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节
  说不定考中功名,还能在京城见到穆昭朝。
  不过宴母并没有再想过旁的,她可不是那等所谓的人,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就只督促着儿子读书,旁的一概不提。
  因着宴庭深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大亏,就算要将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将养好的,尤其是这么多年,一直贫困,身体更是多年的亏空,养起来,十分费时,大夫给的医嘱,是好生养个两三年,等身体全好了,再考虑科考的事。
  原本宴母也是这样的打算,科考再重要,也没有儿子的身体重要,左右现在也不缺钱了,就把身体养好了再准备科考。
  一开始她瞧着儿子也是这个打算。
  但不知道从哪日开始,儿子就又恢复了之前拼命读书的样子。
  无论她怎么劝都没用。
  宴母没办法,只能由着儿子。
  还在大夫强烈的不建议下,参加了今年的乡试。
  乡试结束,都是从考场被抬出来的。
  之前的病重不治还历历在目,宴母可是吓的不轻。
  幸好这次只是疲累过度,没有危险,但因着宴庭深身子压根没有养好,还亏空着,读书又是个极费心力的,乡试更是一考就是好几天,哪怕没有性命之忧,也还是大病了一场。
  这一病,宴母可是担心坏了,生怕像之前似的,好在情况不严重,养了月余便好转许多,只是身子还虚着,宴母也不敢掉以轻心。
  直接乡试放榜,宴庭深在乡试中拔的头筹,中了解元,一时间晏家从曾经的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
  不过最后在儿子的建议下,宴母都已儿子还在病中需要静养为由婉拒了。
  眼看着儿子身体渐渐好转,又高中了解元,好日子那还不是在后面等着他们母子,宴母便想着劝诫儿子这次不能再任性,先好生养身体——总归现在一事功名在身。
  但刚婉拒了来客,回来宴母就见到儿子已经撑着病躯又开始读书。
  宴母那叫一个心疼,上次没拦住,这次无论如何宴母是要拦住的,再说了,会试在三年后呢,又不急在这一时。
  但儿子一句话就让宴母呆住了。
  宴庭深跟他母亲说的是,他要参加年后的春闱。
  也就是说,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宴母十分不解,儿子为何要这样急切。
  儿子虽然聪颖,也在乡试中中了解元,可会试和乡试完全不是一回事,就算她目不识丁也知晓会试的难度,再好生读几年书才稳妥,更别说儿子现在身子还没养好。
  母子两人拉锯了几日,宴庭深见母亲始终不安心,最后说了一句话便让宴母松了口。
  他说的是,小禾在京中过得不好。
  小禾是穆昭朝在晏家时的名字。
  宴母其实也知道,她也有偷偷托人去京城打听过,只是见儿子一心都在读书上,怕他着急上火,毕竟他们家这般境地,就算知道小禾过得不好,又如何与伯爵府这样的人家争人呢?
  再加上儿子又一心扑在读书上,说了平白分他的心,旁的一点用也没有,她便一直没说过,也从不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只是没想到,儿子什么都知道。
  宴母压根不知道儿子是从何得知的,难不成也跟她一样偷偷托人去打听的?
  怕她难过,也不告诉她?
  宴母知道儿子也很在意小禾,她只是不知道儿子的心思会这般深,也没想到儿子的心思会藏得这么好,她这一年来都没瞧出来。
  宴母想了一夜,第二天也没再阻拦儿子,只是要求他必须要量力而行,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毕竟身子垮了,旁的一切也都没了意义。
  因着距离京城太远,年后再启程入京,势必要在寒冬离家,路途太过艰难,也怕路上宴庭深受不住,母子二人便决定,趁着秋日里气候尚不严苛时便入京,争取在寒冬到来前就能抵达京城,左不过是多备着盘缠,住宿吃饭上多花些钱,但更稳妥些。
  于是在宴庭深身体好转了些,母子二人便收拾了行囊,跟随一个商队,便上京了。
  宴庭深确实天分异常。
  只不过,在他那本科举文里,他这一次并没有高中。
  不是落榜,而是他压根就没能参加明年的春闱。
  因为他又病了。
  今年冬天是个十足的寒冬,哪怕有着之前穆家给晏家的‘感谢费’,但到底这一年多为了宴庭深的病也花了不少,再加上读书科考更是花钱,进京后的投宿吃食,样样都要花钱,母子儿子过得十分节省。
  于是在一场大降温的暴雪中,本就身子骨没养好的宴庭深,又是一场大病。
  病的不凶险,可要参加强度更大的春闱俨然成了奢望。
  宴庭深十分遗憾,可也只能遗憾,只等下次春闱。
  没能参加春闱考取到功名,宴庭深自然也不便等平常伯爵府的门。
  虽然他们母子压根不信满京城对穆昭朝的恶劣评价,但也做不了任何事。
  京城物价贵,母子二人只是在临行前,往平昌伯府给穆昭朝送了封信——告诉她,他们信她,让她不要想不开,不要听信别人的话,等他们进京参加科考后,会来看她的。
  只不过,原来的文里,穆昭朝在那个时候,不止在京城声名狼藉,在平昌伯府也早就人心失尽,连穆昭朝这个大小姐,府里的下人都不看在眼里,更别说是个不知道是谁,瞧着就很寒酸的人来府上给穆昭朝送的信了。
  门房压根就没把这封信放在心上。
  然后又一忙起来,直接把这封信给弄丢了,等到想起来,再去找没找到,便作罢了,权当从来没有收到过这封信。
  是以,穆昭朝压根不知道,晏家母子曾来过京城,并给她送过这样一封信。
  乃至于她死,都不知道,还有人关心着她。
  宴庭深和母亲回京后,也在继续托人打听着穆昭朝的消息。
  只是京城遥远,就算是打听消息,从京城传到他们耳中,也要月余,有时路上遭遇点什么事,都要花费更长的时间。
  消息传播十分不便。
  就连穆昭朝的死讯传过去,都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
  等宴庭深再进京,穆昭朝早已香消玉殒。
  原书里,说宴庭深是个不解风情,情感也十分冷淡的人。
  行事作风,果断利落,还十分刚正不阿。
  最震惊朝野,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在高中状元后,没有留在翰林院,而是申请外放做了一个离京城甚远,又十分贫困难治理的县城做县令。
  朝堂上有人对他扼腕叹息,也有人佩服他敢于做此决定的果敢。
  外放到县城的宴庭深一门心思扑到百姓身上,励精图治,仅仅三年便政绩显著,三年任满,调回京后便连升三级,认命为从四品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
  一时间满朝上下都很看好宴庭深。
  甚至不少人觉得宴庭深不止聪颖,还十分有头脑,硬是走出了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前无古人的仕途路。
  除了宴母,压根没有人知道,他是因为太过伤心,才离京自请外放。
  时年,宴庭深虽已二十有五,但尚未娶妻,放在寻常百姓家,二十五岁还未娶妻,那必然不是良配,可这些放在宴庭深身上都不成问题。
  二十出头就已从四品,更是三元及第的出身,谁不赞一句人中龙凤?
  这哪里不是良配,这简直就是真真的文曲星下凡!
  往来提亲的几乎要把宴府的门槛踏平。
  但宴庭深都没有点头。
  在这本科举文里,宴庭深终身未婚。
  他与后来的,也一生未婚的国舅爷陈小公子陈裴昂,成了大卫朝的两大传奇人物。
  不同的是,陈裴昂心里这辈子装的都是对姐姐姐夫的愧疚,对外甥女的疼惜,宴庭深心里却是装了一个阴阳两隔之人。
  乃至在这本科举文最后的番外里,宴庭深死后,他过继来的同族的儿子,遵从他的遗愿,他下葬时身旁是放了一件当年小禾留在晏家的旧衣,就当两人合葬,连墓碑上也刻了穆昭朝的名字
  不过刻的不是穆昭朝,而是小禾。
  她生前被人欺负,他没能保护她,怕她死后孤魂野鬼,被别的鬼欺负,生前不能保护她,死后便以夫的名义保护她。
  就连后来晏家族谱上也在宴庭深旁添上了,妻:小禾。
  只是出身祖籍都不详。
  那时晏家已经如日中天,清贵至极。
  知道当年往事的人已然不多,更别说那会儿穆初元早已化作白骨,穆家也好林家也好,早都落魄,小禾这个称呼更没有多少人知道到底是谁,便也无人来追究这件事。
  而且,认真算起来,小禾当年是以童养媳的身份进的晏家,真算起来,其实也不能说全然没有名分。
  只是这些,穆昭朝全都不知道,也再没机会知道。
  穆昭朝震惊又唏嘘地听系统在她脑海中说完了宴庭深的生平。
  她心情有些复杂。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狗血的又操蛋的剧情安排。
  这人设,这剧情安排,有毒罢?
  不知道是共情,还是受了原主情绪的影响,穆昭朝只觉得胸腔又闷又堵,呼吸也有些困难,脸上的血色也缓缓褪去。
  若是没有系统刚刚告知的,宴庭深的生平,穆昭朝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他。
  但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
  太过深情,以至于,穆昭朝钦佩之余,也有些怕。
  因为宴庭深深情的人,是‘她’,虽然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穆昭朝,可在宴庭深和旁的人眼里,那个人就是她。
  穆昭朝手心都开始冒冷汗。
  尤其是在对上宴庭深克制又压抑的双眸时,穆昭朝更觉得闷堵得厉害。
  还有些难过。
  眼睛更是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
  见她脸色突然这么白,眼睛也红了,本就知道她在穆家过得不好心疼不已的宴庭深,更是大惊。
  哪怕现在他已经知道小禾在京城已经不是之前那般声名狼藉备受鄙夷,还十分受尊重,但从家里搬出来自己在庄子上住,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哪怕进京后,耳边都是对穆大小姐夸赞,他依然十分心疼。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脱口就是穆昭朝曾经的小名:“小禾,你没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