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刘希文将瘦了一圈的皇帝扶起,在他后背垫了个厚厚的引枕,皇帝舒舒服服靠在床榻上,看着裴沐珩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盘糕点来。
  皇帝所有入口之物,均要太监试毒。
  这是熙王府进贡的膳食,为显诚心,裴沐珩亲自试吃。
  九块糕点,皆是独块独块的,每一块皆要试。
  裴沐珩用薄薄的小勺切出一片尝了滋味,再侍奉皇帝享用。
  等到皇帝将九块吃完时,他自个儿也吃了不下一块的分量。
  起先不觉如何,一个时辰后,身上躁意明显,回想这道药糕里加了鹿血,裴沐珩按了按眉心,心下苦笑。
  这一夜皇帝果然睡得极香,翌日醒来精神焕发,说话中气十足。
  “珩哥儿,你这媳妇手艺很好,这道药膳举世独绝,朕已经许久不曾这般精神了,朕要赏她。”
  裴沐珩带着丰厚的赏赐回了清晖园。
  午后下了一场大雨,天色渐开,斜阳从云层缝里探出半个头,洒落一片余晖落在院间。
  宫人们将一箱金银珠宝抬至堂屋正中,陈嬷嬷连忙准备了银子打发给对方,由着黄维恭恭敬敬将人送出了门。
  裴沐珩坐在堂屋北面的桌案一侧喝茶,徐云栖拿着赏赐的单子核对一遍,确认无误,便叫嬷嬷们抬着送去了库房。
  她挪着坐到裴沐珩对面,望着他笑,
  “陛下可有好转?这药不能吃多了,我隔日再给他老人家做上两回,吃三回也够了,余下的还得靠他老人家自个儿好好养。”
  皇帝这回赏赐颇为丰厚,徐云栖也不能不识趣。
  裴沐珩听着妻子清脆婉转的腔调,漫不经心点了头。
  徐云栖是大夫,总有察颜观色的毛病,她发觉裴沐珩眼下藏着一片黑青,“三爷,你是不是不舒服?”
  裴沐珩抬起眼,晦暗不明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无大碍。”
  他不知那药糕吃了后劲这般足,昨夜几乎一宿没阖眼。
  若徐云栖真真只是个做药膳的,便信了裴沐珩的话,可她更是一个深谙医道的大夫,狐疑盯了丈夫片刻,徐云栖问,
  “你也吃了?”
  裴沐珩一言未发看着她。
  徐云栖对上丈夫讳莫如深的眼神,不知为何便生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怪她不曾提醒,害裴沐珩吃了亏。
  恍惚记得当年她也吃了几块,将一张小脸蒸的红彤彤的,连着洗了个冷水澡方入眠,裴沐珩昨夜当不好受。
  她笑起来,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有水光在晃。
  裴沐珩见她这模样,心中微恼,眼尾狭长微翘,面无表情解释,“天子入口之物皆要试毒,因是你亲手所作,我便不想假于人手。”
  哪知那玩意儿他吃不得。
  徐云栖忍着笑道,“怪我,忘了提醒您,下次您别吃了。”
  她眼波微转,星光潋滟。
  裴沐珩移开眼。
  有落花随风扶入窗棂,落在徐云栖的发梢,或粘在裴沐珩衣摆,霞光正好。
  裴沐珩心里想,或许徐云栖想嫁的不是他,最开始他心目中的理想妻子也不是她。
  终究是阴差阳错成了婚,往后的日子慢慢磨合。
  “夫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一直是想着...认真跟你过日子,夫人你呢?”
  他双手微垂,眸光如水般投过来,正襟危坐看着她。
  徐云栖怔了一下,敛住笑意,不假思索回,“我也是。”
  话说开了,顾虑消除,裴沐珩扬声唤来黄维,
  “去书房,将我衣物搬来后院。”
  第 19 章
  天气渐热, 到了黄昏,依然没有凉快的迹象。
  徐云栖见丈夫脸色不大好,吩咐银杏给他煮了一碗浓浓的金银花露, 裴沐珩喝过后, 心里躁意去了大半,他本就十分困倦, 这会儿便让黄维端了一把躺椅搁在清晖园东侧的敞轩, 修长的身子倚在其上, 闭目养神。
  清晖园前庭后院,十分开阔,南面月洞门进来,沿着西厢房廊庑便至正院,东面亦有一排厢房,只是这头长廊不与正院相接,东厢房廊庑外种了一片晚梅,不高不矮, 姿态各异,枯枝零落径直往后院蜿蜒而去,东厢房与正院便由敞轩相连, 裴沐珩过去就爱躺在此处,闲时既可欣赏前院错落有致的盆景, 亦可眺望后院百花齐放的温房。
  几支枯梅疏影横斜, 斑驳了他的侧影。
  清晖园是依照裴沐珩喜好所设计,徐云栖嫁过来前,他几乎不在书房夜宿, 如今算是真正搬回来了,渐渐寻到过去那份闲适。
  夫妻俩隔窗相对, 一个在窗外敞轩歇着,一个聚精会神坐在梢间的小药房里填补医案,两个人都没有发出声响,也不曾看彼此,却有一种别样的惬意。
  倒是屋内,全是黄维与银杏的争执声。
  黄维要将裴沐珩的用具放在他惯爱放的地方,银杏不肯。
  “这里放着我家姑娘的兰花草,这珠兰花草是可以入药的,它只能放在南窗西面的高几,只因这里光线和湿度最合适。”银杏这人面对裴沐珩胆子小归小,维护徐云栖的时候绝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