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赫勒弥斯无动于衷:【是吗?那你大概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林空:“为什么?”
  赫勒弥斯:【因为雪珀说的都是真话。】
  他真的会杀了林空献给虫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赫勒弥斯语罢不顾陷入死寂的空气,转身走到了石床边换衣服,他脱掉身上白得有些刺目的衬衫,换上一身纯黑色的教廷长袍,终于感到了几分久违的舒适。
  就像毒蛇重新回到了阴暗湿冷的巢穴,不必再被迫暴露在阳光之下。
  林空刚才光顾着说话去了,直到赫勒弥斯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后背有一道老长的抓伤。他走到赫勒弥斯身后,拽了拽他的黑袍:“你怎么受伤了?”
  赫勒弥斯不想回答,声音冰冷低沉,暗藏一丝警告:【与你无关。】
  他不想和林空有所牵扯,牵扯得越多,对方“猎物”的身份也就越不纯粹。
  马上就到了向虫王进献的日子,而赫勒弥斯的生命力还没攒够,他上次打架留下的伤势还没痊愈,今天早上就又外出狩猎了,洞穴外躺着的羽龙就是他今天的猎物。
  林空:“哦。”
  林空挺没心没肺的,闻言也就真的不管了。他捡起地上的脏衣服走到溪边,蹲在地上笨拙搓洗着,这是他仅剩的几件衣服了,不节俭不行。
  赫勒弥斯站在洞内,盯着林空忙碌的背影皱了皱眉。他迎着烈阳走到洞外,看也未看地上那只半死不活的羽龙,直接伸手扼住它的脖颈,疯狂摄取它身上残存的生命力。
  那只羽龙少说也有大象的体型,此刻却像是戳破的气球般飞快瘪了下去,羽毛接二连三的凋落在地,到最后只剩一具光秃秃的干尸。
  赫勒弥斯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一枚玻璃珠大小的蓝色光球,他面色微沉,显然并不满意这么少的生命力,拧眉活动了一下后背深可见骨的抓伤,思索着过几天该怎么应付虫王。
  还是说……杀了林空?
  赫勒弥斯思及此处,目光沉沉地盯着不远处的人类,莫名感到了几分心烦意乱。
  林空注意到身后的视线,下意识回头看去,结果就见赫勒弥斯脸色黑黑的站在自己身后。他挑了挑眉,心想难道是自己刚才没关心他的伤势,所以生气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林空每天都要抱一抱这个金大腿才安心,他加快速度把衣服洗干净,然后拧干搭在了外面的灌木丛上,径直朝着赫勒弥斯走了过去:“我包里有止血药,你要不要用?”
  赫勒弥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不需要。】
  林空心想赫勒弥斯不要还好了呢,他省着自己用,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然发现了地上被吸成干尸的羽龙,顿时来了兴趣:“赫勒弥斯,这只动物的尸体你还要吗?给我行不行?”
  这只羽龙对赫勒弥斯来说已经没了价值,他闻言扫了眼林空:【你想做什么?】
  林空眼巴巴看着他:“吃啊,我肚子饿了。”
  可惜今天洞穴外没兔子,否则他还能让赫勒弥斯打只兔子回来。
  赫勒弥斯对这种事毫无兴趣,闻言直接转身进洞,黑色的神袍下摆拂过地面,淡淡甩下了两个字:【随你。】
  这只羽龙的脖子很长,翅膀上遍布白色羽毛,身体却是光溜溜的。林空试着戳了戳尸体,发现虽然已经被赫勒弥斯吸瘪了,但还剩不少肉呢。
  林空眼睛一亮,就像看见了大餐。他先是把地上掉落的羽毛全部收集起来,打算以后做衣服或者点火用,然后找了一个尖尖的石块,顺着羽龙柔韧的肚腹开始切口。
  “铛!”
  “铛!”
  林空砸了不知道多少下,才终于把羽龙的腹部撕开一条口子,只见里面的肉硬邦邦的,根本没有血液的存在,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现成的风干腊肉。
  身在野外,不能挑剔那么多,林空费劲吧啦用石头割下了一块硬邦邦的肉,拿到溪边洗了洗,然后架起火堆像昨天一样烤肉。
  赫勒弥斯没有管他,闭上双眼,自顾自坐在石床上疗伤,但林空嘀嘀咕咕的抱怨声还是一个劲往他耳朵里钻。
  “真难吃,硬邦邦的……”
  “一点儿盐味都没有,要是有盐就好了……”
  “好想喝可乐……”
  林空就那么一边追忆往昔,一边艰难啃咬着手里硬邦邦的肉块,把肚子填了个七八成饱。
  林空和赫勒弥斯之间的交流基本全靠前者,林空不说话的时候,他们都是各干各的,一天的时间就那么悄然溜走了。
  晚上的时候,林空照旧去溪边刷牙洗脸,他抬头看了眼上空,不期然又是一轮血红的月亮挂在天边,只是颜色比前面两天浅了点。
  林空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心想幸亏赫勒弥斯晚上不能出来,否则密林里的动物早晚被他杀灭绝。
  林空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转身进了洞穴,他见赫勒弥斯仍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修炼,走上前询问道:“天黑了,你不睡觉吗?”
  赫勒弥斯闻言睁开双眼,这才发现已经天黑了,他见林空盯着自己,侧脸在光影下漂亮的不可思议,甚至能脑补出抚摸上去的感觉。
  一定是温热的、柔软的……
  林空见赫勒弥斯不动,又催促了一句:“时间不早了,躺下睡觉吧。”
  赫勒弥斯不躺下他没位置睡,石床虽然硬了点,但垫层衣服还是挺舒服的,晚上睡地下容易被虫子咬。
  赫勒弥斯闻言皱眉,却也没说什么,不情不愿躺下来睡觉,身旁空出了一块位置。林空见状一喜,连忙跟着挤了上去,结果屁股还没捂暖和,身旁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赫勒弥斯慢慢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神袍,苍白修长的身躯就那么暴露在了空气中,银色的长发绸缎似的披在身上,半遮半掩,带着清冷矛盾的风情。
  他做完这一切后,就安静了下来,乖乖躺在原地,似乎在等待林空做些什么。
  前面几天都是这样的,林空会先过来抱住他,然后亲吻他,然后扒掉他身上的衣服。
  赫勒弥斯不知道这种举动的意义何在,但无法否认是舒服的,就像一个空荡荡的瓶子,被缓缓注入了些什么东西,阳光也好、水流也好,鲜花也好、鸟鸣也好,填得满满当当。
  赫勒弥斯以为晚上都要做这种事。
  赫勒弥斯以为每次都要脱衣服。
  这次不用林空主动,他就已经提前脱好了,等会儿也许可以省些时间。
  林空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破天荒愣了一瞬:“你……你脱衣服干嘛?”
  赫勒弥斯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赫勒弥斯闻言皱起尖锐的眉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满,看向林空的目光甚至带了杀气:这只该死的猎物,自己不愿意的时候老是贴过来往上凑,现在自己愿意了,他又做出这幅表情,到底什么意思?!
  林空的求生欲总是很强,当赫勒弥斯眯眼看过来的时候,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慢半拍眨了眨眼:“你……想让我亲你了?”
  一直生活在丛林中的野兽不知羞赧为何物,闻言毫无起伏的“嗯”了一声。
  林空:“……”
  林空忽然有些想笑,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将赫勒弥斯压在了身下,莫名觉得这个大变态有点可爱,低声问道:“我亲的你很舒服吗?”
  赫勒弥斯静默一瞬,然后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好……”
  林空依言低头亲了他一下,唇瓣温热湿濡,自额头缓缓下落,比羽毛落下来还要轻柔。
  那一刻赫勒弥斯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控制不住颤了颤睫毛,身侧的手悄无声息攥紧。彼时他只知道自己脸热耳烫,呼吸一窒,直到很多年后才从林空嘴里得知,那种情绪原来叫“害羞”……
  旷野寂静,风动林响。
  在这个没有电视、没有游戏的原始森林,林空偶尔也会觉得无趣,只能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和自己一样的生命上。他搂住赫勒弥斯的腰身,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捏了一把对方紧致的腹肌,然后咬住赫勒弥斯冰凉的耳垂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呢,虫王是不是很厉害?”
  赫勒弥斯徒手都能捏碎一块石头,虫王大概率只会更厉害。
  赫勒弥斯不该回答这个问题的,因为林空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但他静默一瞬,还是吐出了一句话:【虫王掌控着我们的生死。】
  虫王其实没有任何武力值,弱到赫勒弥斯徒手就能将它捏成齑粉,但虫王的精神力浩瀚如海,牢牢操控着所有子民的大脑,谁如果生出二心,立刻就会被它用精神力绞杀。
  强大如赫勒弥斯,也只不过是虫王手中的牵线木偶而已。
  林空也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奇怪,自己干嘛要在床上问另外一个人厉不厉害。他抚摸着赫勒弥斯柔韧冰凉的腰身,模糊不清的低声笑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呀……”
  本该是一句战战兢兢的话,偏偏后面那个“呀”字千回百转,听起来像是在挑逗调情。
  赫勒弥斯闻言缓缓睁开一双情动的眼睛,红色的瞳仁比宝石还要瑰丽几分,他剧烈喘息,在黑暗中掐住林空的脖颈,然而这个危机四伏的动作像抚摸多过威胁:【等到……】
  赫勒弥斯顿了顿:【等到寒冬来临,猎物四散……】
  弹尽粮绝的时候,他也许会杀了林空。
  林空笑哼了一声:“你真大方。”
  他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这个冷血的大变态,往赫勒弥斯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用力勒紧对方的腰身,指尖摸索的时候,不期然触碰到了一条厚厚的血痂。
  赫勒弥斯的伤势恢复实在快,早上看还皮开肉绽的,晚上就已经结了痂。
  林空的力道松了几分,他把赫勒弥斯翻过来背对着自己,忽然低头亲了亲上面的伤痕。
  赫勒弥斯浑身一抖,眼睛更红了:【你做什么……】
  林空勾唇低语:“我在心疼你呀。”
  他语罢凑到赫勒弥斯耳畔蛊惑道:“如果我死了,以后就没有人心疼你了哦。”
  他好像在威胁谁。
  赫勒弥斯闻言无意识皱紧了眉头,心疼是什么?他从来不需要谁来心疼。可林空身上的温度实在灼热,以至于他溺毙在对方的吻里,神智越来越恍惚。
  【食物……】
  赫勒弥斯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幽远的声音,从群山那头传来,急躁催促着什么。
  【食物……给我食物……】
  虫王永远都是饥饿的,他操控着侍神者的大脑,催促着他们尽快给自己寻找食物,那道声音每每响起的时候,赫勒弥斯的大脑都会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剧痛。
  【唔……】
  赫勒弥斯痛苦闷哼一声,忽然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他额头冷汗涔涔,死死盯着洞穴外间,猩红的眼眸闪过了一抹冰冷锋利的杀机。
  第212章 蛋
  虫王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进献的日子从三十天一次改成了半月一次,到现在直接变成了七天一次。
  四名侍神者外加数不清的子民,没日没夜的给它猎杀动物,却总也填不饱它无底洞似的胃。
  当杀戮速度超过动物繁衍的速度时,整个密林的生态链就会出现问题。赫勒弥斯对此的感受更加直观,他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再遇到过大型猎物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灭绝。
  虫王的声音响了一整晚,赫勒弥斯的头就疼了一整晚。前者在用这种方式逼迫子民给它寻找猎物,否则这种疼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加剧,让他们恨不得敲碎自己的脑袋。
  赫勒弥斯曾经亲眼目睹一只等级低下的虫因为受不了这种疼痛,活生生撞碎了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