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这点蒋序属实是多虑了,nobody是静吧,池钺的长相和歌声又同样吸引人的注意力,第一天就有人点了歌,还给了小费。还有人问穿着旗袍穿梭在酒吧里的叶老板,是从哪里挖来的小帅哥。
  叶老板得意又爽快地挑眉:“帅吧,可惜人家比你小太多,好好听歌,别打其他主意了。”
  底下一阵哄笑声,池钺充耳不闻,拿起水喝了一口。
  这些蒋序在家里自然不知道。许亭柔已经睡下了,就连蒋正华也已经从学校回家,洗漱完进了卧室。凌晨,蒋序的地铁跑酷玩到又刷新了一次记录,池钺的消息终于到了。
  楼下:下班了。
  蒋序立刻切出游戏回复:打车回。
  楼下:好。
  跑酷小人一头撞上火车也不管了,蒋序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卧室的灯,又拉开一半的窗帘。
  屋里热,外面冷,窗户上起了一层白白的雾。蒋序用手蹭开一片干净的玻璃,依旧觉得看不太清楚,干脆在凌晨拉开了一半窗户。
  风灌进卧室,立刻吹散了暖气带来的满室温热。蒋序觉得有点冷,又在睡衣外面裹了件外套。
  这身穿搭有点不伦不类,但大晚上的他也顾不上臭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单元楼前那条路。路灯整夜亮着,在道路上晕开昏黄的光线,一个接着一个,像是接连悬挂的月亮。
  蒋序趴在窗口,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看见道路尽头出现一个人,从远慢慢走近,正是池钺。
  蒋序松了口气,看着池钺慢慢走近,又抬起头,目光和窗边的自己撞了个正着。
  然后蒋序看见池钺忽然站在路灯下不动了。
  这时候已经接近一点钟,老小区里几乎所有人家都熄了灯,徐婵和池芮芮也早就睡了。
  黑漆漆的单元楼在夜色中静默矗立,夜风带着生冷的气息刮在脸上。池钺踩着一路黑夜的寂静走来,一抬头,三楼蒋序的卧室亮着灯。
  蒋序站在窗前看着自己,不知道等了多久。
  见到池钺停下来,蒋序对着他挥了挥手。见对方还是不动,他有点急了,抄起手机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这次池钺动了,站在原地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虽然主卧的爸妈应该听不见,但还是蒋序做贼压低了声音:“怎么不走了?”
  片刻之后,池钺的声音裹着风传来。
  “怎么还不睡觉?”
  蒋序已经想好说辞,立刻回答:“打游戏呢,感觉你要回来了,顺便看一看。”
  这话不知道对方相信了没有,电话那头又安静下来。蒋序有点捉摸不透对方是不是不太高兴了,坦白道:“反正放假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等你一会儿。”
  池钺依旧没说话。
  两个人一个站在三楼窗前,一个站在路灯下,隔着没有边际的冬夜对望。
  蒋序有点急了:“你干嘛呢,凌晨在楼下吹风?”
  这下池钺终于重新往前走,两人的电话还没有挂。蒋序能清楚的听见对方细碎的脚,风吹过的响动,以及池钺沉稳的呼吸。
  “你呢,在凌晨在窗边吹风?”
  蒋序哑口无言,池钺以一种不容辩驳的语气继续道:“关窗户。”
  蒋序磨磨蹭蹭关上窗,依旧站在窗边看,直到池钺消失在视线中,手机里传来上楼的声音。
  “到了。”池钺说。
  蒋序“哦”了一声:“那你早点休息。”
  这是一句广义的结束语,两个人却没有挂电话。
  两端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池钺好像在开门,蒋序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声响。
  然后他听见池钺低沉的语调,透过电流传到自己的耳边。
  “晚安,蒋序。”
  第43章 生日见
  池钺每天晚上凌晨一点才到家,虽然和上学时睡觉的时间差不多,但是远远比读书更消磨精神。加上池芮芮也已经放假,白天徐婵去上班时池钺要照顾他妹妹,蒋序也不好意思频繁去打扰,更不好意思约池钺出去玩。
  最多在午后估摸着池钺休息好了,先问他在干嘛,对方如果说在写作业,蒋序就拎着书包飞奔下楼,占用池钺的一半书桌。
  池钺通常在这个时候分外的纵容他,给他让出大半的桌子,由着他写题看书,或借着这样的名义玩手机打游戏。
  更多时候蒋序什么都不干,撑着头看旁边的池钺写作业的侧脸,笔在手里转来转去,像是单纯在发呆。
  池钺不知道,蒋序还是在想要送什么生日礼物。
  这种注视要是时间太长了,池钺就会暂时停下笔,转头和蒋序对视,淡淡说一句:“看够了吗?”
  蒋序就会红着耳朵转过头,规规矩矩写一会儿作业。
  假期一到,蒋序的手机就响得频繁一些。乔合一和钟天瑞那群人一会儿叫他出来打球,一会儿叫他打游戏。蒋序十次拒绝八次,搞得乔合一万分惊恐:“假期刚开始,你不会真背着我在学习吧?”
  蒋序立马拍一张眼前的作业发给乔合一证实猜测,杀人诛心。
  徐婵工作时长不太固定,活少时回来得早,总能撞见两个男生窝在房间的书桌前。
  她有些惊讶自己儿子这个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性格,居然能让蒋序总往自己房间跑,脸上还看不出一点不耐烦。
  又一次见到徐婵回来,蒋序看了一眼时间,果然快到饭点了。他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一家人道别。
  徐婵极力挽留:“小序留下来吃饭吧,我来下厨。”
  “不了不了,我妈叫我煮饭呢。”蒋序笑眯眯的一挥手,“阿姨你刚下班,好好休息。”
  徐婵又想,这样性格的男孩子,的确很讨人喜欢。
  大门“咔”一声关上,蒋序上楼的脚步声由大到小。徐婵摸了摸抱着自己撒娇的池芮芮,问两兄妹。
  “想吃什么?”
  “我去做吧。”池钺挽起衣袖。“池芮芮下午画画把颜料弄在裤子上了,你帮她换一条。”
  徐婵低头一看,果然,池芮芮的白色裤子上东一块西一块,颜色五彩斑斓。
  她好气又好笑,轻轻掐了一下池芮芮的脸:“你这丫头,这可是白裤子。”
  话虽这么说,却也不真的生气,牵着小丫头往房间走。
  卧室的门被关上,池钺却没有立刻往厨房去。
  徐婵进门时把钥匙和手机一起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池钺走过去拿起手机。
  徐婵没有设开锁密码,他点开短信往下拉,没花几秒就在广告和话费提醒里找到了一个突兀的,没有存入联系人的号码。
  池钺点开,飞快往上滑。
  【芮芮还好吗,你告诉他爸爸很想她,一想到我连自己儿女在哪都不知道,我整夜睡不着觉。】
  【你那里天气怎么样,离绍江远不远,有没有暖气?】
  【你他妈到底带着他们两个去哪了,是不是池钺给你出的主意,他敢打他老子!教唆他妈,小畜生!】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男人了,带着我儿子去认别人当爹了!被我知道了我他妈弄死你们!】
  【昨天太想你们了,说了胡话。我认错!】
  【不为了夫妻情份,你也要为了两个孩子想一想。父母离婚对孩子的打击有多大,特别是芮芮还那么小。】
  【我的腿还是不方便走动,小卖店生意也不好,赚不到什么钱。看病的钱都快没有了。】
  【马上过年,别人合家团圆,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
  【好歹过年带着孩子来看看我,我别无所求。】
  池钺面无表情看完,把这串号码拖进黑名单,在母女俩从房间出来前放下手机,走进厨房。
  早已经准备好的蔬菜放在案板上,池钺伸手,从刀架上各式各样的刀具里抽出一把。
  他猜得没错,池学良还在联系徐婵,但不敢给自己发消息。
  因为他太清楚徐婵心软、善良,以至于有些懦弱。而自己的这个儿子刚好相反,狠绝到敢拿刀对着自己老子。
  所以池学良一直以为徐婵离开是因为池钺的挑唆,但实际上,首先开口问要不要离开绍江的,反而是徐婵。
  徐婵第一次下定决心离开绍江那天晚上,池钺手上缝了十四针。
  那天池钺还在上晚自习,池学良喝醉了酒,和往常一样在客厅里喋喋不休。原本这种时候徐婵会早早带着池芮芮躲进房间,直到池学良酒劲上来睡着。
  但那天池学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砸了客厅的茶具,池芮芮在房间里吓哭了。池学良听见了哭声去砸门,徐婵怕女儿又吓出病,只能把池芮芮反锁在卧室,自己出去拽开池学良。
  池钺放学走到家门口,还没开门就听见了池芮芮的尖叫声。
  他猛地推开门,池学良拿着水果刀冲徐婵比划,嘴里是颠三倒四的脏话和怒吼。池钺冲上去一脚踹翻池学良,和他扭打在一块。
  沉闷的拳头声,杯子压碎的声音,池芮芮的哭喊和徐婵大声却无用的制止混在一起。最后池钺浑身是伤,手背被刀划开,校服上血迹斑斑。池学良头破血流,头发和整张脸都是血。
  徐婵吓破了胆,拼命把两个人拉开。池学良捂着脑袋爬不起来,呻吟着骂人。
  “小畜生,打你老子……老子把你从小养到大……你他妈有种就弄死你亲爹……”
  池钺原本被徐婵拉到了一旁,闻言居然真的果断抄起了被扔在一旁的水果刀。
  那上面还有他自己的血,顺着往下滴落。他一把拽过池学良的衣领把人像死狗一样拖起来,在浓烈的血腥气里一字一顿反问。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
  池学良在醉意中对上自己儿子冰冷的眼神,瞬间清醒,明白了——在这一秒,池钺好像真的敢杀了他。
  那天晚上的动静实在太大,楼下的邻居终于忍不住上来看情况,见状赶紧把父子俩拉开,又叫了120。
  旁边的徐婵泪流满面,抱着快哭晕厥的池芮芮一起去医院。
  池学良失血昏迷,留院观察。徐婵陪在池钺身边,流着泪看着自己儿子安静的坐着,任由医生缝合好手上狰狞的刀疤。
  最后一针收尾,徐婵突然开口。
  “我们……要不要暂时离开绍江?”
  蒋序思来想去,终于慎重决定了送给池钺的礼物——他打算送给池钺一把吉他。
  他记得池钺上次说过,自己的吉他摔坏了。
  确定主题,蒋序又开始挑选型号。他虽然学过皮毛,但太久没碰过乐器,已经不太了解行情。但他又格外认真,上网看了无数帖子,购物车里二三十把吉他对比着删删减减,还厚着脸皮联系了八百年没见过的吉他老师,恳求对方给自己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