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阿泰嘴唇抖动几下,眼中含泪,仿佛要说话,但又没立刻说出来,终是低下了头:
  “小姐莫要为我太废周折,这事给陆家知道已是污点,江家书香门第...”
  他没说下去,抬起头来:“...我又没有贩卖,最多定个窝藏的罪,五年最多了,我能挺过去,千万不能因此污了小姐的名声!”
  颜汐泪眼婆娑,哽咽道:“人有几个五年?何况...”
  她眼睛瞧向了这牢狱的周遭。
  何况此处这环境,天儿一天天渐冷,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未知。
  颜汐:“你便别管,也莫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
  阿泰:“小姐...”
  青莲哭着又与阿泰说了几句,叮嘱他一番。
  一炷香后,俩人擦干眼泪,出了天牢。
  外边已是满地玉尘,雪花轻飘,迷人眼睛,明明已是正午,却也看不出是正午了。
  青莲为小姐戴好了衣帽与面纱。
  抬头,颜汐就望到了站立不远处的男人。
  陆执与下官相对而立,正不知说着什么,间或眉眼与唇角之间露出浅淡疏远的笑意。
  但即便是这样的笑意,在侧眸落到她身上之时,也会慢慢消失。
  颜汐只与他视线对上了一下,便低头避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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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陆府的马车是陆执派送的,到时已是下午。
  颜汐刚一进府门便被告知江知衍来找过她。
  这十多天来,江知衍自然没少来陆府。
  说是日日都到也毫不夸张了。
  返回寝居,桃红便详细告知了事宜。
  “江公子问小姐去向,我说小姐和青莲去了集市。他蛮欢喜的走了,怕是去集市找小姐了。”
  颜汐知道了也便罢了,此时她心乱如麻,对其余的人与事皆提不起兴趣。
  青莲与桃红讲述了经过。
  桃红震惊:“世子怎么......”
  是的,任谁都能看出,陆执对她有意相难。
  但别人意外,颜汐当然并不。
  一下午她皆心不在焉,反复捉摸,想了四件事。
  第一,事情很蹊跷。
  第二,那个梦。
  第三,要不要去求国公夫人。
  第四,陆执让她去京兆府干什么?
  除去第一第二,眼下多想无济于事;第三第四,皆让她害怕。
  这是陆家,本来偷着做生意就是忌讳,何况沾上了摇欢散。
  她和国公夫人并不熟悉,也终究是寄人篱下,哪知人会怎么看她?
  最最关键,如果因此得罪了陆执怕是得不偿失,会反害了阿泰也不一定。
  转眼天色暗了下来。
  雪已渐停,银砂挂满树枝,忽而一阵风来,吹起一层雪尘,四下飘零。
  桃香居正房之中,烛灯次第燃起,窗牖上不时映出一个骨架纤细,凹凸有致,长发垂腰的可人倩影。
  月洞门外,梅树避身,枝摇雪晃,一男子藏在其后,眼睛蓦地睁圆,紧紧盯着那道忽隐忽现的身形,一动不动,目眦欲裂,就快滴出鲜血一般,少倾,一连吞了好几下口水,浑身胀热。
  男子双手伏地,待得视线被遮,慌乱地从树后爬出几步,眼睛继续紧盯着那房中的美人,半时都舍不得离开。
  然正销魂之际,脖颈突然一紧,被人一把拎起。
  男子“啊”地一声,吓得肝胆俱碎,转眼脸色惨白。
  “谁?谁?”
  “爷饶命,爷饶命,爷饶命。”
  他口中不断低唤求饶,但对方于他身后,缚住他的双手,一言也无,只逼迫他前行。
  男人跌跌撞撞,狼狈至极,不知行了多久,更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唯知一道房门被他的身子撞开。
  接着他便双腿一软,被身后之人踢中膝盖,一下子趴跪到了屋中地上,双手正好触到一双皂靴。
  惊心之际,身后“刷”地一声,火折子被打着,屋中有了光亮。
  也是这时,他恍然抬头,循着那双脚朝上望去,终见身前太师椅上依坐之人。
  瞳孔猛然间放大,然一声讨好的呼唤尚未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他“啊”地一声惨叫。
  皂靴踏手,椅上的男人不疾不徐,重重地碾踩着脚下之物,声音冷而凛冽。
  “几次了?”
  “啊,世子,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陆执沉声继续:“我问你,几次了?”
  “啊!”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二房夫人的母家侄儿——王清安。
  半月前王清安方才入府,起因是家中有高人指点,出了主意,让他已探亲的名义,在陆家住上阵子,好好表现,多多讨得国公爷和陆二爷的欢心与赏识,进而能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
  此人家境优渥,实为一方富甲之子。
  然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贪图享乐,尤其好色。
  但以前就是再贪美色,他也绝没到被哪个姑娘迷得五迷三道,不惜偷窥的地步。
  眼下不然,自打第一次见到颜汐,王清安便如同着了魔般,半个月来睁眼闭眼全是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更是几次三番,忍耐不得,夜深人静之时,指头儿告了消乏。
  他确是近来天黑之后,日日藏于桃香居附近偷窥那小姑娘。
  然十几次之中也便只有今日和前几天的一次看到过人的身影。
  不想刚刚得手两次就被抓了个现行,还是被......
  “不敢了不敢了!世子饶命,我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王清安一声惨叫,脸色惨白,渐渐的血色全无。
  十指连心确实不假。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怕是就要断去了之际,那男人终于抬了脚。
  王清安一下子便把那被碾过的左手收了回来。
  无疑,已是鲜血淋淋......
  然他管不了那么多,手是保住了,命却未必。
  府上谁人都知那小姑娘是大房的人。
  更谁人都知,世子乃大方独子。
  想着,王清安已然吓得傻了一般,连连叩头求饶。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这是...这是最后一次,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说着已抬起了手,猛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我糊涂,我糊涂,我糊涂!!”
  待到十几个之后,那皂靴的主人抬了脚,终是拦下了他的手。
  王清安心口狂跳,顾不得疼,也顾不得狼狈,蝼蚁一般卑贱地跪在他身前,仰视着他,嘿嘿笑着,讨好地开口:“世,世子...”
  陆执眸光深邃,垂眼,好一会儿方才悠悠开口。
  “喜欢她?”
  王清安哪敢点头,但听其接了下去。
  “想睡了她?”
  男人微微挑眉,继而唇角轻动:“很难么?”
  王清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尤其后边之言......
  陆执慢慢起身弯腰,大手拎起了王清安的衣襟:“明日午时她会出府,用点方法,让她听话。”
  人言毕,王清安脑中“嗡嗡”直响,还没待反应过来,只见陆执已然松开了他的衣服,慢慢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之后,抬步出了门去。
  王清安呆跪在原地,虎目睁圆,良久,一动未动.......
  第10章 事态
  亥时,夜深人静,颜汐房中纱幔微动,青莲小心翼翼地拨开一道缝隙走出来,转身认真将轻纱遮好。
  她走到烛盏前,灭了一盏烛灯,回身仔细小姐的动静,见她睡得安稳,放下心来。
  返回房中,桃红尚未就寝,点着灯正在桌前画着什么,青莲走过,顺着那纸张瞧去,笑了出来,催促道:“赶紧睡吧!别说,这几年跟着小姐画画,你的画技倒是越发的精进了。”
  桃红没顺着她的话说,反倒是气汹汹地“哼”了一声。
  “你也不让我去!你可知在宅中等着有多煎熬!我能做什么?多画些雪莲花,给小姐祈福,保佑小姐顺顺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