲的慈爱,与之相反,商晤瞪着商吹玉的双眸,更像在注视不共戴天的仇人。
  凤仪山庄就是你的家。商晤一字一顿说罢,目光落在商吹玉怀抱的宴行琴上,我看你就是玩物丧志,若非别意总帮你说话,我早就把你这破琴砸个粉碎。
  商吹玉不言不语,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商晤又道:对着长辈还堂而皇之坐着,你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
  商吹玉只得徐徐起身。
  室中又是寂静。
  片刻,商晤似乎平复了心情,变回刚进房间时那副苦口婆心的表情:总之,别意很想见你。就算天香楼的事务再忙,天亮之后也抽点时间回家看看你哥哥吧。
  今天不行。
  商晤的脸色骤然狠厉起来:你说什么?
  今天不行。商吹玉答,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我哪也不去。
  商晤的巴掌又一次扬了起来。
  不过这次没有落在商吹玉的脸上,而是狠狠抢过了商吹玉怀里的宴行。
  没等商吹玉反抗,连阿珉都未能击穿的宴行琴,竟然被商晤高高举起,往地上重重一砸。
  琴弦被他杂乱无章地一抓,错乱的响声织作一片。
  天籁一般的琴音变作喑哑的呻吟,在商晤手中发出错落的崩响。
  一根又一根琴弦彻底崩断,宛如鞭子一般抽打在商吹玉的面庞。
  商晤的脸色阴沉一片,将宴行抛掷一边:你只有一个母亲,她就在家里好好的。
  少年的背影沉默决绝,凤曲瞳孔骤缩,只看见商吹玉如同失控的猛兽,甚至没等商晤说完,即刻扑了上去。
  他的动作比商晤还要迅速,清瘦的少年身形不由分说缠住商晤,双手更是压上了商晤的脖颈。
  但他怎么可能是商晤的对手,商晤一翻身,立刻将商吹玉反压在地。
  磅礴的内力犹如巨潮,近乎窒息的痛苦顷刻间压制住两个少年。
  凤曲按住胸腔,浑身都跟着难受起来:阿珉,救救他
  「退。」
  -
  危及凤曲的安全,始终不发一言的阿珉再也不能坐视。
  在他掌握身体的一瞬间,阿珉抬腿踢翻屏风,形如鬼魅贴近了商家父子。
  紧接着,他将一根琴弦撕下琴身,在商晤翻身之前,紧紧用弦勒住了商晤的脖颈。
  室中只剩三人的呼吸。
  商晤背对着问:你是谁?
  他没有收回内力,阿珉的双臂隆起青筋。
  冷汗如雨,这场与商晤之间的拉锯注定你死我活。
  商吹玉被商晤压制着,脸色由于缺氧而泛青。
  这人连亲生儿子也能痛下杀手,如果让他知道凤曲的身份
  阿珉心中一横,手上再次用力。
  不能再留商晤在世。
  然而就在他杀念生出的一瞬,双臂的力气却都烟消云散。
  凤曲茫然看着自己被琴弦勒出血痕的双手,一阵酸软爬上四肢,他又一次莫名其妙地顶替了阿珉。
  阿珉凤曲在心中呼喊,阿珉?阿珉你怎么了?
  无人回应。
  片刻之间,商晤再度翻身。
  这次他成功掀落了身上疲软的凤曲,同一时间,商吹玉痛苦的呼声从身下传来:我回去!
  商晤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他微微挪开身体。
  商吹玉喘几口粗气,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摸到一张手帕,立刻抛向了凤曲。
  凤曲手忙脚乱捡起,把脸一遮,故意压低嗓子:我、我是路过
  商晤眯眼将二人打量一番,许是为了奖赏商吹玉的识时务,他没有逼迫凤曲表明身份。
  今天就回去?
  今天就回去。
  商晤欣慰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被他摔得颇为凄惨的宴行琴。
  不知想起什么,他的脸上又泛起一丝柔情:你早该听话的,大家团团圆圆地聚一聚,多好。
  商吹玉没有附和,但也没有反驳。
  别意知道你这么懂事,一定会很开心。
  商吹玉的嘴唇动了动,笑得很假:让哥哥为我担心了。
  商晤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凤曲身上。
  凤曲蒙着脸,下意识往后退步。
  商吹玉则踉跄着站过来,把凤曲往自己身后一挡:父亲,我还要收拾房间,天亮后立刻回家。
  为父当然相信你。商晤微微一笑,颇为大度地摆了摆手,为父也年轻过,金屋藏娇而已。她敢为你做到这等地步,可见我儿风流不输为父当年。
  商吹玉和凤曲同时僵住,半晌,商吹玉低声回应:多谢父亲体谅。
  嗯,倒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商晤含笑瞥了一眼凤曲露出的半张脸,既然事情都已交代清楚,为父就不耽误你了,早些歇息,不要耽误了早上的行程。
  说罢,他也全然没有等待商吹玉回复的意思,径自整理衣襟,负手走出房间。
  房门再次关合,死寂的空气如旧,唯独满室狼藉证明着刚才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