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红烟回答:“太子背后有翟家, 翟国?丈又是北衙禁军统领,宁王就一直忌惮太子这个,所以他要我调查王家有没有和太子暗中勾结, 以及……有机会就挑拨一下王家和太子的关?系, 促进王家和宁王的关?系。”
  围场行刺计划,假扮面具人计划,便都是这个目的。秦阙心底明白了宁王这个人, 比他得来的情?报上描述得还要阴狠恶毒,明明是想与王家结盟, 想的却是杀王家人的办法?, 所以他不是要结盟,只是要利用?, 而且是把别人当蠢猪一样?的利用?。
  “你过来。”他朝红烟道。
  红烟看向他, 心中一喜。
  其实她与他谈交易不假,但还有个更大的期待,就是能做他的女人。
  从利益来讲, 交易的同时再绑一层关?系,让她更安心, 得到的好处肯定也更多;从喜好上讲,他俊朗,武艺高强又威猛,还有恩于她,是她心甘情?愿要与之共赴巫山的男人,所以她是十分?期待的。
  原本之前已经断了念想,没想到此时他却让她过去?。
  莫非他是那种?表面冷淡,内心风骚的人?她语气都柔婉起来,一边起身?到他面前,一边轻声道:“怎么,将军?”
  秦阙伸手捏住她颈子,迫使她抬头,然后将一颗东西扔入她口?中,重重一掌击在颈下,让她将那东西咽下。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红烟大惊,一边问,一边想呕出来,却早已吞得干干净净。
  秦阙淡声道:“十日散。”
  “那,那是什么?”
  “苗疆毒药,须每隔十日服食解药,如若不然,全身?溃烂而死。”
  红烟吓得面色惨白,他继续道:“十日后我会给?你解药,送你回乡的那一天,也会将最终解药给?你。”
  红烟这才?明白他是防着自己,不禁委屈道:“我肯定是真心要同你合作的,你竟不信我。
  秦阙没回话,转身?往屋外而去?。
  红烟在他身?后道:“其实,你是中原人是不是?我看你长得……更像他们大齐的人。”
  回答她的是秦阙开门的声音,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真挫败啊,她的媚术竟然无用?到了这个地步,这么一句普通的话都问不出来。
  其实她知道,有一种?人是可以完全不受媚术影响的,就是心思极纯之人,这个纯不是单纯,而是纯粹。比如一心读书的书痴,一身?正气的侠义之人,或是佛法?高深,道法?高深等等,至于这将军,难道是一心杀人?
  红烟自然是不知道,她完全无法?猜出一个长得疑似中原人的、北狄的战神、又潜伏在中原,到底是为什么。
  说起来,她还挺同情?那位嚣张不可一世的郡主,如果有一天这面具巴图尔不用?隐藏身?份了,第一件事就得杀了那郡主吧……
  秦阙出了小?院,将手上剩下的半个花生壳扔进了花丛。
  他手上当然没什么苗疆毒药,只是出门顺手拿了颗羡容吃的花生而已。
  这红烟的确没什么疑点,但本身?就是细作的人来投诚,自然不可轻信。
  回到房中,羡容已经换了个姿势,竟乱七八糟裹了被子横睡在床上。
  他过去?,将她抱到枕头上,将被子从她身?上扯下来铺好,自己才?躺下。
  她却突然问:“你刚才?哪儿去?了?”
  一边问着,一边还是闭着眼,明显困意正浓。
  秦阙回答:“睡不着,去?走了走。”
  “躺着就睡着了……”她说着,仍闭着眼,伸手过来将他抱住,话未说完,已经贴着他肩头又睡了过去?。
  此时她已然忘了傍晚生的那场气。
  他并不是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的人,更何?况她睡觉十分?不老?实,滚来滚去?,姿势奇特,还特别擅长裹被子,但此时,贴着她柔软的身?体,他却没有推开她,而是伸手握住了她抱着他的那只小?手。
  东宫近一个月来什么事也没做,就是专心暗查近期进京的二十六岁男子。
  明面是查杀害陈显礼的凶手,实则是查从北狄来的人。
  可那段时间正逢大考,许多举子从各地涌来京城,年龄在二十多岁的便有数百人,加上其他商人、军人、乞讨之人等等,数不胜数,查了一个月,一无所获。
  秦治很焦躁,他对这个哥哥有一种?莫名的厌恶和恐惧,发誓一定要找到他。
  他生来是皇子,明明该有无上的尊荣,却受尽两个人的拖累。
  一个是他那个宫女出身?、无权无势也无谋的亲生母亲沈昭仪,一个是他那出生便带着一个死胎的哥哥。
  哥哥不详,弟弟又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从小?他也是不受宠的那个。
  他出生后身?体不好,时常生病,等长到两三岁,身?体渐渐好起来,哥哥却已经做了皇后的养子。
  皇后生不出孩子,养子便是亲子,而嫡长子是要受封太子、做皇帝的。
  受宫人欺凌的他很羡慕这个哥哥。常常幻想,他比哥哥讨人喜欢百倍,如果是他做了皇后的养子,一定很讨皇后喜欢,而不会惹皇后生气。
  命运的转折点很快出现,一是皇后去?世,二是大齐与北狄和谈。
  皇后去?世,哥哥还算不算嫡长子?这很难说。
  北狄要求一名质子,父皇心底越来越倾向他,而他,绝不可能让自己进入那样?的绝境。
  所以他铤而走险,虐杀了父皇那条白狗。
  之所以会选择虐杀,是因为这样?看着更让人生气,会让父皇震怒,也更像是哥哥做的,哥哥那个人,生性沉默阴鸷,一看就是会干那种?事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拼尽全力去?做一件冒险的事,然后他成功了。
  第二次,是他成功得到小?翟后的青睐,做了小?翟后的养子,以致于后面做上了太子。
  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挣来的,他绝不允许有任何?闪失,三皇子宁王是威胁,那躲在暗中的、他的哥哥也是。
  可最近的事并不顺利,一个月都毫无收获。
  为了缓和心情?,他从身?上拿出一只玉雕来,放在手心摩挲。
  他身?边的幕僚陈跃文说道:“殿下这玉雕倒是做得精巧,别有趣味。”
  那玉雕是一个女人的身?体,近乎裸身?,身?上只有一层蝉翼般的轻纱衣服,纱衣里浑圆的胸脯、修长的玉腿,都清晰可见?,尤其撩人。
  听他夸赞这玉雕,秦治露出一丝轻笑来,回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画了图,亲自找玉匠雕的。”
  “学生便在想,普通的玉匠,哪能有如此奇思妙想?”陈跃文说道。
  两人聊了会儿玉雕,陈跃文出主意道:“殿下莫急,仅凭东宫的侍卫去?暗访确实有些难,要不然殿下去?找找京兆府,让京兆府帮着一起查?”
  “此事可行。”太子叹息道,“那派人去?与京兆头府说说,拿我的手书。”
  “是。”
  陈跃文接着道:“说起来,听说王家那羡容郡主的夫君现在就在京兆府,王家举荐他做了个法?曹参军。”
  “那个书生,薛什么……”
  “似乎是叫薛柯。”陈跃文提醒。
  秦治轻蔑地笑了笑,看着手上的玉雕,双手抚上那上面凸起的部?分?。
  陈跃文这会儿看清了这玉雕,看那眉眼,竟有些像是东阳侯府那位郡主……
  原来是她……太子曾想娶羡容郡主为妻、联合王家,但之后羡容郡主迅速招婿,打乱了这计划。
  之后又有围场冲突,导致太子恨上了郡主,没想到几日之后,他竟弄了这玉雕在手上。
  也不知太子对羡容郡主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
  这时有小?宦官过来上茶,待小?官宦离去?,秦治突然问:“这薛柯,也是年后进京的举子?”
  “正是。”陈跃文回道。
  “他正好也是二十多岁。”秦治亲眼见?过薛柯,此时回想起来,随后问:“我们的人去?查是查不到他身?上的吧?”
  陈跃文道:“自然,不管是查举子,还是商人,流民,都只能查查普通人,似东阳侯府这样?的人家我们没理由自然进不去?,更何?况这薛柯还是侯府的女婿。”
  秦治仔细想那薛柯的模样?,又回想记忆里他那位哥哥的模样?,乍一想,的确没什么相似之处,因为薛柯是书生,是羡容绑回家的女婿,那日还穿着一身?浅绿色衣服,像个粉嫩的小?白脸,但如果他书生的身?份是假的呢?
  身?份在那里,会让人先入为主,认为薛柯手无缚鸡之力,但真的是如此吗?他记得那薛柯只是肤色白,但长得并不柔弱,甚至身?姿修长,一身?桀骜气质。
  对,气质,他的气质并不阴柔,反而带着桀骜与阴鸷,也同样?沉默寡言,哥哥以前的眼神是漠然,冷淡,这薛柯也同样?如此,只是多了一分?锐利。
  以及……薛柯本就是他最初怀疑的凶手,陈显礼死时,薛柯也在。
  秦治整个人陡然一震,捏着玉雕的手不由自主收紧。
  会不会薛柯就是他那个哥哥,秦阙?
  为什么陈显礼会死?因为五年前,陈显礼出使过北狄,亲眼见?过身?在北狄的秦阙,所以秦阙回来第一个便杀掉了陈显礼?
  “查薛柯。”秦治沉声道。
  陈跃文问:“殿下是怀疑这薛柯就是……”说完他为难道:“薛柯毕竟是王家的女婿。”
  “王家又如何?,本宫明日就要确定他的身?份!”他起身?踱了两步,“找个理由,将他带来东宫一趟。”
  “还有谁认识他?沈昭仪?周广福?”秦治一边自语,一边眉头紧皱。
  所有人都不行,都只在秦阙小?时候见?过他,他自己也见?过,却根本分?辨不出来。
  这时陈跃文问:“他身?上,可有什么容易辨识的标记?”
  秦治恼怒:“这我怎么知道?”
  他们从小?便一人由沈昭仪养育,一人由大翟后养育,根本没在一起生活。
  “那……其他宫人?”陈跃文问。
  这时秦治想了起来:“对,周广福侍候过他,周广福知道!”
  说着他便下令:“叫周广福过来!”
  周广福是宫里的太监、陈显礼的师弟,以前侍候过秦阙,现在就在东宫。
  很快周广福过来见?礼,秦治问:“你可还记得我那位皇兄,秦阙?”
  周广福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问:“大皇子,不是去?了北狄么?”
  “是啊,你还记得他么?”秦治问。
  周广福不明白主子的意图,谨慎地回答:“记得一些……”
  “他身?上可有什么显眼的东西,比如胎记,特殊的痣?”秦治问。
  周广福确定秦治只是问大皇子的事,并非问责,便放松下来,想了想,摇头道:“倒是没什么胎记或是痣……”
  “什么都没有?”秦治急道,脸上已显出几分?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