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作者有话说:
  萧狗:父女和睦。
  萧笛:我只要娘。
  父女俩打的什么算盘,我可都听见了~
  来晚了,这章抽红包。
  第83章
  ◎多看他一眼。◎
  【083】。
  檐下虬枝缠绕, 簌雪铺满枝干。
  整座青州须臾便被裹上一层银白。
  风满楼前,随从驱车而至,萧淮止侧首望向身侧女人, 见她欲弯腰去抱萧笛, 便抢先一步将萧笛抱起,用大氅给女儿挡住风雪。
  他解释道:“她近日又长了些, 还是我来罢。”
  玉姝颔首, 二人提步走下台阶, 外面风卷雪肆,萧淮止忽定脚步转身, “雪天路滑,将手给我罢。”
  四目相对的刹那, 玉姝眼睫轻颤,自昨夜开始他便如同皮下换了个人般, 竟也懂得体贴人。
  玄氅里扭动着探出一个脑袋瓜, 萧笛眼睛乌亮亮的, “阿娘,快来呀!”
  风声夹杂着稚嫩童音, 玉姝心间震动,抬手搭在了他温热掌心, 指腹微顿。
  他握住她的手后,才敛目光,耳边风声重,萧淮止一手提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没撑伞, 二人便一道淋雪走至马车前, 不过须臾, 萧淮止侧目看她,便见乌缎般的发染上白霜,而望进她清凌凌的眼波里,自己鬓角也沾了淡淡霜雪,那双幽暗的眼睛里蓦然腾出笑意。
  玉姝踩上轿凳,萧淮止在旁虚扶着她的腰,二人前后上车。
  马车踩着辘辘声行在湿滑的青砖地上,一路缓行。
  萧笛上了车便挣开父亲的桎梏,挪着小身子抢先一步坐去母亲身旁,依赖至极。
  萧淮止瞥了一眼,撩袍顺势坐在了下方位置,主位留给她们。
  趁着路途这短暂光景,玉姝抚摸着女儿软绵脸颊,许多话也想同她说,但思及到了府门前,便得分离,一时她便分外后悔自己方才的当断不断。
  忧思中,额前浮过一道阴影,玉姝眼睫颤颤,陡然对上男人幽暗折碎的漆眸。
  萧淮止长腿半屈在狭窄中,探身离她很近,继而抬手抚过云髻,扫了扫她发上雪粒,两道眸光对视而凝。
  二人靠得太近,像极了那些悱恻缠绵的时刻。
  万幸此刻,马车辚辚停下。
  玉姝整颗心都在摇摇欲坠地晃,她不禁咬住下唇,低了眉眼,“你……”
  欲盖弥彰的仓惶落入男人乌沉沉的眼中,萧淮止收回手按了按自己脖侧,指腹下隐隐牵动几根青筋。
  他从旁掀开车帘,雪幕后隐约可见一处极为雅致的宅院。
  原本的青砖黛瓦被铺上薄雪,拨开云雾每一处都尽显风雅,抬眼瞧去,门匾是由红杉木而制,赫然刻着三个字——落玉苑。
  青州府,杏雨巷,落玉苑。
  每一个字都似篆刻在心间,久久萦绕,直至此刻,得以观上全貌。
  四年间,她在另一处的点滴。
  少顷,帘子打下,二人都收回目光,玉姝垂眼继而扭头看向萧笛,车内炭火烧得旺,萧笛年纪太小,枕着她两条腿睡容酣然。
  她将孩子的手一点点掰开。
  而后,她端坐着轻轻颔首道:“这段路终是到了,多谢将军相送。”
  胸口好似被重重一击,萧淮止想要从她面容上窥出半分动容,然而没有,除了对萧笛有些难舍情绪,对他——
  一点也无。
  雪白裙袂曳开,她复而起身,欲绕开他径直走下马车,拂开车帷,朔风凛冽席卷,玉姝指尖拢紧了斗篷,又恐风声吵醒萧笛,脚下便走得快些。
  刚踏下一条腿,手臂便被人往后拽住。
  玉姝回首不解地看向萧淮止,不是说好了,就此别过吗……
  这人莫非又要反悔?
  男人俊美面容上透出几分落寞,他启唇道:“风雪这般大,我与阿笛回不去京城,劳烦玉娘子发善心,收留我们。”
  他掐准了时机继续道:“风雪一停,我便走,绝不再纠缠你。”
  话都被他滴水不漏地堵住,玉姝哪里还能与他争辩,只得拧着眉往他身后探去。
  雪后山路湿滑,马车更是容易打滑,思此,她抬眼睨向萧淮止,推拒道:“将军可回酒楼继续住着。”
  料出她会回拒,萧淮止剑眉折起,又低了语气:“你总这般拒我,可是姝儿,你可曾想过就这几日了,阿笛如此依赖于你,连与她多相处几日都不肯么?”
  这句话才是彻彻底底地如巨石般堵在玉姝心口。
  直接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玉姝睨着他,“你既知晓她依赖我,便不应该带她与我相认。”
  “可是阿笛很想你。”萧淮止目色执拗地凝视着她。
  轻轻的一句话,却对一个母亲来说,有雷霆万钧之力。
  那是她的女儿,是她在世间唯一存活的血脉至亲,也是与萧淮止永远断不掉的一道无形枷锁,一端系着他,一端锁着她。
  “将军如此行事,很是卑鄙……”
  二人僵持在车帷处良久,萧淮止胸口钝痛,嗤笑一声,心底又记挂她会冻着,又怕一松手将人真的放跑,只得拽着她往回拉,两具身躯紧紧贴着。
  他半垂着眼眸,下颌抵着她额间,缓了一口气,低低开口:“就当是我卑鄙,行吗?就当玉娘子是可怜可怜我……还有孩子。”
  气息压下来,玉姝睫羽轻颤两息,终是妥协下来。
  萧淮止胸口窟窿总算填补一块,不再那样折磨着他阵阵发痛,他几乎忘乎所以地握紧了她的手,不肯放掉分毫,这样十指紧扣着下了马车,指腹上的一层薄茧摩挲着她细软的掌肉。
  玉姝频频回首想要先将女儿抱下来,萧淮止驻足颔首应下,转身时眼底笑意尽散,余下一片浓浓阴霾。
  他实在不敢想,如今,他连求她都有被回拒的风险。
  这厢刚走至府门前,便见角落蹲着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他一抬眼便瞧见玉姝,满眼湿泪地同她磕头,口中含糊咿呀地说着什么,又恐玉姝不明白,只得比划几番。
  小乞丐受她恩惠多次,如今遇见了困难也只想得起玉姝一人。
  玉姝大概看懂了他的意思,因是亲人生病,小乞丐实在走投无路来求她,玉姝此刻惦记着安置身后父女二人,便将身上荷包直接给了他,细声嘱咐着。
  萧淮止立在身后,凝着这一幕,好似回到了十三前,她总是这般心软;怎么如今,偏偏只对他这般态度冷硬。
  乞丐走后,玉姝叩响府门。
  雕漆大门顿开,三道目光猝然相撞。
  谢陵沉原本眼里挂着清浅笑意的,此刻也烟消云散,玉姝眼瞳微怔,继而将眸光投向开门的绿芙。
  谢陵沉却举着伞撑在玉姝身侧,解释道:“昨夜与你在湖边分离,我便想着今早来瞧你,不承想你怎的又被有心人纠缠住了。”
  一字一句的,细细去品,又是湖边,又满思念的。
  玉姝察觉出两个人不对付,一面顾及四年来谢陵沉对自己的帮扶,一面又顾及萧淮止阴晴不定的性子,她垂下眼,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随我来。”
  这话是对谢陵沉说的。
  两道影子往曲廊处行,身后一道沉冷的视线梭巡在两人若即若离的间距间。
  绿芙面对着这位,大雪天的背身都浸出冷汗,还是犹豫着开口:“您……将小娘子交给奴婢吧……大雪天的……”
  萧淮止心思视线齐齐地都在那端二人身上,没犹豫地将萧笛给了绿芙。
  绿芙将萧笛身上斗篷裹紧了,这才折身抱着回屋子。
  廊外有枯枝摇曳,两道影子好似叠在了一起。
  胸口刚填上一块的窟窿顿时又被凿空,甚至又挖些血肉出来,但萧淮止深知,自己才能她手中能喘上一口气,断不能再让她厌弃了去。
  只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处,唯恐二人能在顷刻两相情好,扭头便又与旁人生一个如萧笛这般的孩子。
  那岂不是,他的胜算更是微乎其微?
  他至今没能与她重修旧好,就连从前的情意于她而言都变得浅薄。
  昨日她甚至不愿带他去一趟住处,而今日,旁人就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宅院里。
  他断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霎时,萧淮止腰间匕首都快按不住,气血倒流时,他瞧着玉姝回来了。
  脖间套上的绳索一时被人松开。
  他眼珠转过瞟她手中,没有伞,甚好。
  玉姝一见他还立在门口,心中微紧,唇张了张:“怎么没进屋?”
  “同他可说清了?”
  雪落满枝,风鸣作响,夹杂着男人发沉的声音。
  不待她答,萧淮止已提步走至她身旁,四周湿冷,却仍旧能味道令人不适的白檀香,他将身上大氅解下,披在玉姝肩头,又为她覆手遮些细雪。
  男人轻叹一声,眸光转而注视前路,“走罢。”
  挨得这般紧密自然无法避免一些接触,玉姝垂下眼帘,同他轻声道:“你不必如此……”
  雪粒纷纷砸向男人手背,他阴沉的眸珠凝着前路,沉声道:“是我甘愿如此。”
  一时沉默,只剩二人沙沙踩过青砖的脚步声。
  半晌后,萧淮止低眸掠过她垂下的浓睫,心顿了顿,又绷着唇角说:“若你不愿,便权当作是我自作多情,不必理会我。”
  这番话使得玉姝微愕,抬眼便对上他沉黑的眼珠,视线一撞,她话又吞回喉间,沉默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