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只仗着他怕苦,偏拣这一点来拿捏。
  他想着,懒懒地靠在软枕上,白皙足尖探出榻沿,晃晃悠悠地,去够矮几的撑脚。
  他如今是半盲之人,行走之间,难免要有磕碰。
  似不小心绊着矮几,恰巧撞翻上头搁着的汤羹这类小事,实在再正常不过。
  便是程既回来,也不能拿他如何。
  黄杨木纹理细腻,坚硬微凉,谢执试探着,拿足尖去碰,挨着了,在上头点了点,暗自蓄力,预备着做一场意外出来。
  力气蓄到半截,眼前骤然一暗,有阴影覆在了身前,伸出的足尖被人猝不及防地握住,落入一片温热掌心之中。
  “在做坏事?”
  他听到那人轻笑一声,低低地落在耳际。
  “抓到你了。”
  白绢下的一双眼略眨了眨,谢执抿着唇,拿手撑在榻沿,往回挣了挣足尖。
  没挣动。
  被不要脸的某人正攥得紧。
  谢执试了两回,索性认了命,由他握着。
  “少爷好清闲。”
  “倒来寻谢执一介瞎子开心。”
  周潋往上移了移,握住他的脚腕,报复一般,在足弓上轻挠了挠。
  “你拿这话噎了我几日了,招数也不换一换?”
  “再等两日这绢布就能取下来,到时可该预备个新借口?”
  谢执叫他碰着了痒处,止不住地往后缩,偏又被捉着逃脱不得,声音都微微发着颤。
  “周潋!”
  “松手……”
  “叫得这般生疏,”
  周潋停了动作,却不肯放开,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笑,哄他,“我是谁?”
  “再叫一回。”
  被榻上恼羞成怒的人一脚蹬开,活鱼一般从掌心溜了出去。
  “少爷趁人之危的本事倒是见长。”
  “是么?”
  周潋笑着,去一旁净了手,自然而然地坐去谢执身边。
  “仰仗阿执的功劳。”
  他挨得近,温热气息一并带过来,谢执不自在地拿足尖在锦被上轻蹭了蹭,故意同人找茬。
  “少爷离这么近作什么?”
  “方才不是还净过手吗?”
  “仔细坐久了,待会儿又该沾脏了。”
  周潋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撑不住笑道,“什么理都叫你占了。”
  谢执微一挑眉,“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
  周潋又凑近了些,唇齿开合间,吐息落在耳侧,热辣辣地。
  “我何时嫌过你?”
  “怕你嫌弃才去净手,反倒被你赖过来。”
  “我怎么会……”
  话说了一半,眼前陡然一暗,那人倾身上前,后半句被突兀地堵回了喉中。
  下巴被人用擒住,不由自主地后仰,另一只手却撑在腰间,微微使力,将他揽进怀里,贴得更近。
  像是能听见另一片胸膛里的急跳。
  怀中人僵了一瞬,好似受惊的猫。
  明明亲了不止一回,怎么还学不会?
  周潋想着,觉着好笑,又止不住地生出喜欢,舌尖探过去,很轻地勾了一下他的。
  下一刻就被扭着手腕甩去了一旁。
  周潋:“……”
  忘记这人已经痊愈,力气一并恢复的事了。
  “少爷特意净过手,就为了做登徒子一用?”
  “不成么?”
  周潋拿手撑在榻沿,看着他笑,“阿执生性爱洁,”
  “我还当此举能讨你喜欢!”
  又道,“小程大夫果真医术了得。”
  “经他一番治下来,阿执气力倒仿佛更胜往昔。”
  隔着一层白绢,谢执眉尖微挑,“许是少爷懈怠,也说不准。”
  “技不如人,自不必再寻藉口。”
  周潋说着,面上却不见失落之意,慢悠悠起身,微微一笑道,
  “待小程大夫回来时,定要同他提上一句,叫他也一并开心才好。”
  “???”
  谢执警惕地抬起头,一双眉微微蹙起,直觉此事并不简单。
  果然,那人笑着,下一句便是,“若他问起,你我为何会动起手来,”
  “那便要从一碗冰糖燕盏说起了。”
  谢执:“……”
  他就知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谢小公子能屈能伸,迅速换了副口吻。
  “谢执以为同少爷间的情分,总不至于连碗燕盏都抵不得。”
  “那是自然。”
  周潋的声音里带着笑,离远一瞬,又回转。
  下一刻,温热的瓷勺抵在了唇边。
  “所以这燕盏,便由我来喂阿执吃罢。”
  谢执:“……”
  诡计多端的读书人!
  谢执只将眼前那一碗燕盏当作周潋,一口口吞得极凶狠,看在周潋眼里,却忍不住要笑,只觉着他像饿了两三日的猫,呲牙咧嘴也瞧着可爱。
  几口喂完,将瓷盏搁去一旁,他揽着谢执肩头,头微微低下去,在后者唇角极快地亲了一下。
  舌尖尝到一点化不开的甜,他捉着谢执扬起的手腕,笑着逗人。
  “吃到嘴角上,还不许人替你揩干净?”
  “谢阿执,你也太霸道了些。”
  谢执:“……不及少爷倒打一耙的本事强。”
  “阿执过奖。”
  这人倒安之若素地领了。
  谢执将手腕从周潋掌中抽出,没好气地按了按眉心。
  “少爷不去操心外头,倒整日在寒汀阁打转。”
  “棋局过半,若叫旁人抢了先手,哪里还有你我落子的余地。”
  先前刺杀之事,周潋伙同阿拂一道,半遮半掩在谢执处糊弄了过去,并未将周潋的打算透露出来。
  “少爷有这工夫,不如去查一查靖王那处府邸,查一查令尊近来又有何新动向。”
  “早些揪了切实把柄,也好鸣金收兵……”
  话音未落,被周潋抬手,在额上轻敲了一记。
  “怪不得程大夫说你伤势恢复得慢。”
  “一天天藏那么多心思,来回在心里头转十几个弯,补再多的燕盏也不顶用。”
  说着,猝不及防地抽了谢执身后软枕,揽着腰,将人放倒在榻上。
  “有阿拂和林沉替你在外头盯着,靖王逃不掉,儋州的天也塌不了。”
  谢执蹙着眉,若非一双眼叫白绢遮着,大约就是在瞪他了。
  “瞪什么?”
  周潋逗他,在鼻尖上轻刮一下。
  “不是说瞧不见么?”
  “还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