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9章
  “后生,前边的路,就要你自个儿走了。
  听咱一句劝告,凡有所赠,必有所图。
  承接因果,己身难还。
  别学咱,贪图一点便宜,反而误了自己。”
  纪渊低头一看,申老头松开他的袖袍。
  河畔的罡风吹拂,震得他头顶悬照的九宸动荡。
  他回首想要多说几句,却见白发乱如草的高大老者身形淡薄,如雾缭绕,如气流散。
  纪渊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而行。
  太古九宸悬照于革鼎上,一蓬蓬薪火腾起,与垂流的星光相合。
  他越过那株枝叶婆娑,道韵洒落的参天大树。
  隐约用余光瞥见,下方有一张棋盘。
  坐着一僧一道,一老一少,彼此对弈。
  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书生,青衫别玉簪。
  不知多少岁月的极远处,可见十轮光华照耀九劫,横贯无穷光阴的煌煌真阳,灿然发亮。
  参天大树顶上,白发如雪的赤足青年直勾勾盯着纪渊,兀自散发出可怖至极的蛮荒气息。
  另有四人,位于前方。
  分别着玄服、紫袍、黄衣。
  最后那位好似披戴大罗,沐浴星斗。
  身形伟岸绝伦,头顶平天冠。
  祂脚踏万道,如从混沌孕育出,手持一道古朴玄奥的图录长卷。
  徐徐抬眸,看向纪渊,仿佛对镜自照。
  第583章 九,一
  那一道眸光垂落的瞬间,纪渊顿觉心神悸动,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可怖压力。
  随着伟岸身形的倏然显现,贯穿无穷岁月的光阴长河波澜四起。
  好似风雷乍动,掀起滔天巨浪,不住地拍打岸边,激起大朵浪花!
  就连悬照头顶的九宸星斗,也都发生极为剧烈的震颤动荡。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能出现,才会造就这样的惊变!?
  “前路已断了,莫要再往前走。”
  道韵婆娑挥洒,如同点点光华荡漾的参天树下,愁眉苦脸望着棋盘的老僧出声道: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少年相的道士穿着奇古,面容却很年轻,摇头笑道:
  “不对,不对。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路是断了,未尝没有接续之可能。
  你我所做,不正是通古今之道,演鸿蒙之变?
  小子承你佛门的因果,得我道门的造化,唯独不沾儒门的根底。
  书生,合该你只能观棋不语做君子。”
  那中年相的青衫儒生两鬓微白,头别玉簪尤显风采。
  他像是作壁上观,抬头轻瞥一眼道:
  “白费心机罢了,天帝之远见,岂不远胜你与和尚。
  论资排位,咱们都是晚辈,只能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挑大梁,挽天倾的大事,归那几位头疼。
  再者,我辈书生意气,敢叫万古长夜,恰如暗室长明!
  哪里比你们一个渡众生、一个传道统的老家伙差了?”
  老和尚与少年道士皆不语,像是默认,隐有钦佩。
  毕竟太古之后,自愿被打落玄德,跌堕尊位者。
  唯这位中年书生一人尔。
  纪渊驻足不动,也未靠近。
  对于和尚、道人、书生的交谈。
  哪怕他再怎么努力,仍是听得模糊,难以真切。
  就好像近在眼前,远隔天边。
  这便是大道鸿沟,无形天堑。
  自太古以来,都有仙佛开坛讲法,点化顽石草木之说。
  可世人并不晓得,这“法”从来不轻传。
  并非仙佛吝啬,而是道分上下。
  万类跟脚不同,自然也有高低之分。
  纵然有心倾囊传之,也未必就能够得闻得见。
  纪渊心下清楚,光阴长河越往上游行,所经历的离奇之事便越多。
  九劫之久,岁月无穷。
  谁知道有多少大能,于河畔烙印下一点真性,万载千秋仍旧不被磨灭。
  便如悬空寺后山洞窟,深深刻在石壁上的那道祖师身影一样。
  数百年过去,仍然栩栩如生,宛若活人。
  “人过留影,雁过留声。
  皇天道图所收卷的道蕴,便从中而来。
  越为强横的存在,祂们对于一方天地的影响,越发明显。
  便如巨灵行于山川,神龙遨游云天,并无法完全做到和光同尘……”
  纪渊抬眼扫去,僧、道、书生、白发男子,皆似水中月镜里花。
  哪怕皇天道图抖动不已,那滚滚荡漾的煌煌光华,亦难以照彻过去。
  他心神魂魄混同如一,像是梦中神游。
  竟然直接越过那株道韵婆娑的参天大树,缓缓走向位于前方的四道人影。
  玄服者轻轻摇头,侧身退开。
  紫袍者嘴角含笑,拱手一礼。
  黄衣者倒也算客气,让出道来。
  莫名给纪渊一种“故人相逢”的古怪感觉。
  唯独那位披戴大罗,沐浴星斗的伟岸男子。
  祂只是踏出一步,可怖的声势,便已震得光阴长河涟漪激荡。
  好似波及无垠时空、无穷寰宇,引得大道轰鸣,发出崩碎也似的宏伟神音。
  那顶平天冠珠玉摇晃,遮盖住满是威严的深邃眸光。
  这位伟岸男子行出几步,看到纪渊长身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