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脑子里闪过些昨日的片段。
  花前、月下、两人、对饮……滚花丛……
  她有些难堪地低头,接着伸手按住一颗摇摇摆摆的花脑袋。
  眼神带着警告,好像在对那小花朵说: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
  “许仙长?”榆林见她一个人玩得出神,忍不住提醒,还有一个人在这儿。
  许幻竹继续看着花,往榆林的方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前几次来山鹤门,又是让许幻竹去上课,又是让她去发表感言,他总觉得自己当的是恶人,因此也格外不好意思。
  但今日他是来送钱的,所以格外理直气壮。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宏亮地重复了一便刚刚在前几处讲的话,并递过去一大袋子灵石和丹药。
  储殷特意嘱咐过,许幻竹的分量要多给,她最辛苦。
  因此她的袋子是最大的。
  “放竹床上吧。”许幻竹懒懒地应道。
  ?
  这不对啊。
  许仙长不是最爱灵石了吗?
  榆林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呆呆站着。
  许幻竹问:“怎么,你还想吃桃子?”
  榆林抬头望了一眼桃树,那桃子还是剩了许多,看来压根没人敢吃。
  他连连摇头,将东西放好后便快步走了。
  榆林走后,柳山斋传来通讯符。
  “许幻竹,你和时霁说了没,你们什么时候来?”
  “他不知道在干什么,还没回来。”
  “那你给他传个信,你先来。”
  许幻竹有些不情不愿,看了一眼眼前的花丛,才勉强道:“行吧。”
  许幻竹点亮时霁的通讯符,那边等了一会之后才有人接起。
  “师尊,我马上就回去了。”时霁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许幻竹蹲得有些腿麻,稍微动了动才回他:“你一会直接去柳山斋的酒馆,柳山斋说为了庆祝你秘境试炼得了第一,今夜请我俩喝酒。”
  “好,我马上去。”
  直到通讯符灭了,时霁还盯着看了一会儿。
  直到榆林从外头办完事回学堂,见他这处还亮着灯,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慢悠悠地将桌上的笔砚收到一边,又拿起写了满满两页的纸张,揣进了怀里。
  去听风等雪的路上,他心情很好。
  大概是因为那句“请我俩喝酒”而不是“我俩请你喝酒”。
  可这好心情在打开酒馆后堂隔间的门时,陡然破裂。
  许幻竹和柳山斋两人,勾肩搭背,早就喝得不亦乐乎了。
  “柳山斋,你说储殷是不是盯上我了?三天两头给我找事儿。一会让我带着我班上那几个孩子去温家看藏宝,一会让我去凌虚宗分享经验,你说我哪有什么经验可说的。
  不就是区区一个秘境试炼,我当年也是第一,怎么就没叫我师尊”
  许幻竹说到这里,忽地又顿住,自己倒是没忍住笑了一声,接着拿起酒仰头灌了一口。
  柳山斋拍拍她的肩道:“你呀,每一次说起来,嘴上是一百个不情不愿,到最后还不是颠颠地跑去?作为老朋友,我送你六个字‘少说话,多做事’。”
  “你说得倒是好听,干事的不还是我?”许幻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我当年也是瞎了眼,说是要找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好好做个废物,谁知道一脚跳进你这火坑里。”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俗话说的好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许幻竹一盏酒直直送进他嘴里,“你快闭嘴吧,我告诉你,如今的姑娘们都喜欢那种温文尔雅,谦谦如玉的翩翩仙君。像你这样油嘴滑舌,嬉皮笑脸的可最不受待见,也难怪你那个心心念念了等了许多年的姑娘不回来找你。”
  “欸,你不能这样戳人痛处啊。再说了,我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从前的我,形象高冷,寡言少语,一身正气,曾经上过修真界梦中情人榜男榜前十呢。”
  “那不就是死板、无趣、一根筋?”
  许幻竹说到这几个词的时候,柳山斋手里的酒杯忽地晃了一下,落在桌子上洒了一桌。
  第21章
  “没拿稳,你继续。”
  柳山斋拿了一旁的桌布若无其事地擦拭起来。
  许幻竹倒是没在意这一段小插曲,继续道:“还有那梦中情人榜是个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咱们山鹤门是青云天宗仙门考核榜的垫底,本人呢是青云天宗仙尊榜的垫底,倒是没见过你说的这个榜。”
  她说这话时也不见半分不好意思,颇为理直气壮,可见让她连拿两个倒数第一,并不冤枉。
  柳山斋擦完了桌子,瞥了许幻竹一眼,对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十分不齿。
  “那就让你看看。”于是柳山斋大袖一甩,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一道光影,光影汇聚变成文字,写着‘修真界梦中情人榜(男榜)’几个大字。
  他难得认真介绍道:“这是青云天宗那群人弄的排名术法,原来只是为了方便年底的考核评比,所以正经的排名只有你刚刚说的那两个。但咱们修真界人才众多,又弄出了许多野榜。”
  他指了指眼前这个。
  许幻竹往前凑了凑,名单冗长,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从第十位往上看,找了半晌,许幻竹道:“没有你的名字啊,倒是第五个有个叫柳晔的。”
  柳山斋强调:“我说的是曾经,曾经上过。”
  “切”,许幻竹继续往上看,手指越往上,动作越慢。
  蝉联梦中情人榜一二位的都是老熟人。
  凌清虚和时霁。
  柳山斋看到那两个名字也顿时僵住,他本想将这榜拿出来吹吹牛,谁料现如今真叫他认识了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
  那就是现如今的女修们,的确不喜欢他这种类型。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破榜收了回来,清了清嗓子,试图扯开话题:“说起来,时霁怎么还没来?”
  许幻竹慢慢附和道:“是啊,他怎么还没来。”
  总算是想起他了。
  也不知道是给谁庆祝,主人公都没来,他们倒是喝得挺开心。
  时霁面色黑如锅底,跟个雕像似的在门口站了许久。
  “诶,你徒弟来了。”
  柳山斋一回头猛地被吓一跳,一边用肩膀挤挤许幻竹,又抬手招呼门口那雕像进来。
  许幻竹闻言抱着酒瓶回头,冲他甜甜一笑:“时霁啊,你干什么去了。”
  她好像喝得上了头,面上升起两块胭脂色,眼睛也亮晶晶的,和昨夜栽倒在竹床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拿了个凳子,生生挤在在两人中间,抢过许幻竹手里的酒瓶,解释道:“在学堂办了点事,耽误了。”
  时霁举起那酒瓶与柳山斋相碰,“多谢掌门记挂,特意请弟子与师尊来此饮酒。”
  柳山斋顺道揽过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客气什么,还要恭喜你在秘境试炼里拿了第一,为我们山鹤门挣了脸面。这几日来我酒馆的人见我就夸,我们山鹤门收了个好弟子。”
  许幻竹被抢了酒瓶,软塌塌地扑在桌面上,就这么看着这二位你来我往,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看不出来,时霁酒量还不错,在柳山斋的手下,既然还能与他打个平手。
  不过话说现如今的修真界的女修们都是什么眼光,竟叫他们二人排了个第一第二。
  但若是真正计较起来,许幻竹觉得,时霁比凌清虚还是要强上些。
  凌清虚这个第一,拿得也太名不副实了一些。
  这么想着,眼皮子越来越重,她渐渐听不清楚那两人在讲些什么,睡了过去。
  许幻竹闭眼睡去的那一瞬,时霁执着酒杯的手也跟着停住。
  “怎么不喝了?”柳山斋抬手按在他手腕上,推着时霁的手往前送。
  时霁放下杯盏,余光扫向许幻竹一眼,状似无意问道:“掌门,弟子刚到山鹤门之时,掌门曾说过,师尊与凌虚宗渊源颇深。弟子在青云天宗这段时日,也听过不少传言,弟子能否问问,师尊从前在凌虚宗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事啊,也该让你知晓,好叫你知道他们凌虚宗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柳山斋冷哼一声,借着酒气,十分激愤地讲起当年许幻竹被骗去焚山采药的事情来。
  时霁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听着。
  柳山斋讲到后头,醉意渐浓,伸手揽过时霁的肩膀,断断续续道:“
  你别看许幻竹成日里一副浑噩的模样,好似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但她其实倔得很,真是应了……她的名字。
  你既来了山鹤门,那许幻竹便是你一辈子的师尊。他凌虚宗的人安安分分的也就罢了,若是再惹到许幻竹面前来,你一定……要义无反顾站在她身边……”
  柳山斋的声音渐弱,最后慢慢从时霁肩上滑落,倒在桌子上。雷鸣一般的鼾声从他鼻腔里传出来,桌子上酒盏里的酒水好似都被震起波纹。
  许幻竹眉头蹙起,将脑袋往自己的臂弯里拱了拱,额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衣服印子。
  时霁伸出手按在她额头上,轻轻揉了揉。
  她此时乖顺得不像话,鼻尖呼出均匀温热的气息,轻轻浅浅地落在他手掌心。
  他眼中明明灭灭,视线忽地软下来,“真是个傻子。”
  等浅薄的意识再一次回笼时,许幻竹只感受到耳边轻轻掠过的风响,下巴搁在一处温热的地方,闭着眼轻轻挪动时,还寻到一处坚硬的骨骼。
  她缓缓拉开一丝眼帘,只看到眼前人的一小边侧脸,皮肤冷白,眉如墨描,月色下的耳尖透着冷光。
  时霁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山鹤门的方向走去。
  她开口喊道:“时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