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她一面发出声响,一面在白天发生事故的地方走动。
  行至一处未干的水洼时,她一下站住了。
  那里还有无数人踩过的脚迹,水洼的底部,有血迹沉寂于泥土之中。
  如果姚守宁此时还在这里,就可以看到这是白天的时候,那发疯的男人被陆执一剑刺死之后倒地的地方。
  他身死后,流出的血液将整个小水洼染红。
  处理后续事宜的人可能并没有来得及将这水坑填了,让这老妇人寻着味道来到此处。
  她在水坑旁站立了半晌,接着将手中的拐杖一丢。
  拐杖落地的刹那,‘嗖’的化为一条细长的蛇影,隐于水洼之内。
  “就是这里吗?”
  先前还哭喊着‘儿子’的老妇人阴测测的问了一句,仿佛与人正在交谈似的。
  水洼之内,映出一条细如筷子般的细小黑影,蜿蜒于水面之内,好似在回应着她的问话。
  “是谁干的?”她好像‘听’到了那映照在水洼内的蛇影的话,脸上浮现出骇人的纹路,紧接着嘶声问了一句。
  良久之后,她怨毒的声音再响起来:
  “我知道了……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我的儿呀……我的儿……”
  “儿啊……你在哪里啊……为娘来找你了……”
  回升大道周围的民居之内,不少还未入睡的人都听到了夜半响起的古怪声响,吓得许多人瑟瑟发抖,这一晚不少人连觉都睡不着。
  相反之下,姚守宁倒是睡着了。
  不过自从苏妙真一来,她像是被诅咒了一样,睡得不太踏实,一整晚都仿佛有一个人在她耳边凄厉的耳语。
  早晨冬葵服侍她起身时,看到她眼底下出现的阴影,不由有些纳闷:
  “您又做梦了?”
  昨晚她并没有惊叫坐起,冬葵还以为安神汤起了作用,可眼下看姚守宁的神情,像是压根儿就没有睡踏实过。
  “……是。”
  姚守宁欲哭无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
  昨夜她梦到有人在自己耳边一直在哭,好像是在找她的好大儿。
  “儿啊……儿啊……儿啊。”
  她学了两句,无可奈何的道:
  “我梦到有人儿子丢了,一直在找儿。”
  第52章 送字画
  那唤‘儿’的声音几乎缠了姚守宁一整晚,阴魂不散的,闹得她并没有睡得多踏实,早上起来便难得犯了困,呆坐了一阵,又抱着被子重新倒回床铺里。
  冬葵几乎被她有气无力的学喊话声逗笑,接着说道:
  “是不是昨日听了那死掉的人在找母亲的缘故?”
  昨日陆执审问事情缘由时,那青衫男子曾问起死者身份,有人提到这男子有个母亲,只是事发之时,估计母子分散了。
  若是在此之前,姚守宁恐怕也与她一样,认为这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连续经历了两场梦境,她隐约觉得自己的梦可能是一种提示。
  不过目前的她所知有限,实在不知道这种提示意味着什么,睁着大眼盯着罗帐看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小姐快起来了。”
  冬葵说完,见她赖在床上不起,不由伸手想拉她起身。
  “不要……”
  姚守宁并不配合,将身体一滚,抱着被子滚进床铺深处。
  她精力一向充沛,身体又健康,以往吃得下睡得香,心中没有烦恼,早上从不赖床。
  可接连两日没有睡好,又一想到起床之后去了柳氏屋中还要面对奇怪的苏妙真,便恨不能重新闭眼再睡个回笼觉。
  她背对着冬葵,青丝散了满床都是,像是缎子一样丝滑厚重。
  薄薄的寝衣难掩她线条,纵然年纪还不大,但已经可以看出少女婀娜的身姿,由后面看去,薄背与胯骨之间连接的纤腰细成惊人的弧度。
  可惜在她面前的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冬葵,对面前的这一幕无动于衷。
  见她耍赖,伸手一抓住被子,用力往床边拖,一把将姚守宁逮住。
  “快起来了。”
  冬葵拉她起来,勇猛的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中:
  “表小姐来了,太太肯定要您陪着用早膳的。”
  到时她要晚到,柳氏必定不开心,不止姚守宁自己要被斥责,恐怕自己也要一起背锅。
  “我不喜欢表姐。”
  姚守宁被冬葵抱在怀里,有些天真的看她:
  “你跟娘说,我生病了。”
  “不可能的。”
  冬葵将她的打算戳破。
  先不说她昨晚就已经提到了她不喜欢苏妙真,柳氏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再者说了,她从小到大就没有生病过,此时若说病了,要是柳氏找人来把脉,一旦将她拆穿,恐怕主仆两人都要倒大霉的。
  “更何况,表小姐来都来了,您总要见面,逃又逃不掉的。”
  冬葵无情的将她的幻想打破,说得姚守宁的脸色顿时垮下去了。
  就在二人说闹之时,外头突然传来声响:
  “二小姐。”
  “逢春姐姐来了!”
  冬葵精神一振,连忙道:
  “您看,肯定是太太派人来催了。”
  她接连两晚没有睡好,神色有些恹恹的,早晨起得就比平时更迟。
  若是以往,冬葵去柳氏院中回报一声便成。
  柳氏心疼女儿,自然会容她睡一阵懒觉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苏妙真刚到姚家的第一个早晨,柳氏绝对不会允许女儿缺席。
  说话的功夫间,逢春已经进了屋里,唤了一声:
  “二小姐?”
  “逢春姐姐,二小姐在屋里呢!”
  冬葵被她缠住,一时之间脱不了身,不由大声回了一句。
  逢春进来的时候,就见冬葵极力挣扎的样子。
  她身材瘦矮,身高不如姚守宁。
  再加上冬葵收着手,深怕将她身上雪白的肌肤抓扯间留下红印,所以不止没能将姚守宁拉下床,反倒被她拖上床铺。
  只见二小姐裹着被子缠在她身上,她极力挣扎着艰难往前爬的样子,仿佛一只苍蝇背了只龙眼壳似的,看得逢春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小姐,快起来了。”
  她一进来,就帮着冬葵的忙寻找姚守宁要穿的衣服,一面就道:
  “表小姐已经来了,出府的马车也准备好了,太太让我过来催一催。”
  姚守宁一听这话,将环绕在冬葵身上的细嫩双臂一松,有些好奇的问:
  “娘要带我出门?”
  这真是十分稀奇。
  柳氏向来拘她得紧,不喜欢带她出门。
  再加上昨日发生了那样的大事,照理来说,正该留她在家中修养身心才对,怎么今日就急着要带她出去?
  她这话一说完,逢春就笑道:
  “我倒是忘了说这事儿。”
  她一面寻了姚守宁要外出的衣物出来,一面温言细语的解释:
  “太太说,昨日多亏了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陆世子救命,才能平安归家。”
  后姚翝又顺利带着苏妙真姐弟归来,没有被刑狱司的人截留,令得柳氏又惊又喜。
  虽然后来姚翝没有细提个中缘由,但她临睡之时,却想起了母女二人回程时,在马车上说的话。
  那时姚守宁随口说来的谎言不免被她记进了心里,姚守宁说,陆执让她放心,姚翝不会出事。
  这话在柳氏心中,自动变成了:放心,他必不会让姚家的人出事。
  如此一来,姚家可算是欠了陆执极大人情。
  柳氏思来想去许久,觉得还是应该亲自备些礼物上门先道谢,探探将军府的意思,再隆重备礼投贴拜访。
  虽说姚、陆两家门第相差极大,她上门送礼,未必会受遭人待见,恐怕还有被人误以为攀高枝的嫌疑。
  可是一码归一码,闲言碎语虽可怕,但柳氏却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因此一大早就让人准备了马车,同时又令曹嬷嬷备了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