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因此,两兄弟也就并没有注意到李叹的视线。
  尽管李叹的情绪收得很快,可还是让正走?进来的宁司君有所察觉,那种?阴冷的气息,视之若仇敌的视线……真是有趣,又是谁敢这么大的胆子,这样看他。
  宁司君抿抿唇,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和他同行琼静琼芳望见他嘴角这抹笑?容,其实心?底就更好?奇了,道?君/师弟他看来的确很重视这场及笄礼啊。
  瑾澄向他请示,宁司君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此时,编钟、丝竹琴弦的乐声也逐渐地响起。而?以玉真公主为首的女性长辈们,也被安定伯夫妻迎接了进来。
  “女君,各位,请——”宁司君长袖微坠,做了一个揖礼。“今日还要劳烦各位了。”
  女冠们自然不敢接他这天师道?道?主一礼,纷纷让东南避开,然后再?还回一礼。
  “道?君客气了,此是我等的荣幸。”
  玉真公主的一双美目流顾在他的身上,似有千言万语要说,都化为那款款的深情一瞥。“道?君,月魄不仅是你认可的人,也是我们认可的。”
  宁司君浅浅地笑?,叫人看不出深浅。“那月魄还真是三生有幸了。”
  玉真公主有时还真恨他这太正经?的样子,仿佛是世外?仙姝,高山晶莹雪,明?明?就在眼前,却又离得万丈之远,不可接触。
  “女君,这边请——”他脸上的笑?意像是秋日午后的暖阳,永远都是恰好?的。
  玉真公主幽幽地瞧了他一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她?早该习惯才是。
  宁司君简单致辞后,清池已在般般和小薇的带领下,走?了出来,向在场的宾客行了一礼,以致感谢以意。
  她?面容素净,五官轮廓之中虽见青涩稚嫩,可谁在今日见了她?这如出水芙蓉般灼灼清艳的姿容,也都会在心?底感慨一句,真是女儿如花,已在枝梢绽放开来。
  清池容色之盛,更是让在场绝大部分人都晃了晃眼。
  华盈女冠等女性长辈客人望着她?,也不由在心?底赞了一道?。
  及笄礼中,在人群里望着清池的李家兄弟也差点都没认出笄者席上的少?女竟然是自家妹妹。
  “清池这可是越长越漂亮了。”
  “过去?的小豆芽都长成这样了,时光还真是无情啊。”李英更是故作?老成地说着。
  李叹冷眼望着人群里,仿佛是在光里的少?女,让他总觉得,她?不该也不能离他那么远。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那双显得有几分阴沉的鹰眸里也露出了几分思?量。
  他从来不信宁司君搞得这些神神鬼鬼的。过去?,大燕的末帝便是因为信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仙道?,而?叫乱臣贼子钻了空子。天师道?不就是因此而?占了便宜,什么天下第一教?,不过是一群野心?家,以及妄图干扰江山社稷的人聚集的污臭之地。
  李叹眸底藏着深深的厌恶。
  三年来,他也的确是一直顾忌着那个人……
  李叹的视线又落在了那看似旷洁出尘的紫衣道?人身上。他自然不会容忍他用自己所谓的道?荼毒清池,也许该是时候了……
  殿前,宁司君淡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唇,又是那道?视线。当他捕捉过去?时,那人的气息便消失了。
  来者不善……
  “道?君……?”清池的轻唤令他回神了。眼前少?女笑?意暖融融的,光线之下,仿佛比那金蕊还有灿烂几分。
  方才那点不悦也尽然消失了。
  宁司君也轻松地笑?,对她?进行教?诲。
  清池其实早已发觉他那在人群里巡睃的视线,发觉那落在那一面可不就是……三兄他们。
  嗯,李叹也在。视线和李叹短暂地交集后,清池就收回了视线。清池也没看出他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想李叹似乎一向对她?来到灵玉山有些不高兴,便是过去?在金仙观的时候,他也不喜。
  清池合理怀疑他是讨厌道?士。
  “月魄虽而?不敏,敢不承听!”
  清池低头应下了宁司君的话,一边又狐疑起来,甚至李叹的一举一动都值得她?神思?,他身上的秘密太大了,也太神秘了。
  虽然,她?并不想被卷入那深渊之中,却发觉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卷了进去?。
  及笄礼结束后,清池一身大袖礼服,笑?得和洋娃娃似的在宁司君身边承受着众人的目光,只?觉得半边脸蛋都要笑?僵了。但是这些贵人们却一个走?了又接着一个,安定伯夫妻倒是一脸惊喜,恨不能再?能多会一些,结识人缘。毕竟,今日来的这些人可都是他们平日很难交往到的贵人。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你站在我的身边,又何?须讨好?别人。”
  清池忽而?听到身边清润知性的嗓音,意外?地抬首望了他一眼。
  却见他那双眼波澜不惊,平和之中又蕴含着些许微雨细风,还有些让她?觉得毛骨惊悚的温柔。
  清池只?觉颈项侧寒毛都竖起了,她?木木地应了一声。
  他今日一袭紫色道?袍,衣画金饰,比起往日,多了一份尊贵庄重,站在檐下殿前,在这旖/旎秋景之中,仿若是神君降临般的肃穆自然。
  侧首和她?说话时,又多了一种?与这种?庄重气息不符的温柔写意。
  “今日来的这些人,是为你贺芳辰,不是让你来应付他们。”
  清池诧异,他是怎么用这么平淡的话语把这些人都说成最寻常的萝卜青菜的?
  “道?君,公主来了。”清池小声提醒。果然下一秒便见宁司君变脸的过程,脸上那浅淡的笑?意还在,但是眸子里的温情已经?逝去?。
  清池就乐意见他这样吃瘪的样子。
  玉真公主后了几步出来的,那望着宁司君的眸子里含着脉脉情愫,款款走?来。“道?君,我迟了几步……”
  清池在心?底噗嗤一笑?。
  宁司君漫不经?心?地回望了她?一眼,她?马上乖巧地站在一边,向公主做揖礼道?:“月魄还谢女君。”
  玉真美艳的容颜噙着笑?,还礼道?:“有女如华。”
  那双美眸寒凉地瞥过清池,自然是让她?识趣地离开。
  他们的眼神戏可真丰富。
  好?在这一次宁司君倒是没有为难她?,微不可见地垂了垂眸,看来这一次终于是当了一次大善人,不让她?掺和进来了。
  “道?君,女君,容月魄先告退一步。”清池向他们俩做了一礼,低头时,大袖遮挡了脸上的戏谑之笑?。
  道?君轻应了一声。
  公主脸上也露出了喜气。
  正在和贵人们搭话的安定伯夫妻,瞧了他们一眼,也露出了暧/昧的笑?容。还用催促着清池留给他们相处。毕竟,公主和道?君的绮闻,盛京里谁人不知。只?是偏偏公主追了这么多年,倒是道?君不动如山,稳坐钓鱼台,这一点叫许多人佩服,也叫人许多人想瞧着他从神台上倒塌那一刻。
  清池一从他们那儿离开,便觉得身心?一松。
  在庭前,宋纯思?和沈冰心?正在玉/菊盆栽前,“我看她?是不会过来了,咱们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怕只?是随便邀请了一下我们。”
  “清池不是那样的人。”宋纯思?婉秀的轮廓上极其认真,就连那语气也是那么的坚定。
  “哼,你知道?她?现在是如何?的人?”沈冰心?像头小狮子般不满地叉腰说着。
  “那,我现在是怎么样的人?”清脆甜美如甘蜜的声音顺着风灌入耳膜的时候,沈冰心?这快附到了的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就望见了一张笑?盈盈的芙蓉美人脸。
  “清池。”宋纯思?惊喜地道?。
  清池握住她?的手,“纯思?姐姐,今日有劳你来了。”
  “清池,许久不见你,你今日可真美。”宋纯思?有点腼腆地说着,正是许久没见了,有些儿生涩,同时也为昔日的小伙伴感到荣幸。
  在旁边被无视了沈冰心?不甘不愿地道?:“那我啦。”
  “凑数的。”清池笑?眯眯地说着。
  “你——”
  和她?们这两位昔日的同伴聊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见她?们下山了。不过,这也让她?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
  “清池——”
  有人也在唤她?。
  那不就是她?的三兄。不不不,三兄弟也在呢。李叹的视线凝在她?的身上,狭长的鹰眸里仿佛在打量着她?。
  那是一种?让人反感的眸光。
  他身材高大健硕,站在那儿便是一副好?体格,一身深蓝袍子,反而?衬得如深夜般的静寂无声,也无比危险。
  第93章 四周目(12)
  清池遇见?过这些人里, 他和宁司君是最让她琢磨不透了,不同的是?,宁司君虽然黑心, 偶尔也戏弄她,却从未真正地做过害她的事。顶多是清池深恶痛绝这种被人看透了, 还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恶趣味。
  而李叹……他一次一次地说?她可以信赖, 却又一次次地欺骗于她。当真是我不杀伯仁, 伯仁因我而死。
  每一世,清池都?快忍不住想问, 竟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把李蓉蓉带回来?。而在她回来?的那?一日起, 你又叫我如何信你?
  可惜,现在还不是撕破面子的时?候, 她受制于人, 顶多是?这一世慢慢地和他之间的关系淡了。如此, 他便是?掀起洪水滔天,也与她无关。
  “大兄、二兄、三兄……”不过此时?她心底是?怎么想的, 在他们的面前?, 她还是?那?个十五岁的妹妹。
  “池儿, 你今日可真是?风光了!”李英笑着说?。
  “我能有今日,自然也有兄长们的功劳啊。”
  “还是?清池会说?话。”
  就是?一向拘谨的李照听?了这话,都?眉开?眼笑了。“看到你在山上这般好, 我们心里悬着的那?颗心也算安定了下来?。”
  两人纷纷把这次备好的及笄礼送给了她。
  “错过了你好几年的生日, 今年终于能亲手把生辰礼送到你的手上。”
  清池当场便拆开?了一瞧,顿时?是?眉开?眼笑, “多谢二兄、三兄。”
  清池歪歪脑袋,瞧着李叹:“那?大兄的呢……”
  不等李叹答话, 自来?熟的李英便自顾开?口道:“你便放心吧,大兄少了谁的生辰礼,都?肯定不会少了你的。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
  还说?,没看人家脸都?黑了。清池一瞥他,便知他是?两袖清风着,哪儿有带礼物的位置。
  “大兄,是?吧……!”
  李照都?发觉了,背后推了一下自己的弟弟,平日里的眼色呢,今天高兴起来?,连人的脸也不会看了!
  “二兄,你推我作甚!”
  清池扑哧一笑,她眼角涂了些胭脂,那?丝人为的艳丽,多了几分超过她这个年龄的昳艳。
  “没事的,我知道大兄只是?贵人多忘事,平日里忙起来?,忘记了这种小事也不算什么。”
  她那?淡然的语气,似乎丝毫不含女孩的那?种娇嗔。只是?那?让人无法忽略的嘲讽语气,倒是?叫听?到了这句话的李叹和李英都?奇怪了,他们家的小妹什么时?候竟然敢这般直接地嘲讽大兄了,还是?他们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