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7节
  大哥这一次真的靠谱了。
  总算没有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
  朱棣挑眉,他甚为诧异。
  他显然没想到,张安世会自己来领罪。
  现在却让朱棣犯难了,若是如此,那么朱棣显然陷入了被动,若是严厉处置,张安世这边乃是首犯。可若是不闻不问,更是教天下人失望。
  朱棣道:“这样说来,这一切竟是张卿,为了图利,而设局的吗?”
  “设局?”张安世摇摇头道:“陛下,臣不明白,陛下所言的设局是什么意思?”
  “哼。”朱棣道:“你真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若非设局,阴谋图利,如何做到,你买什么,就暴涨什么?据闻你的消息,比别人都快上许多时日,难道这些可以蒙蔽天下人吗?”
  朱棣说罢,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转而道:“你跟了朕这些年,虽也有不少小错,可朕与卿相知,却是知道张卿是对得起朕,也对得起这苍生社稷的。可怎到即将功成名就之时,却是做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没有银子,大可以和朕来提,何至如此的铤而走险,置民情于不顾?”
  张安世道:“陛下,臣还是有些不明白,臣没有勾结啊,臣……只是买入卖出,难道这交易所的大门,是不对臣等开的,不许臣等去买?”
  朱棣只觉得摆在事实面前,张安世还要嘴硬,于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道:“休要狡辩,赶紧认罪,或可还念你功劳……”
  张安世很是无辜地道:“陛下,臣所言的,确实是实际的情况,绝没有狡辩的意思。当然,臣的消息却是比别人更灵通一些,可是……消息灵通,总不能是罪吧?”
  朱棣:“……”
  解缙见朱棣直接语塞,于是忙给朱棣帮腔道:“宋王殿下,陛下的意思是,你这消息,显然比别人灵通的太多,这实在匪夷所思。现在坊间都在传言,这是有人在背后设局,幕后交易的结果。”
  “原来是这个呀?”张安世吐出一口气,竟是咧嘴笑了,一脸轻松的样子道:“陛下,臣冤枉啊,臣当真……是提早了一些时日接到了消息,可至于设局和幕后交易,实在子虚乌有,这是污蔑。”
  朱棣叹了口气,道:“到了现在,竟还死不悔改,非要朕将话讲明白吗?好,朕来问你,安南那边,初七传出铁路的消息,你是不是初九之前便得知,随即大肆收购大宗的钢铁?”
  张安世居然甚是坦然地看着朱棣道:“因为臣在初八就得知了消息啊。”
  朱棣倒是对他的坦诚有点意外,接着便冷笑道:“初八?朕再问你,从吕宋至京城,需要多少时日?”
  张安世没有多想,便道:“若是快马,一路驿传,若是中途没有遭遇险恶的天气,亦没有其他的情况,大抵是在十日至十五日之间。若是寻常人出游,快则三五月,慢则一年。”
  朱棣嘲讽地看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既如此,那么最快的快马,也需十数日,朕来问你,你是如何在次日得到消息的?”
  张安世不惊不慌地道:“因为臣用的不是快马。”
  这一下子,直接把朱棣干沉默了。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新的原点。
  朱棣其实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换了其他人,他早就暴起了。可此时,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既不是用快马,那用的是什么?难不成是千里眼,顺风耳?”
  张安世微微摇头道:“怎么可能是,那东西太玄乎了!不过……臣用了一种新的东西,叫……嗯,是叫做……电报。”
  电报……
  朱棣皱眉,直接听得一头雾水。
  随即,朱棣左右四顾。
  似乎想从大学士这儿,得到一点提醒。
  可这见多识广的大学士解缙,此时脸上的错愕,并没有比朱棣好上多少。
  朱棣只好又将目光落回到张安世的身上,继续耐心地道:“何谓电报?”
  张安世挑了挑眉头,有点为难地道:“这个,臣怕臣说不清。”
  朱棣猛地一睁眼,瞪着张安世道:“说不清是什么意思,是说朕听不懂?”
  张安世只好立即道:“臣不敢。”
  于是张安世耐心道:“是这样的,臣这儿,联合徐景昌等人,弄出了一种新的通讯工具。只是这东西……是否可用,臣等却也说不好。此事事关重大,所以臣等当然不敢贸然推出,所以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进行一些测试。”
  “而这交易所里的买卖,就是测试的一部分。”
  朱棣:“……”
  朱棣虽还是云里雾里,不过大抵,却是听明白了一些。
  他带着几分严厉地盯着张安世道:“你莫不是在诓骗朕?”
  张安世立马肃然道:“臣怎敢欺君?”
  朱棣便眯起眼睛,带着审视的目光,紧紧地看着张安世道:“一日时间,就可将消息从安南传至京城?”
  张安世摇头,泰然道:“陛下,不是一日之内,而是……可能一炷香时间不到。”
  朱棣:“……”
  朱棣的脸色更肃然了几分,眼中尽是怀疑。
  张安世便道:“臣等进行测试,自是为了陛下所忧患的讯息传递之事,所谓君忧臣辱,可哪里想到,这好端端的,却遭了陛下的加罪?陛下,臣的消息比别人要快,难道就不能提早在交易所购买大宗的商品吗?这就犹如两个武士搏斗,难道就因为其中一个武士武艺高强,所以非得绑缚他的手脚,才允许决斗吗?”
  朱棣的眉心直接皱成一个川字,一时之间,心有些乱。
  看张安世的样子,真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说谎的样子,莫非……这真是千里眼和顺风耳不成?
  若是如此,那么这该有多么的可怕啊!
  倘若说,蒸汽机车,他大抵还能理解,可张安世现在所提及的事物,却已经完全远远超出了朱棣的理解认知范围了。
  于是朱棣定了定神,找回了几分冷静,便道:“你说的这些,在何处?”
  张安世淡定地道:“京城里的电报房,就设在宋王府里。”
  朱棣面上阴晴不定,道:“可千里传音?”
  “也差不多。”张安世道:“不过眼下,还在测试……所以……”
  “测个鸟,你们都挣了这么多银子,还敢说是测试?”朱棣咬牙切齿道。
  似乎此时此刻,对张安世的话已然信了几分。
  张安世道:“陛下,其实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朱棣:“……”
  张安世解释道:“消息对于朝廷,对于商人的重要性,想必陛下是知情的,一旦出现了电报,那么……必然要推广开,要使其出现在天下各州县!”
  “可是……一旦要铺就这样的电报,花费也是惊人。因而,臣以为,若是单凭朝廷出资,实在花费太大了。可若要让商人们出资,这商人们……都惜财如命,怎肯轻易就范?”
  “正因为如此,所以臣借着这测试的机会,同时也是做出一个榜样,谁若是能单独完成电报的铺设,则这便捷的通讯,便掌握在一人一家之手,那么……对于天下商人,都有巨大的妨害。想要通讯互享,就必须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张安世侃侃而谈,说的天花乱坠。
  朱棣却是觉得自己的头晕乎乎的。
  信息量实在过大,让他一时之间,接受不来。
  第580章 横空出世
  见朱棣还是一头雾水。
  张安世便只好苦笑着,继续解释道:“陛下,臣有信心可以将天下的讯息传递,缩短在一个时辰之内。”
  张安世是懂朱棣的,你跟他解释其他的名词,他可能不懂,可你若是讲起这东西的效果,朱棣立即就可以融会贯通了。
  只不过,朱棣此时依旧还处在震撼之中。
  要知道,在这个还需要靠快马传递消息的时代,一个时辰之内的讯息传递,是个什么概念呢?
  哪怕是天子脚下,若要从京城将消息传递到南直隶的江苏去,快马加鞭,至少也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
  就这,还属于比较理想的状况,毕竟人力和马力,在路途之中,是随时可能发生变故的。
  可能一场大雨,也可能是一次突发的状况,都可能让这传递的时间延长。
  这还是天子脚下,若是更远的距离,那就更不必说了。
  所谓山高皇帝远,其实就是这个道理,不说其他,单单从京城至四川布政使司,快马需大半个月的时日,若是往返,则需一两个月的时间,一旦四川布政使司发生了任何的特殊情况,当地的官府,需要等待朝廷一两个月之后才能得到指示,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事情可能早已起了新的变化了。
  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后面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自秦以来,天下开辟了郡县,这历朝历代的疆土,一直都局限于汉地,某种程度而言,既是因为,北面是极地和大漠,南面是连绵的原始森林以及十万大山,东临大海,西临戈壁以及沙漠。
  也就是说,祖先们已将疆土拓展到了所有适合农耕的地方,其他的荒漠和大山还有冰原,确实没有太大的价值。
  可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因为,这一台经过了历朝历代不断的精进改良之后的官僚体系,也已到了极限。
  可千万不要认为官僚体系是贬义词,实际上,在数千年的来的农业社会里,这一套从秦朝开始不断演化的郡县、官僚体系,从朝廷到地方,从朝中的部阁至地方上的三司,从选拔人才的科举,再到驰道和传驿,这几乎已是一套在这个时代,这个生产力之下,最精密的行政系统,这种文官体制,绝对堪称是农业文明时期的奇迹。
  只是,体系再如何精密,能将幅员万万,疆域万里的天下统辖起来,并且进行运转,却不代表,它没有局限性。
  而这种局限,是生产力。
  一旦有了一个时辰之内,便可传驿的系统,那么……就必然完全不一样了。
  若说铁路乃是骨骼,那么这东西,必然是全身的神经和静脉!
  它能确保,朝廷可以随时得知天下各州县的情况,迅速地做出应对。
  对军事而言,朱棣更是能感同身受,因为朱棣比任何人都清楚,军事的本质,最考验的恰恰是调度和集结的能力。
  一旦开战,若是将各部的兵马如臂使指,各路军马,迅速得到命令,进行集结,就可以完全在对方还未开始动员的情况,直接将对方摧毁。
  自古以来,天下善兵者,莫过于韩信,而韩信曾对刘邦说过,陛下将兵不过十万人,而刘邦问起韩信能指挥多少兵马时,韩信却回答臣多多益善。
  因而,才留下了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成语。
  这里头,其实揭示了军事才能的根本问题,在当前的通讯条件之下,实际上,任何一个将军,要统领大军,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毕竟,十万甚至数十万大军,分镇于各地,不可能拥挤在一起。
  那么要完成一场会战,一个真正合格的将军,则必然在帷幄之中。对着舆图,传达对各部的命令,前锋现在在哪里,几日之后应该抵达何处。左路的军马有多少,应该什么时候出发,何时能抵达预定的位置,还有后路、右路,预备的中军人马,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算数问题。
  因为一旦下达指令之后,你根本不知道消息是否传递到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军马,是否已经出发,更不知道,他们是否遭遇到了敌人。
  事实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能在大帐之中,安静地等到对方在几天之后,发来最新的信息,而你……则不得不在这各种变故的情况之下,又重新作出部署。
  只是这些部署,未必有用,因为可能你在部署的过程之中,各路人马,实际上又已经起了新的变化,你让右路出击,等你做好了决策,可能右路人马却已全军覆没了。
  可怕的是,在你的右路已经覆灭,你的侧翼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时,你却还浑然不知,依旧还指着舆图,在妄想着你的右路兵马在几日之后发起进攻,一切都能好起来。
  可以说,所有的军事成败,某种意义,都是在一次次的消息传递过程中决定的。
  历史上,有许多情况,哪怕是土木堡之变,瓦剌人已经杀至面前,已经和许多部的军马交战,可实际上,位于中军的大明皇帝,依旧还懵然无知,以为自己受到了周遭无数军马的保护,而等到各路军马传来战败的消息时,中军想要跑路,其实已经迟了。
  朱棣是何等人,他非常清楚,有了这么个东西,不但能迅速地知悉各路军马的情况,而且也能根据各路军马的斥候,随时察觉出敌人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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