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节
  左良傅抱拳,笑着给袁文清见礼,他大步走下来,行到梅濂夫妇跟前,故作吃惊,扭头瞪了眼荷欢,进而恶狠狠盯着大福子,喝道:
  “怎么回事,梅大人夫妇是来看妹子的,你俩好大的胆子,把人带到本官院里作甚!还让人家淋了一晚的雨,若姑娘晓得了,看不揭了你们的皮。”
  荷欢忍住笑,忙道:“奴初来乍到,对府里不甚了解,这里的每个院子都长得一模一样,奴竟走错地方了。”
  说到这儿,荷欢疾步走下来,给梅濂夫妇屈膝见礼,赔罪:“都是奴的错儿,您二位大人有大量,莫与奴一般见识。”
  梅濂大怒,昨晚上他分明听见屋里有动静,根本就是左良傅故意作弄他们夫妇。
  “哎呦,本官昨晚喝多了。”
  左良傅揉着太阳穴,笑着问梅濂:“本官今早起来,看见地上全是碎瓷杯,昨晚是不是发酒疯了?”
  “没有。”
  梅濂陪着笑,谦卑道:“下官着实想见妹妹,求大人成全。”
  “行啊。”
  左良傅欣然答应。
  可就在此时,袁文清前行一步,挡住梅濂夫妇,男人虽说微笑着,可眸中的不满怎么也遮掩不住。
  “我看就不必了。”
  袁文清直接拒绝。
  “文爷,您有些过分了吧。”
  如意娘泪眼盈盈,瞧着似乎要晕倒。“她是我们养大的孩子,怎么就不能见了。”
  “养育之事,是你们和陈家算的账,别与我说。”
  袁文清毫不退让,道:“你们合计把盈袖嫁给陈南淮,害她吃尽了苦头,差点丧命,这不是正派人能做得出来的事。盈袖是我姑姑的孩子,那就是袁家人,袁某不会再让她受人摆布欺辱。”
  左良傅冲梅濂莞尔一笑,“无奈”道:“梅大人,姑娘是本官的好友,只是暂寄住在我这里,她的事,本官做不了主,一切都看文爷。”
  说到这儿,左良傅做了个请的动作,对袁文清笑道:“袖儿现在应该起来了,她没有赖床的毛病,咱过去瞧瞧她,她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
  “好。”
  袁文清提起食盒,随左良傅一道走,笑道:“过来的时候,我在早市买了些吃食给表妹,也不知她喜不喜欢……”
  ……
  *
  绣房里熏了上等的瑶英香,几个小丫头正在打扫。
  盈袖这会儿正坐在梳妆台前,拿起黛笔,对着镜子仔细地描眉。经过这次的事,她瘦了很多,好在精心养着,身子恢复的很快,就是失血过多,皮肤还是有些发白,抹上脂粉,倒也如常。
  “荷欢呢?”
  盈袖从首饰匣子里拿出支玉簪,插在髻上,略问了句。
  “荷欢姐姐给您熬药去了”
  小丫头回了句。
  盈袖没多想,刚要起身,就听见外头传来阵窸窣脚步声,似乎来人了,还不少。
  不多时,她就看见左良傅兴冲冲地进来了,径直走向她,笑道:“袖儿,你猜谁来了。”
  盈袖摇头。
  目光落在他腰间的荷包上,低下头,莞尔浅笑。
  “你哥!”
  左良傅忙去拉女人的胳膊,刚碰到,立马弹回去,尴尬地笑笑:“对不起,我冒失了。”
  他用手背蹭着自己的脸,笑道:“你哥在花厅里等着,还给你带了早点。”
  “他不是还有两天才来么。”
  盈袖有些犹豫:“我都没见过他,怎么说话啊。”
  不知不觉,盈袖竟开始撒起娇,手抓住梳妆台的楞儿,不动弹:“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要么,你帮我应酬他几句,让我再准备准备。”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左良傅往起拉女人,笑着哄:“当时你和世清见面,不也挺好的?袁文清人不错,这回来就是专门帮你办和离的事,里头我施压,外头他出面,咱一定要彻彻底底和陈家梅家断了关系。”
  “那我再打扮一下。”
  盈袖从梳妆台上拿起盒胭脂,小指挑了点,往唇上抹。
  “够美啦。”
  左良傅宠溺一笑,催道:“别让你哥等久了,快些。”
  第150章 表哥文清(加更)
  刚到花厅门口, 盈袖就看见方桌前站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正在往桌上摆吃食。
  这就是表哥袁文清?
  盈袖仔细地观察,长得倒是不差, 和世清眉眼间有点像, 大抵连日赶路,面上带着些风霜。
  “进去呀。”
  左良傅小声道。
  “哦。”
  盈袖下意识跟在左良傅身后, 进了花厅。
  “喊人哪。”
  左良傅柔声笑。
  “哦。”
  盈袖落落大方地给袁文清屈膝行了一礼:“表哥好, 我是盈袖。”
  她早都听左良傅说过好多次,这位表哥人品不错,果然如茂林修竹般, 眼里透着坦荡。
  “表妹好。”
  袁文清用湿巾子擦了下手, 虚扶起盈袖, 细细地打量女人, 暗叹, 果然和姑姑一样, 是个美人。
  想到此,袁文清偷摸看了眼左良傅, 怪不得连这位出了名的无情之人都陷进去了。不过女人若空有皮囊, 终究也是俗物, 想来这位表妹亦有过人之处罢。
  “咱们用饭罢。”
  袁文清请左良傅和盈袖入座,笑道:“昨儿路过康县, 正巧碰见了世清帮着杜家置办药材,你的事,世清和我都说了。”
  盈袖忽然就紧张了, 低下头,鼻头酸酸的,不知不觉, 手竟开始发抖。她一直觉得这件事是耻辱,所以这么久了,她一直住在左府,甚至连屋子都不出,她不想被人非议,更不想看到别人同情或者猜测的目光。
  “没事,相信哥,都能过去。”
  袁文清笑笑,从碟子里加了只猪肉大葱的包子,放到盈袖跟前的碗里,柔声道:“我不知道你的喜好,听说范家的包子不错,陈记的馄饨也好,还有煮蛋,零七八碎都买了些。”
  “您有心了。”
  盈袖忙感谢。
  她拿起勺子,准备吃馄饨,蓦地想起当初她刚回到洛阳,哥嫂给她接风洗尘,当晚,嫂子就给她端了碗下了药的姜汤。
  手又开始抖了,她知道头一次见面,不该拂了表哥的面子,可万一,里头又被下药了呢?
  盈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吃进去,装作没事人似的,将勺子放下,笑道:“闻着就香,有些烫呢。”
  左良傅注意到盈袖的小动作,笑道:“呦,这是小米红枣粥罢。”他给自己舀了一大碗,喝了一小勺,嫌恶地摇头:“怎么甜兮兮的。”
  说罢这话,他顺势将碗推给盈袖,道:“你吃了吧,别浪费。”
  “行。”
  盈袖点点头,舀了勺,放心地吃了。
  她从碟子里拿了个水煮蛋,剥了皮,用筷子挤碎,把包子撕开个小口,将碎蛋白蛋黄塞进去,默默地给左良傅放在碗里,这是她最喜欢的吃法,很香。
  袁文清将这两个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口,看着低头喝粥的盈袖,笑道:“你和姑姑长得真像啊,父亲见了你,肯定很高兴。”
  “舅舅他老人家好么?”
  盈袖小声问。
  “好。”
  袁文清笑道:“年初被世清那孽障气到了,下半身瘫了,不然来找你的就是他老人家。”
  说到此,袁文清叹了口气,扭头问盈袖:“请恕哥哥直言,你还想和南淮过下去么?”
  盈袖头越发低沉了,不争气地掉泪了。
  “行,哥知道了。”
  袁文清沉吟了片刻,又问:“那梅濂夫妇呢?这事了结后,你会和他们过日子么?不管过去有什么恩怨,毕竟你是在他们跟前长大的。”
  “我不。”
  盈袖拳头紧紧攥住。
  她没法想象,以后一起过,怎么面对这两个伤她最深的人。
  “嗯。”
  袁文清指头点着桌面,眉头紧皱住,道:“这事我在家中和父亲商量过,妹妹你还是随我回长安罢,到时候咱们举家去江州,你嫂子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会把你照顾好的。”
  “啊?”
  盈袖愣住,支支吾吾起来:“我、我还没,我…”
  “怎么,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袁文清虽说是进士出生,但一点腐气都没有,办事直接,说话往往切中要害,故而这些年在衙门做事,深得长官喜爱,加之他精力过盛,经手的文书账目比同僚多三倍不止,心思又细,从未出现过一桩错漏。
  袁文清定定地看着盈袖,道:“妹妹若有难处,不妨直说。”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