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李牧的眼神微微有些晃动,嬴政又道:“你猜猜看,寡人去见赵王说了甚么,做了甚么?”
  李牧的眼神更是晃动:【秦王不会……不会当真牵累我那些部将了罢?】
  成蟜道:“李牧将军,蟜想问问你,你往日里侍奉赵王,想必也了解一些赵王,若今日你得罪的是赵王,而不是我王,赵王会如何处置你那帮子兄弟?杀了?砍了?还是囚禁用刑?”
  李牧没有回答,成蟜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成蟜笑眯眯的道:“不过幸而,我王并非是赵王,李牧将军你今日得罪了我王,我王便是刀子嘴豆腐心,口口声声说要用你的兄弟泄愤,结果心肠还是太好,耳根子还是太软,一出了这个门,便将你的无礼悉数忘了个干净,进宫去见赵王之时,竟然还托付赵王放了你的那些部将。”
  “放了?”李牧大吃一惊,仔仔细细的看着嬴政:【可是当真?他们是不是在诓骗我?】
  成蟜道:“若是李牧将军不信,我王也没有限制你的行动,大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赵王已经答应,立时释放那些闹事的部将,说不定这会子他们已经从圄犴中放出来了。”
  李牧更是吃惊,他从榻上起身,喉结快速的滚动,眼神复杂的看向嬴政,道:“李牧无礼在先,秦王……秦王为何还如此以德报怨?”
  嬴政道:“你不肯归顺秦国,无非是对母国的忠诚,你关心部将,有情有义,寡人自觉没有看错人。再者,容人乃是一个君王的气量,怎么,你觉得寡人连这点子气量也没有?”
  李牧心窍翻腾,仿佛一锅开水,他往日里看到的君王气量,全都是赵王的气量,若是赵王真的有气量,廉颇也不会奔走魏国,朝中也不会出现李牧与廉颇的旧部之争。
  李牧垂下头来,抱拳道:“李牧……惭愧。”
  嬴政道:“寡人要的,并非是将军的愧疚之心。”
  李牧眯起眼目,深深地看了一眼嬴政,终于拜在地上,朗声道:“李牧拜见我王!”
  嬴政一笑,十足平易近人的走上前去,亲自扶起李牧道:“李牧将军多礼了,都是自己人,何必行如此大礼。”
  成蟜看着君臣和睦的一面,心中感叹着,哥哥还就是哥哥,若是放在一般不通透的人身上,这事情总要解决个好久,但我哥哥一出马,分分钟解决,一点子也不拖泥带水。
  李牧已经归顺嬴政,嬴政也没有在赵国逗留的理由了,便准备回程,返回咸阳去。
  秦国的使团忙碌起来,前前后后准备着明日需要启程的东西,成蟜身为大行人,在院落里走了两圈,看看有甚么不妥当的地方。
  “大哥!”成蟜朝着斗甯走过去。
  斗甯手中拿着册子,正在清点辎车,道:“蟜儿,手背怎么样了?起泡不曾?”
  成蟜展平手背,道:“喏,大哥你看,没事儿,根本没有起泡。”
  斗甯幽幽的道:“幸而蟜儿无事。”
  成蟜眼皮狂跳,道:“大哥,你那日提起李牧的部将,不会真的想让王上杀了那些人罢?”
  “你看大哥像是看顽笑么?”斗甯反问。
  成蟜:“……”呵呵!呵呵!亲哥哥真的是个病娇,幸亏做君王的是嬴政,而不是斗甯,否则斗甯一定是个绝世大昏君啊!
  两个人正在说话,驾士将辎车套上马匹,其中有一匹马很是不听话,来回的尥蹶子打挺儿,驾士苦恼非常。
  斗甯拉住成蟜,将他往旁边带一带,以免马匹伤到了成蟜。
  “我来。”便在此时,王翦从远处走过来,拉住马缰道:“我来套马罢。”
  王翦伸手拍了拍那马匹,仿佛在给它顺毛,那不老实的马匹慢慢安静下来,乖顺的就跟从来不会捣乱似的,还亲昵在王翦手中蹭来蹭去。
  驾士千恩万谢的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这马匹总不老实,还是将军有法子!每次将军一来,它都听话多了!”
  王翦摇头道:“不碍事,举手之劳。”
  王翦这时候才注意到斗甯也在身边,他看向斗甯的目光明显僵硬了一些,对成蟜点点头道:“成小君子,卑将还有事儿,便先告辞了。”
  成蟜点点头,看着王翦匆匆离开的背影,又瞥了一眼斗甯,道:“大哥?”
  斗甯也看着王翦的背影,漫不经心的回道:“怎的了,蟜儿?”
  “是我合该问大哥怎么了。”成蟜挑眉道:“大哥,你和王翦大哥怪怪的,你们……不会吵架了罢?”
  斗甯微微一笑,不过笑容没达到眼底,淡淡的道:“或许王翦将军讨厌为兄了罢?”
  他说着,喃喃自语的道:“有的时候……甯也很厌恶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成蟜:前排吃瓜
  *
  第107章 肤白貌美
  扈行队伍准备的差不多,便开始返程了。
  成蟜发现,来的时候斗甯一直想让自己与他同车,不肯让自己与嬴政同车,但回去的时候,竟然一反常态,没有特意要求自己与他同车。
  成蟜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眼看着斗甯并没有叫自己,便钻上了嬴政的辎车。
  上了车之后,成蟜还反复的打起窗帘子往外看,斗甯的确知道自己上了嬴政的辒辌车,但竟然出奇的没有反对?
  嬴政道:“蟜儿,鬼鬼祟祟的,看甚么呢?”
  成蟜托着腮帮子道:“在看大哥。”
  “怎么?”嬴政扶住他的面颊,让他看向自己:“是哥哥不好看么?为何不看哥哥?”
  成蟜:“……”
  成蟜挥挥手道:“最近大哥很奇怪。”
  “是么。”嬴政道:“斗甯一直这般奇怪。”
  成蟜道:“说真的,蟜觉得……大哥好像和王翦将军吵架了?”
  “哦不不,”成蟜换了一种说辞:“冷战,他们二人在冷战。平日里王翦若是看到大哥,肯定会上去打招呼,能帮忙便帮忙,结果这几日,王翦好似躲着我大哥,就算见了面,也顶多点点多。”
  嬴政道:“那一定是斗甯的错。”
  成蟜:“……”
  秦国使团回程,本不经过韩国,便可以直接进入轵关,只不过韩国的使者十足殷勤,一定要接待嬴政,请嬴政逗留两日。
  于是使团在回程之时,便决定在韩国落脚两日,也好补充一些物资。
  这一日使团便进入了韩国境内,韩国的使者早早迎接着,礼数周全殷勤,将嬴政一行人引入别馆,晚间还有接风燕饮。
  嬴政与成蟜下了辎车,准备歇息一番,换个衣衫,然后便去参加别馆的接风宴。
  刚一下车,便看到燕丹站在辒辌车边,似乎专门在等嬴政。
  燕丹拱手作礼道:“秦王。”
  “燕公子啊,”嬴政明知故问的道:“有事儿么?”
  燕丹公式化的微笑道:“秦王贵人多忘事,日前秦王答允,丹帮忙分裂赵国与李牧将军,便将丹全须全影的放回燕国去,如今李牧已然成为了秦王的部将,不知……丹是否可以归燕了?”
  “是么?”嬴政歪头对成蟜道:“蟜儿,寡人是这么说的么?”
  成蟜摇摇头道:“是燕公子贵人多忘事才对,我王说的是,请燕公子帮忙并吞赵国,如今李牧虽然已然是我王的部将,可赵国仍然好端端的残存着,赵国一日未灭亡,燕公子的任务便一日没有完成,又如何能回归燕国呢?”
  燕丹微微蹙眉,赵王手下已经没有能打的将领,廉颇被逼走了,李牧被卖到了秦国,赵国还要和燕国打仗,到处都是窟窿眼子,几乎无药可救,赵国的衰亡乃是不可改变的。
  可赵国这么大的国家,又不是韩国那屁大点地方,就算知道赵国会衰亡,也不是一日两日,甚至一年两年的事情,这样算起来,
  燕丹还不知要在秦国呆多少时日。
  燕丹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秦王怕是从始至终,便没打算让我归燕。】
  嬴政一笑道:“阿丹呢,你与寡人是故交,寡人不会亏待与你,你便安安生生的呆着,若是觉得枯燥无味,你便与成小君子说,让成小君子将次非借调你几日,说说话,聊聊天,排忧解闷也好。”
  嬴政这个时候提起荆轲,哪里是真的想要给燕丹排忧解闷,其实就是威胁燕丹。
  燕丹抿了抿嘴唇,只得道:“多谢秦王关怀。”
  嬴政笑得颇为温和:“谢甚么?你且去罢。”
  晚间还有燕饮,成蟜去换了一身衣裳,便准备前往赴宴,他往前走着,就听到一股夸张的呼喝声:“我让你犯错!我让你犯错!下次还敢不敢了!?”
  成蟜耳聪目明,距离这么远,若是一般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奈何成蟜可不是一般人,便看到一个韩国的侍者,手里举着马鞭子,高高的扬起,轻轻的放下,仿佛在殴打一个小吏,但他每次举起鞭子的动作又快又狠,落下去却只是装装模样。
  且那韩国使者的喊声也太多浮夸了一些,一面喊着,还一面往自己这边看,明显是喊给自己听的。
  成蟜眼眸微微转动,这里是从自己下榻的屋舍,前往赴宴的必经之路,这个韩国使者在这里假模假样的殴打小吏,难道是做给自己看的?
  成蟜咂咂嘴,“哎呀!”一声:“糟糕,忘带东西了。”
  他说着,转头离开,往回折返。
  韩国使者:【若敖成蟜怎么走了?】
  果然,成蟜听到了韩国使者的心声,他果然是专门等着自己的。
  成蟜装作落了东西,折返回屋舍,稍微等了一会子再出来,走了几步便看到那韩国使者,还真是锲而不舍,竟然仍然等在原地,他似乎等得累了,反复的张望着,手里甩着马鞭,口中喃喃低语:“怎的还不来?还不来?”
  那小吏跪在地上,垂着头,犹豫了好几次,终于开口道:“特使,小人实在做不来这样的事情,特使还是另觅他人罢?”
  说着,那小吏便要走,韩国使者一把抓住小吏,道:“不可!你不能走!怎么,你不想回司空了?我可告诉你,若是今日你无法勾引到若敖成蟜,往后你是决计回不得司空的!”
  司空和成蟜所在的司行一样,都是朝廷的部门,司行主管外交,司空则是主管水利建筑。
  勾引……?
  成蟜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自己没有听错罢?韩国使者竟然让一个小吏来勾引自己,而且还是个男子。
  小吏求饶道:“特使!小人只是司空的一个士徒,从未做过这样龌龊之事,当真不行,请特使饶了小人罢!”
  “别那么多废话!”韩国特使捏住小吏的面颊:“看看你在司空都做了甚么?一堆的破烂儿谁也看不上,还不如你这脸蛋儿!我告诉你,若敖成蟜如今是秦王面前的大红人,听说他喜爱男色,你若是能攀上成蟜,成为我王的眼线,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还需要在司空天天剖那两块破木不成?”
  成蟜越听越好奇,自己喜欢男色?这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韩国特使终于看到了成蟜,使劲拉着小吏,眼看着小吏总是想要逃跑,干脆一鞭子真的抽下去。
  “嗬……”小吏当即倒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跌倒在地上。
  韩国特使背台词一般,将方才的话又喊了一遍:“我叫你犯错!我叫你犯错!我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成蟜:“……”
  成蟜眼看是躲不过去了,干脆大摇大摆走过去,目不斜视,直接从旁边而过。
  “我叫你犯……”韩国特使高高扬起鞭子,成蟜却不搭理,闹得韩国特使僵硬着手,满脸写满了尴尬。
  “大行人!秦国大行人!”韩国特使将鞭子一扔,拱手道:“不知大行人途径,外臣正在教训小吏,冲撞了大行人,还请大行人多多担待。”
  成蟜笑眯眯的道:“哦无妨,你教训你的,蟜便是路过,不妨碍你们不妨碍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