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
  公羊仪,被他以开国之功封为翼国公。
  “陛下之意……”
  赵芸娘适时当了一个捧哏。
  “公羊仪忘记了。”
  “他是臣子,我是皇帝。”
  “要是他不肯放权的话,我……仁至义尽了。”
  徐行对赵芸娘轻声解释。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徐行这时,想到了与苏学士座谈时,苏学士骈指用茶水在桌案上写的这首诗中的一句。二人饮茶之时,看似苏学士在说自己和欧阳叔达的事情,但何尝也不是在说他这皇帝回到朝廷后的事情。
  朝中之事,瞒不过市井百姓。
  瞒不过……说书人!
  ……
  ……
  神京,公羊府。
  按理说,大多数臣子都喜欢将自己的爵位用作府前的匾额。但公羊仪偏偏是个例外,因为他的宰辅之位大过翼国公这个爵位名称。
  “臣公羊仪谢陛下隆恩……”
  后宅的卧房内,公羊仪佝偻着身子半躺起身,他膝边盖着被褥,没着朝服,只是穿着白绸的里衣。
  他对宣旨的太监拱了拱手,然后领了圣旨。
  当朝宰辅,又是老臣,得君恩,再加之公羊仪重病,可以不必穿朝服叩谢领旨。
  “阁老……”
  “陛下在杂家宣旨之前,再三言说,万不可因宣旨伤了阁老的身体……”
  宣旨太监和公羊仪寒暄客套了一句。
  等太监一走,公羊仪也不装了,他下榻,走到八仙桌旁,刚准备让儿子给他倒一杯凉茶。却突然想到这茶壶沾了太监的手,于是他皱了皱眉,让下人重新换一壶茶给他,用新的茶具。
  “父亲,圣上……可不是太子徐璋,也不是皇后……”
  “这般欺瞒陛下……”
  公羊仪的长子公羊德对公羊仪拱了拱手,小声劝了一句。
  “你爹我知道。”
  “只是……不甘心啊……”
  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后,公羊仪摇头一叹。
  当年他弃尚和尚而投徐行,足以见他的智慧。然而此刻他不是没看到朝廷暗流中蕴藏的危险,只是坐到了宰辅位置,再让他退,他不甘心。
  他如今也才五十多岁。
  距离乞骸骨,还早着呢。
  “若父亲执意如此……”
  “还请父亲判儿子不孝,将儿子逐出家门。”
  见此,公羊德立即跪在地上,哀恸不已,逼迫公羊仪做出决断。
  父亲好汉儿英雄。
  公羊德待在公羊仪身边,耳濡目染久了,亦知权谋之道。
  他清楚,一旦父亲公羊仪还在执意与天德帝对抗,到时候死的不仅公羊仪一个人,而是全家。此次太监宣旨,明面上是赏赐,但实际上,则是天德帝给公羊仪这个阁老下最后的通牒。
  “罢!罢!罢!”
  眼见儿子如此,公羊仪只得认命。
  ……
  ……
  次日。
  公羊仪入朝,言自己罪犯欺君,故意隐瞒自己病情……
  欺君,乃是大罪。
  内阁首辅这一番行径,瞬间引起朝野哗然。
  聪明人能从中看出君臣二人之间的斗争,以及最后公羊仪的认命。而愚钝的人,只以为二人君臣之情甚笃,所以公羊仪不忍欺瞒天德帝,甘愿领罪。
  “你我君臣,相伴时间不短……”
  徐行先给这件事定下基调。
  不惩罚公羊仪。
  接着,他连消带打,将这件事的政治影响降到最低,“曾经在四明山中,公羊先生就因事务繁忙,告了病假,实则是偷偷出去玩乐……”
  “今日公羊先生告病,一如既往……”
  “只是如今朕为君,公羊先生为臣,故此才犯了欺君之罪。可你我本就是相交好友。以友谊论,公羊先生何罪之有?”
  徐行话语一转,言道。
  公羊仪上殿请罪……就是一种政治表态,意思是他这个内阁首辅不与徐行这个天德帝斗了。余下的党羽该歇着就歇着吧,他不掺和了。
  而“政治对手”的投降,胜利者绝不能赶尽杀绝。
  这是潜规则。
  故此,他的这番说辞,都给大家留下了颜面。
  第139章、心血来潮的危机,青龙之血
  “宣朕旨意……”
  接着,徐行又再次给公羊仪封赏了起来。
  金银各赏三千两。
  再加封爵位,从翼国公晋封为广平郡王。
  让其荣归故里,颐养天年。
  听此。
  公羊仪紧绷若弦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和他猜测的一样,只要他甘愿“退位让贤”,天德帝就不会对他赶尽杀绝,相反还会给他出局后的体面,不会让他太过难堪。
  “臣……谢陛下。”
  公羊仪深深一揖,从脑袋上取下乌纱官帽,然后递给一旁等待的太监。
  不久后。
  朝毕。
  他仍旧走到了紫薇殿外的栏杆处,俯瞰皇城景色。
  身边,再无上一次的簇拥党羽。
  “广平郡王……”
  “陛下请你到偏殿,赴宴。”
  没过盏茶时间,一个小太监来到公羊仪身后,低声道。
  “看来我公羊仪……”
  “还是简在帝心。”
  公羊仪闻声,笑了三声。
  少了朝堂的争斗,徐行还念他们以前的一份君臣之情。
  ……
  ……
  公羊仪的离去。
  给徐行提供了一个消息。
  关于余慈身后世家一脉的幕后支持者的消息。
  “疑似修仙者……”
  坤华宫内,徐行凝眉深思。
  在忘川海的叠山岛,他是突然心血来潮,所以才想着回凡俗探亲。后来,他回到神京,以为皇室遭遇的危机,只是余慈等人的逼宫。
  但得到公羊仪提供的消息后。
  他才发觉,似乎他的心血来潮没这么简单。
  也是,余慈等人的逼宫,顶多让皇后赵芸娘放弃垂帘听政,然后架空太子徐璋,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只是权力的变动。
  民心在徐!
  皇室最多失权。
  想要颠覆社稷的话,没个一二十年,很难。
  至于公羊仪为何掌握了这个消息……
  这也不难猜,公羊仪身为内阁首辅,这些年来,党羽几乎遍布全国,论及耳目,比没他在的皇室,自然要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