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所以,曳哥根本不是把陆燃灰当对象处,他只是玩玩?
  ……仔细想想,这还真是大少爷能做出来的事。
  真相大白,沈迟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作为一个三观勉强端正的正常人,现在看陆燃灰心里直发虚,心道曳哥也太不道德了,之前就一直在故意整陆燃灰,现在又玩弄他感情,这算什么事,简直有损阴德。
  但作为兄弟,他也很难去说什么坏话,借扶眼镜的动作遮掩内心的惊涛骇浪:“所以,你是因为听见了这句话,才和贺立阳……?”
  燃灰没点头也没否认,但沉默就是一种表态,沈迟只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巨大谴责。
  这怎么能怪人家陆燃灰?听见那种扎心至极的混账话,没当场冲进去崩溃已经是情绪很稳定了好吗,他到底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像是察觉到了沈迟的坐立不安,燃灰笑笑,眼底一片黯淡:“我说的话,麻烦沈少帮我保密,别去告诉云少,反正……已经断了。”
  最后几个字轻如蚊蚋。
  把你糊弄过去就差不多得了,千万别再整什么幺蛾子行不行!
  沈迟只觉得膝盖又中一箭,差点没当场被愧疚感压垮。
  好半天,他叹口气,艰难地打消了帮陆燃灰平反的念头,情真意切:“算了,就这样断了也好。”
  “曳哥……也许不适合你,你值得更好的,我说真的。”
  看了眼表,沈迟几乎是逃难一样地站起身,面前咖啡半口未动:“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燃灰没有起身,他的咖啡还没喝完,不能浪费:“沈少慢走,就不送了。”
  沈迟出了门,在门口停顿一下,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半透明质地的门帘,青年垂眼,苍白的手指缓慢搅着面前的咖啡。
  在这充斥着阳光、暖意和爱的早上,只有他独自待在那个无人角落,像是座被世界抛弃的孤岛。
  半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蓦然勾起一个苦涩的笑。
  燃灰:【选好了?那晚上就看这个。】
  002:【好!这片一看就刺激!】
  沈迟像被针刺了一下,猛然回头,几乎是狼狈地匆匆离开。
  -
  自打捉奸之后,苏展连着好几天没见到云曳的人影,打电话发消息也全被无视了个彻底。
  起初他还没当回事,毕竟大少爷丢了大脸,肯定不愿意被当作笑柄和谈资。
  但一直联系不上他,去了一趟云氏集团,得到云曳前几天休了年假的消息,苏二少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开车一路找到了云曳的公寓楼。
  保安说云曳的公寓有人入住,但怎么敲门都没人应。最后苏展担心真出什么意外,找来一个开锁的,强行把门给撬开。
  进了门就是一股冲天酒气,窗帘全部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暗无天日,零零碎碎的垃圾遍地都是,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来收拾了。
  苏展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陷入自我怀疑——自己不会撬错家门了吧?这他妈是那个有洁癖的大少爷会住的狗窝?
  他满目狐疑地进了门,皮鞋一不留神踩在门边的啤酒罐上,差点没一屁股滑倒。
  满头冷汗地稳住重心,苏展二话不说直奔着卧室去。
  结果云曳自己在家竟然还锁卧室门,好悬没把苏展鼻子气歪,边狂拍门边喊:“曳哥!曳哥你在里面吗!我知道你在,你别不出声啊!”
  连拍带喊地折腾了好半天,在苏展决定把开锁师傅叫进来时,门被人从里面刷啦打开了。
  连着好几日没见着人影的大少爷,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才几天不到,云曳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脸色苍白,颓废之意明显。那双向来睥睨的凤眼越发冷冽,像是两口冒寒气的井。
  尽管如此,还是比苏展帅了十倍,只能说人比人得死。
  他冷冷睨了苏展一眼,转身走回屋内:“神经病。”
  苏展眼很尖地瞥到异样,往前急迈一步,扯住云曳小臂:“你手怎么了?”
  云曳没回头,阴森森道:“松手。”
  苏展不仅不放,还胆子很大地把他的手腕反转,露出右手上缠绕的厚厚纱布。
  也许是动作幅度太大,伤口又裂开来,浸红了纱布。
  苏展触电般松开手,不可置信道:“你他妈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云曳在他还想细看前抽回手:“不小心。”
  苏展才不信他的鬼话:“屁的不小心,不小心能受这么重的伤?”
  他嚷嚷:“这绷带谁给你缠的,一点都不专业,你该不会没去医院吧?好端端的,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
  未尽之语卡在嗓子眼,苏展想起什么,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因为陆燃灰?”
  听见这个名字,云曳动作一顿,眼神让苏展瞬间寒毛直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冤孽。
  “我知道你被戴了绿帽子觉得丢人,但糟蹋自己干嘛?”苏二少苦口婆心:“你该做的是狠狠报复陆燃灰,让他从此滚出京城,从此一生落魄……”
  还没说完就被云曳打断,声音冷得像是数九寒冬:“别再提他。”
  不是都分手了吗,还不让骂。
  苏展心情复杂,识时务地改了口风:“行行行,不提他不提他……哎我说你太不地道了吧,自己闷在家里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叫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云曳转身:“没心情。”
  “没心情,出去散散心不就有心情了!”
  云曳现在的状态太不正常,苏展哪里敢再让他独自呆着,不由分说揽住肩膀:“走走走,我听说老刘得了几瓶庄园特供的红干,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他大出血!哥们好好陪你喝!”
  云曳打开他的手,眉眼间一片死气沉沉:“不去。”
  苏展不解地几步跟上:“为什么?不是,你就非要在家里喝吗,有我做局陪着喝不更痛快?”
  云曳没吭声,又闷头灌了口啤酒,沉默片刻,道:“一出门就会想起来。”
  大少爷从来没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好记性,清楚地记住了所有和陆燃灰相处的瞬间。
  物是人非,触景生情,曾经无知无觉的每个细节都像是把刀,调转刀柄,往他心口上戳。
  即使是看见一个普普通通的高脚杯,都能想起青年为他亲手调出的那杯热红酒,和他在吧台灯光下温柔的笑。
  越是刻意遗忘,脑海中关于陆燃灰的一切就越生动明晰。
  云曳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明明刚经历过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被陆燃灰耍得团团转,不甘心到了极点……
  自己竟然还在控制不住地想他。
  过去那些承载着回忆的聊天记录被删了个干净,他拉黑了陆燃灰,手指抚过那簇小火苗的头像,在删除好友的键上按了一百一千遍。
  最后还是没按下确认。
  苏展看着云曳消沉颓唐,恨不得把“我抑郁了”写在脸上的神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还记得不久前,自己担心云曳陷进去,特意问过他。
  大少爷当时一脸无所谓,笃定地说自己有分寸。
  ……他现在的表现,可不像是有分寸啊。
  想到某个可能性,苏展咽了下口水,迟疑道:“曳哥,你……”
  “你不是说,对陆燃灰只是玩玩吗?”
  既然只是玩玩,有必要这么如丧考妣?
  这话却像是触动了云曳的某片逆鳞,他下颚线骤然绷紧,神色阴森森反问:“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认真了?”
  苏展: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别想太多,我一直都是和他玩玩而已,一、直、都、是。”
  云曳语速很快,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谁:“我只是觉得恶心——一想到他对着我虚与委蛇了那么长时间,这个过程里不知道背着我钓了多少人,养了多少鱼,我就想吐。”
  “我不愿意出门,因为我不想再想起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懂了吗。”
  苏展:“……”
  他悻悻道:“懂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饶是苏展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云曳。那作为好兄弟,似乎就只有陪喝一条路了。
  苏展抓起一罐还没开封的啤酒,豪爽道:“来,忘掉那些破事,我们不醉不归!”
  云曳不理他,拿起那罐喝了一半的啤酒,仰头就灌。
  但刚喝两口,脆弱的胃再也受不了刺激,他猛弓起腰,痛苦地拧紧了眉。
  泛着白沫的啤酒洒了一地,苏展惊恐地把啤酒罐一扔,冲过来:“卧槽,曳哥你怎么了!”
  被苏展扶着躺到床上,胃里依然火烧火燎。云曳按住小腹,咬紧牙关,额上冷汗津津。
  等难耐的胃疼和耳鸣过去,他才终于听见苏展恨铁不成钢的咒骂:“云曳你大爷!冰箱比我脸都干净,你他妈几天没吃饭了?!胃不想要了是吧!”
  他怎么就忘了,进门第一步,应该先检查垃圾桶和厨房的!
  云曳闭着眼,沉沉地喘了口气,没有回答苏展的质问。
  苏展都快气死了,没想到云曳会作死到这个地步。
  就为了一个陆燃灰?
  他给云曳倒了杯热水,在他慢慢喝水的空档里暴躁转了两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等大少爷放下杯子,苏展站到他眼前,面色凝重:“云曳,我必须得警告你。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你再这么糟蹋自己,我只能去把这件事告诉伯母了——告密也比活生生看着你把自己折腾死好。”
  但即使搬出了云夫人,云曳照旧不为所动。刚刚折腾了这么大一圈,他的嗓音低哑,有气无力,却一张口就能气死个人:“随便你。”
  见他油盐不进,苏展气得摔门而出,心道自己再管云曳一次就是猪!
  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手心伤口火辣辣地疼,胃也疼,连带着浑身肌肉都开始酸疼。
  云曳失眠了好几天,从来没有那么累过,累到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偏偏精神诡异的亢奋,一闭上眼,就是陆燃灰站在他遥不可及的位置,语气和神情都冷淡:“我只喜欢你的钱,我一直在骗你。”
  ……骗子。
  陆燃灰骗了云曳,云曳也骗了苏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