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第92章
  贩卖人口这种事, 早在秦汉时期就是大罪。
  尤其是汉朝有段时间蓄奴问题猖獗,朝廷便推出买卖同罪的处决方式,拐卖人口的家伙有罪, 你明知道有人是拐卖来的还敢买,那你也有罪,你俩一起享受车裂、齐登极乐吧!
  唐律关于贩卖人口倒是有好几种规定:如果是把良家子强行贩卖去为奴为婢, 那会判处绞刑;可如果是诱骗拐卖的,罪行会降等处理。而如果只是把人卖去当妻子、当儿孙之类的,那就更轻了,只需要徒三年。
  也就是关起来干三年苦力活就好了。
  就这样的量刑着实不算太重, 毕竟要是赶巧碰上大赦之类的, 他们马上就可以各回各家去了。
  正是因为量刑这么轻,所以这些人才会铤而走险, 决定趁着冬至大集弄几个妇人小孩换钱花。
  干成了, 歇三年;搞砸了,牢里蹲三年。两个结果对他们来说都没差!
  何况集市人那么多, 走丢几个人压根不会有人发现。
  至于县衙的那些个不良人?这些家伙从前也就是些游手好闲的闲汉, 平时懒懒散散,上头没命令绝对不会干活。
  也是巧了,这批人贩子刚送了批“货物”去别处,已经许久没踏足蓝田县。他们的“同行”也不会好心地提醒说现在的蓝田县变了样,所以他们竟是大摇大摆地过来准备干票大的。
  这人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抱走人家一个小女孩,被抱着剑到处巡逻的萧戡逮个正着。
  谁能想到这个穿得格外骚包的家伙会是蓝田县的不良帅啊!
  其他人见同伙被抓, 还是心存侥幸,觉得可能是那同伙自己倒霉。既然折了一个人, 他们就更得快些下手了,赶紧找机会干票大的就跑!
  于是他们都没跑, 当晚齐聚在某个老地方讨论接下来的作案计划。
  白天他们观察过了,蓝田县的不良人是勤快那么一点,不过这些家伙衣着十分显眼,想避开还挺容易的。
  来都来了,哪能空手而归?
  就在这些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次要几个“大货”几个“小货”以及把人往哪儿卖的时候,萧戡领着人连夜把他们给逮回县衙。
  幸好蓝田县衙的领导班子关系都不错,处理起县务来也快,基本是来多少人判多少人,不存在虚占着牢房的情况。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判了刑的。
  这次一次性逮了个还没判刑的人贩子团伙,为了防止他们在牢里串供,三娘让人把他们分散在好几个不同的牢房里头。
  要不是年初李隆基刚大赦天下,把牢里的犯人给一键清空了,蓝田县的大牢还真塞不下这么多人!
  人是抓了,怎么判定还是个问题。
  都说捉奸抓双、拿贼拿赃,除了最开始抓的那个人贩子算是人赃并获以外,剩下的那些家伙都还没来得及在蓝田县犯案。等他们回过味来要是死不认账,县衙这边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
  好在那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家伙已经招供了一部分,至少已经说出他经手的“货物”卖去哪儿了。
  萧戡道:“人先关着,我带人去把这些被卖的人弄回来。”
  三娘道:“好,你小心点儿,不要横冲直撞,必要时看看那边有没有熟人可以帮忙。”
  三娘做事那可是贯彻“出门靠朋友”原则的,要不然她来到蓝田县后也不会费那么大功夫和同僚们打好关系。
  见萧戡一脸不以为然,三娘又跟他分析了可能遇到的意外,光是他自己的话当然可以自保,可他的目的是带回被卖的女人和孩子,那就不能只顾着逞英雄了,须得一击必中,否则对方狗急跳墙可能伤害她们。
  别人讲这么多,萧戡是不耐烦听的,三娘讲他就直点头,认真表示自己知道了。若是新昌公主在这儿,怕是又该生闷气了:自己生的孩子怎地就那么听别人的话?!
  事实上便是新昌公主不在蓝田县,也还是被萧戡气着了——
  因为不良人还要负责盯着冬至大集,所以萧戡没带他们去办这次外差,而是匆匆回公主府点了批人,招呼都没来得打又匆匆走了。
  等新昌公主得知此事,他儿子都已经出城了。
  新昌公主和次子萧复埋怨:“你看看你哥,冬至不回家也就算了,回来也不多待会!”
  萧复年纪不大,为人却很老成,得知他哥点了哪些人出门以后给亲娘分析道:“大哥应该有要紧事要办,喊走的都是稳重可靠的人。您不是总想大哥能找份正经差使吗?”
  新昌公主听后心里好受多了。
  萧复道:“您若是想念大哥,可以去蓝田县置办个别业,得空了过去住几天,也让大哥陪您吃吃饭说说话。”
  新昌公主哼道:“我会想那臭小子?”
  说是这么说,新昌公主却还是认真考虑起儿子的建议来。
  三娘并不知道长安城中发生的这些事。
  以前萧戡经常过来蹭饭,现在萧戡突然一走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冬至这几天她手头上事情不少,也就是只是吃饭时会感慨一下。
  萧戡那边还没回来,这伙人贩子只能逐个击破,能问出多少是多少。能干这行的,嘴大多都挺硬,也不怵进衙门。
  你抓了我,我不承认,你压根拿我没办法;可我要是承认了,把以前干的事抖露出来了,那我可能要被判绞刑。你说我能承认吗?
  崔县令就住在县衙的后衙,这几天虽然在休假,却也还是时不时到前衙看几眼。
  见三娘拿着卷宗在那里琢磨,崔县令劝道:“从前的事怕是追究不了了,你也莫太劳心,该歇息还是得歇息。”
  三娘道:“我每天都吃好喝好,夜里也睡得很香,这不是闲着没事瞎琢磨。”
  崔县令知道年轻人都有用不完的劲,听三娘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狄平、狄安两小孩过来了,你一句老师我一句老师地喊,时而给三娘倒茶,时而给三娘拿点心,整个县衙都被他们弄得热闹起来了。
  三娘被他们这么一闹腾,也没心思逐句分析卷宗上的内容,起身对他们说道:“走,我们去牢里看看。”
  对人贩子“严刑拷打”这种事,也就刚抓到人三娘脾气上来了才会那么干,要是对后头那些人都有样学样就不太好交待了。
  她自己还好,绝对不会徇私枉法、屈打成招。可这事儿要是成了惯例,焉知以后会不会出现一些滥用私刑的人?
  官府不能放过坏人,也不能冤枉好人,否则迟早会失信于百姓。有些东西想失去很容易,想重新树立起来可就太难了!
  狄平兄妹俩没到过牢房,兴致勃勃地跟着去了,结果才进去就被那臭烘烘的味道包围了,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几分。
  犯人吃喝拉撒都在牢房解决,还天天被拉去干苦力活弄得浑身汗臭,散发出来的味道可不就格外令人难以接受吗?
  事实上县里多抓点人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一些最苦最累的活就不用征调百姓去干的,这段时间都是这些囚犯被撵去参加劳动改造。
  这会儿已经定罪的囚犯都已经被拉去服苦役了,只剩下那群人贩子团伙分散在各个牢房里。
  目前倒是还算老实。
  三娘带着两个学生看了一圈,赫然发现鼻青脸肿的人贩子不止一个,看起来个个都鼻青脸肿。
  “怎么回事?”三娘忍不住问引路的狱卒,“你们也严刑拷打了?”
  “没有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出手!”
  提到这事儿,狱卒话可就多了,眉飞色舞地和三娘分享起这几天牢里发生的事来。
  原来那几个人贩子里头有个人说漏了嘴,说起他们以前干过的一桩丰功伟绩,说是本来自己不想骗的,结果那女人太笨了,他们只好连女人带孩子一起笑纳了。
  结果同牢房里有个人听着听着就暴怒了,这伙人拐卖的不就是他几年前丢了的媳妇和儿子吗!
  其他犯人一听,这家伙居然是人贩子,顿时都帮那个人一起上去围殴。
  对于牢房里这种互殴,狱卒一般是不管的,只要不闹出人命、不吵着狱卒睡觉,他们爱怎么打怎么打。
  第二天那些犯人一宣传,大家都知道这伙新入狱的犯人是人贩子了。人贩子可太可恨了,他们在外面辛辛苦苦打拼(犯罪)养家,结果家被偷了,这让人怎么能接受?!
  谁家没媳妇,谁家没孩子,自己现在要服苦役,回不了家,要是家里的妻子儿女被这些可恨的人贩子拐走卖掉了怎么办?!
  再加上其他囚犯每天都要干活,这些人贩子却因为还没判定而舒舒服服地待在牢房里,囚犯们当然看他们不顺眼。
  这不,大家每天放工回牢,都要殴打殴打这几个人贩子,一天三顿加宵夜从不断绝。
  三娘:“……”
  一时都认不出哪个是自己殴打过的呢!
  三娘让狱卒把那个妻儿被拐卖的苦主喊出来讲讲具体情况。
  这人犯罪归犯罪,他妻儿是无辜的,真要被拐走了还是得看看能不能找回来的。
  谁知道她们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去?
  第93章
  三娘的两个学生中, 狄平性格沉静,很耐得住性子,平时跟在三娘身边经常拿着小本本做笔记, 偶尔郑莹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觉得这家伙迟早会抢她的活干。
  狄安性格跳脱多了,跟着三娘提审完犯人就开始痛斥人贩子的可恨之处。
  像刚才那个人就是因为妻儿被拐卖后变卖祖产到处寻人, 结果人没找着,家也没了,很快成了官府最头疼的那类人:无家可归、没事可做,且还身强体壮。
  这种人吧, 心里头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 有人一牵头他们就能去干坏事。
  当初张九龄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就是在商量怎么解决这些无产流民可能带来的治安问题。现在这个问题依然挺要命, 全塞军队里朝廷养不起, 塞边境让将领自己养又怕养出问题来。
  刚才那个犯人就是个典型例子,本来家里有点田地, 日子虽然不算富裕, 却也过得去。后来连那点地都没了,他就只能跟着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日子,混着混着就把自己混进牢里去了。
  劝人向善不容易,但人要变坏可太简单了。
  三娘目前在蓝田县所做的事都还只是在摸底,所以牢里这些人的情况她也想了解了解。
  刑罚的存在不是单纯为了惩罚和泄愤,更重要的是要震慑住那些潜在的犯罪分子, 敲打他们不要越过那条线。要是起不到这个作用,抓再多犯人也无济于事, 治安该变坏还是会继续变坏!
  三娘正忙碌着,就听绕梁过来说家里来人了, 是王维过来了。
  三娘听后马上把手头的卷宗收拾好,回家去招待自己的老师。
  见了人,王维就笑着说道:“你怎地连冬至都待在县衙里头?”
  三娘道:“有许多事是我牵的头,能守着还是守着的好。”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了,真正需要她出面的事其实不多,三娘也是记挂着人贩子的案子而已。
  既然王维来了,三娘便给他介绍了狄平和狄安,说是她在蓝田县收的两个学生。
  得知王维是三娘的老师,狄安麻溜喊人:“师祖!”
  王维:?
  这活泼的劲头倒是和三娘小时候挺像。
  王维浅笑道:“我只是教了阿晗弹琴作画之类,算不得正经老师。”
  三娘道:“弹琴作画怎么就不正经了!”
  既然王维来了,三娘便拿了个张婆婆雕好的印章送给王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