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爱立忙道:“我一会也给你凑一些,花些钱都是小事,这事小李要是解释不清,一辈子就搭里头了。”而且,源头还是为的她,那她真是一辈子心里都难安。
  俩人朝甜水巷子走去,一到巷子口,沈爱立就看到,樊铎匀和一个穿着军绿色裤子.白色衬衫的男同志在家门口对峙着,心里隐隐猜测,有可能是段屿白,忙和序瑜道:“我先去看看,好像有些不对劲。”序瑜忙道:“好,你跑慢点。”
  段屿白正劝不动樊铎匀,有些气闷,不意看到一个女同志一脸焦急地朝他俩跑过来,心里立时就明了,笑着问樊铎匀道:“你看,那是不是我们铎匀的对象,可急得呦!”
  看得他都想真揍樊铎匀一顿,也不知道这女同志会是什么反应?
  第107章
  樊铎匀皱眉看了段屿白一眼,眼含警告。
  段屿白耸耸肩,他难道还真能做什么不成,不过是过过嘴瘾,不知道铎匀对自己哪来的这么大敌意?
  明明自己这些年,一直努力地释放善意,他却好像一直视而不见一样。
  这次他也是没办法,死皮赖脸地把老王的活给撬了过来,就希望铎匀能松口。正想着,就见那女同志越来越近,是一个标致的姑娘,古大姐要是看见,肯定会喜欢。
  爱立一口气跑过来,到俩人身前才站定,瞥了段屿白一眼,问铎匀道:“怎么不进去,这位同志是?”
  段屿白客气地朝她伸手道:“沈同志好,我是铎匀妈妈的老部下,段屿白。”完全没有和樊铎匀在一起时的啷当样,好像真是一位樊家长辈的故人。
  如果没有段沁雪的事,确实会是一位故人。
  沈爱立一愣,她以为他会提是铎匀的亲戚,没想到会说是铎匀妈妈的老部下,这一句话,显然是给彼此都留了体面。
  这是以为自己还不知道他和樊家的那一段糟心事,不知道他是谁。
  而段屿白知道她是谁,定然是来前做了功课的,这是特地来看她的?还是找铎匀有什么事?
  点头道:“段同志好!”却并没有伸手,一句回应,已经是她能给予的最大耐心,还是看在那一句老部下的份上,如果说是什么亲戚,她定然是拉着铎匀扭头就走。
  段屿白心里明了,看来铎匀把什么都告诉了这位沈同志,按他的性格,会开口说这些往事,这是认定了?
  这时候序瑜也走了过来,爱立和段屿白道:“真是对不住,今天我们有点急事,怕照顾不周。”和铎匀道:“咱们回吧,我和序瑜正有事和你说呢!”
  沈爱立开门,让序瑜先进去,自己拉着樊铎匀进去,就准备把门关上。
  段屿白也不强求,只是朝樊铎匀道:“铎匀,我在外面,有事喊我。”序瑜皱眉问道:“爱立,这是谁啊?来找茬的吗?”
  爱立点头,“差不多。”忙将她和序瑜今天的成果,和樊铎匀说了,最后道:“序瑜的意思,是下午再去找仓库管理员,塞点钱,问下铜丝铜线的问题。”
  樊铎匀却摇头道:“怕是光塞钱还不行,朱自健是副厂长的小舅子,那些人既然答应给他办事,多少也是顾忌他的身份。”序瑜琢磨了一下道:“朱自健那边有权,我们这边如果钱不行,那就只能拿他们的饭碗来说话,什么事会危及到他们的饭碗呢?”
  爱立忽然想道:“反口栽赃!他们既然配合朱自健说是小李偷的,咱们就找人告诉他们,朱自健说这是他们自己配合小李,偷拿了东西出来,一同分赃!”序瑜道:“可以,就是得找一个他们信得过的人去说。”
  爱立觉得最好是和朱自健一起的人,这样他们才醒,开口道:“保卫部的最合适,小张不知道可不可以帮忙?”序瑜想了会儿,道:“应该可以!但是为稳妥些,还是拿钱来试下。这事我来办吧!”她印象里俩人关系一直很好,但现在时间紧迫,还是谨慎些。
  又问樊铎匀道:“樊同志,你上午那边有进展吗?”
  爱立也看向了他。
  就见樊铎匀点了点头,面色却有些严肃的样子,“算是有进展。”就是来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和爱立道:“我上午去找了江珩,让他帮忙查一下顾大山的履历,他以前在北省军区任过营长,后来转业到了汉城国棉一厂任保卫部的主任,我妈以前的一个老部下王元祥同志,现在在北省的军区任职,我和珩哥说好,让王元祥同志和顾大山说和一下。”
  说到这里,樊铎匀停顿了一下,和她们道:“那位没来,来的是门口的段屿白。”序瑜虽然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关系,但是人都到了,樊铎匀和爱立都没让进,显然是有过节的,而且这过节看起来还不小。
  立马和樊铎匀道:“要是为难,咱们就不找他!这事我还有别的法子。”不行的话,她就去找季泽修,让他出面去见顾大山。
  却听爱立忽然问她:“序瑜,不会是季泽修吧?那小李可能更不愿意了。”要是知道,为了他,序瑜还和季泽修低头,小李怕是宁愿被打成坏分子。
  樊铎匀正待开口,外头的段屿白忽然道:“铎匀,我和阿珩.王元祥都说好的,他们都同意了,这事由我出面!”
  沈爱立知道,樊铎匀并不想承段屿白的人情,这事想想都恶心人,但是小李这回为的是她,才落到这个处境,她无论如何都该帮忙。
  外头的段屿白靠着院门,不紧不慢地道:“铎匀,你要是不答应,我自己就去了,反正这事,我保准给你办好!”
  樊铎匀有些不耐地看了眼院门,却忽然发现爱立低着头,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心下微动,问她道:“今天你们问了李同志没有,为什么会有人栽赃嫁祸给他,是朱自健吗?”
  爱立有些犹疑,她知道只要自己说了这事和自己有关,他再不想接受段屿白的人情,都会给他开这个门。
  又觉得对不住小李,明明只要她开了这个口,铎匀定然会帮忙。
  她皱着眉,却不开口,樊铎匀就猜到了一点,温声道:“爱立,和你有关对吗?即使是外面那个人,在我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为难的。”这是段屿白欠他们的,他先前只是连带着厌烦他,并不想让他偿还一点。
  樊铎匀安慰她道:“如果李同志帮了我们,我们更应该帮他解决这次的困难,他帮我们之前,定然都没有任何顾虑。”
  不然也不会陷到如今的处境。
  他用了“我们”这个词,而不是“你”,爱立知道,他的意思是他和她一样,承小李的这份人情。
  这么会儿,序瑜差不多也搞清楚了,爱立先前那样急,现在却不愿意和樊铎匀开口,显然是不能开,和她们道:“没事,这事季泽修肯定有办法,我去找他!”
  爱立一把拉住了序瑜,她知道她今天要是让序瑜出了这个门,那才真是拿刀片刮小李的肉,想想都觉得罪过。
  又不想恶心铎匀,她不忍心。
  不妨樊铎匀忽然朝院门走去,爱立忙喊了他一声:“铎匀!”跑过去一把将人抓住,“铎匀,不行,是我的事,是我该还的人情,不能让你承担!”
  樊铎匀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着急,正准备拉开院门,忽然听到江珩的声音,“铎匀,我是江珩!”
  樊铎匀开了门,喊了一声:“珩哥!”
  江珩瞥了一眼段屿白,拍了拍樊铎匀的肩膀,“这事是你珩哥一时糊涂,办得不地道,你别往心里去!”
  顿了一下又道:“事情你放心,王元祥今天下午就会给你办好,找汉城国棉一厂保卫部的顾大山,保一位保卫部的李柏瑞同志,对不对?”
  段屿白要说话,江珩猛地拉住了他,和樊铎匀道:“我就是怕你们着急,特地来和你们说一声。”说着,就拉了段屿白要走。先前给段屿白软磨硬泡,他没有磨过,就答应让他去试试,段屿白一走,他就觉得不对味来,以铎匀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段屿白开口。
  如果真开口了,也定然是为了小沈同志!雪云也骂他这事做得糊涂,“他段屿白想补偿,也要看铎匀想不想接受啊!你这事办得,不是硬按着铎匀低头吗?你就不怕古大姐给你托梦,骂你狼心狗肺?”
  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事做得太不厚道了,铎匀是来求他帮忙,不是段屿白,铎匀要是想和段屿白开口,还不如干脆和樊师长开口呢!他要什么没有?
  心里一时悔得肠子都青了,立即就换了衣服往这边跑来,还好赶得及!
  段屿白脸色瞬时白了一些,仍旧忍不住喊道:“铎匀,要是回头有事,你再去阿珩那找我,我还要待好几天。”
  樊铎匀面无表情,始终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段屿白有些丧气,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就走了。默默算了一下,已经有十年,铎匀没有开口和他说过话了。
  院子内序瑜忽然发现爱立红了眼,心下大为触动,她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她的小姐妹为她做出了她想不到的妥协和退让,忍不住抱了抱爱立,“爱立,给你们添麻烦了。”
  爱立忙压下心头的情绪,轻声道:“序瑜,你不要说这种话,小李也是为了帮我,他看在你的面上,拿我当朋友,我也拿他当朋友。”就是心里觉得对不住樊铎匀,明明他自己那么恶心段家的人,现在却为了她而开了口。序瑜点头,望着她,诚恳地道:“回头我会和他说,是你和铎匀帮的忙。”他可以不记她的情,却不能不记爱立和樊铎匀的。
  樊铎匀进来,也发现了爱立的异常,拉了拉她的手,“没事。”又和序瑜道:“王元祥出面自然更好些,他做这种事,不会出差错,他和顾大山打个招呼是一方面,我们这边也要给李同志搜集好证据,刚才你们说钱的事,还是要多准备一些,我这边还有三百块现钱,序瑜你先拿着,要是不够的话,回头我再和江珩借一点。”
  “够了,够了,我手里也还有两百多,”她今天早上出门就想着可能会用到钱,带了两百块出来,另外把存折也带出来了。
  爱立也忙回房把自己存的八十块钱拿了出来,序瑜不收,说够了,爱立执意要给她,“你拿着吧,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比不得小李为我做的。”序瑜听她这样说,也没有再推脱。
  三个人简单吃了一点午饭,就分头行动,樊铎匀在家等消息,序瑜去找小张和仓库管理员,爱立去金宜福,让他到时候帮忙出面作证。
  下午下班后,几人在甜水巷子里集合,序瑜说她还算顺利,下午和小张俩个一番连骗带诈的,仓库管理员终于说,那些铜丝和铜钱是去年入库的东西,暂时借给朱自健那边,后面他就还过来,他这边还没有做出库的记录,还算仓库里的东西。
  爱立道:“仓库每天.每周.每月都有各种盘库存的指标,他既然没在日志上记录,这就还是仓库的,他要是敢不作证,我们就说他监守自盗。”序瑜皱眉道:“这事就算两边都出来作证,怕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让小李没事,很难扳倒朱自健,上次你们一群人在车间看到工人在机器上动手脚,也不过是将他调离生产岗位,去了保卫部。况且这回,他并没有对厂里造成什么损失,只是个人的恩怨,他大可以说是误会,是他行事过于鲁莽,没有仔细确认之类的话。”
  虽然现实有些让人丧气,但是爱立也知道,确实是这么回事。副厂长程立明不说是包庇他,明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爱立打起精神道:“不管怎么样,先把小李搞出来了吧!那屋子也不好待,明天咱俩一块去找顾大山?”忽然想起来,问樊铎匀道:“那边有消息了吗?”
  这时候就听有人敲院门,樊铎匀道:“来了!”
  把门一打开,却意外地是段屿白,脸上还带着几分酒气,“铎匀,这事说成了,王元祥和顾大山说李柏瑞是他姐姐的儿子,让他多看顾一点。明天你让沈同志,直接去找他就行。这事是王元祥办的,我就是来传个话。”
  也不等樊铎匀接话,转身就踉跄地走了,明显是喝过了头。
  爱立出来看了一眼道:“铎匀,要不然让他进来歇一会儿吧,这要是在路上被车撞到了,总是一桩事。”
  樊铎匀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嗯”了一声,抬脚朝人走去。序瑜悄声问爱立道:“怎么回事啊?”
  爱立小声道:“他求铎匀妈妈,让姐姐在樊家做保姆,最后嫁给了樊铎匀的爷爷。”序瑜有些惊讶,不确定地看了爱立一眼,见小姐妹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才轻声道:“得差二三十岁吧?”
  爱立点头。序瑜讶然,暗道怪不得今天这俩人都不愿意给段屿白开门,段屿白还死乞白赖地要帮忙。
  和爱立道:“小李这事,你和铎匀也真是费心了。”
  爱立推了她一把,“不准再说这种话,我还觉得对不住小李呢!”
  樊铎匀已经把段屿白带了回来,序瑜看了他一眼,就告辞了。段屿白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和俩人摆手道:“你们去忙你们的,我在院子里坐一会,稍微缓缓就成。”
  樊铎匀没有应声,拉着爱立去吃晚饭,沈爱立倒是想起来,给段屿白倒了一大搪瓷缸的开水,放在他旁边。
  晚上樊铎匀熬了粥,炒了两个素菜,俩人简单地吃完,一起收拾碗筷去厨房。碗筷碰撞声中,樊铎匀忽然问道:“小李的事,和你有关对不对?”
  爱立给他递碗的手一顿,低声道:“铎匀,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是,这事和我有关系,前几天的食堂中毒你还记得吧?那天本来是朱自健想让王元莉给我下药,是小李把药换成了糖粉,后来食堂那边出了事,朱自健找人把药拿回来,然后发现药被小李调包了。”
  樊铎匀脸色瞬时凝重起来,“朱自健想给你下药?什么药?”
  沈爱立支吾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怕他再问,忙转移了话题道:“你是不是明天的火车?几点钟的?”
  樊铎匀边洗碗边回道:“下午两点的火车。”
  沈爱立不知怎么就想起来早上做的梦来,今天一天忙糟糟的,差点把这事忘了,和他道:“铎匀,我早上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火车出事故了,你能缓两天再走吗?”
  沈爱立现在想起来梦里那个墓碑,都觉得心里毛毛的,浑身打冷颤。
  樊铎匀洗碗的手一顿,见她表情严肃的很,眼里含了一点笑意,“爱立,你希望我晚两天走?”
  爱立听他这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气得捶了他一下,“小樊同志,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认真的!请你端正态度好不好!”
  又叹气道:“话说回来,何止是两天,我巴不得你不走呢!我都习惯了这饭来张口的日子,不过我说的梦是真的,不是什么想留人的借口!”
  却听樊铎匀问道:“那不知道爱立同志,想不想留人?”
  爱立闷声道:“想,怎么不想!”这是她对象,她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果不做饭呢?”
  “想,也想,行不行?”沈爱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就问你,改不改期?”
  樊铎匀却摇了摇头,“不行,爱立,我要早去早回,下次回来争取多待几天好不好?”他这次本来就是和人换班,那边还有很多的事,一周已然是极限,确实不能再多待。
  俩人在厨房里为留不留,走不走的事,都勾起了愁绪,已然忘记院子里的台阶上还坐着一个人。
  倒是让段屿白听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候段屿白已然渐渐醒了酒,脑子也清明了些,想起来铎匀目前工作在海南,小俩口还是两地分居的情况,心里不由琢磨了起来,要不要插把手?又想到铎匀怕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心里不由泛起来几分苦涩。
  十年了,铎匀和多美都没有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