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胸口阴霾在这三言两语的对话间被拂去大半,贺准心情愉悦,眼神里裹着的温柔快要满溢出来:“乖。”
  唐纨也笑,眉眼弯弯笑涡清浅,还未温存多久,又秒切工作模式,操着公事公办的语气郑重其事道:“我那会儿在想,林见山应该不是唯一一个辛丛定派到你身边的人。铂曼这边的中高级管理层,恐怕早就已经被他的势力渗透。这段时间大概率会有一批人离职,余下的那些也许会收敛锋芒,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已经让骆总那边在筛选简历了,另外还有公司的那些重点项目,在途以及即将进行商务洽谈的,都要密切关注。”
  贺准心头甚慰,面上却如同抓住小辫子般地说:“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林见山没问题的?”
  “我现在也觉得他没问题,只是举个例子,你要提防的是其他人。”
  “其他人,谁?”
  唐纨撇了下嘴,没着他的道,转而又说:“你还记得匡海山吗?他调去兰致那边以后,日子很不好过,空拿一个资深顾问的头衔,手底下半个兵都没有,已经完全被架空了。我在想,要不然就把他调回铂曼,匡海山怎么说也是铂曼出身的老人,跟辛丛定毫无瓜葛,非常时期,让他回来稳一稳局面也未尝不可。”
  贺准哼笑一声,听不出喜怒:“是匡海山让你来吹枕边风的?”
  “不是。”唐纨一五一十道:“自从他走后我们就没再联系过,这些情况都是曾杰打听到之后告诉我的,匡海山这个人也并非一无是处,我和他共事这些年,看得出他虽然沽名吊誉贪慕虚荣,但能力还是有的,铂曼研发中心不少人都是被他从管培生一手栽培起来的,我也一样。所以,作为他曾经的徒弟以及下属,我恳请贺总给他一个机会。”
  “我要是不给呢?”
  唐纨不卑不亢道:“人都会犯错,匡海山就是把双刃剑,全看用他的人能不能把控住,我相信这对贺总来说不是问题。”
  贺准笑了一下,“你在激我?”
  “没有。”唐纨软了语调,却又一本正经:“我在拍你的马屁。”
  贺准啧了一声,拿乔道:“距离太远,用户体验极差。”
  “还有几个小时就能见面了。”
  “然后呢?”贺准居心叵测地引导。
  唐纨咬了咬内唇,纵使知道在光线昏暗的前提下对方根本看不清这边的情景,脸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泛红发烫,小声且快速地吐出一句话:“……见了面再说。”
  “好啊。”贺准慢条斯理地拿捏他:“那匡海山的调令也容后再议吧。”
  “……”唐纨忍不住吐槽:“你好幼稚。”
  “是谁不久前还说想我的?唐纨啊唐纨,你真当自己男朋友特别神通广大是吧?别忘了,匡海山现在不归我管,当初走得容易,现在想调回来可没那么简单。”
  “我们一起想办法。”
  一句我们听得贺准心头像被羽毛刮过般酥麻,十分受用,他现在承认这个枕边风吹得精准且到位,拿出一副昏君的姿态道:“勉勉强强被你说动了,但是刚刚的马屁拍得不太舒服,现在是凌晨接近两点,我下午的飞机回s市,你还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好好想一想,要做点什么能让我更加舒服。”
  “……”
  第73章 “妈妈认输。”
  清晨,初生的阳光顺着未关严的窗帘后头泄进来,一寸一寸悄无声息地沿着床沿攀爬,将被褥下微微拱起的人影笼罩,一切都显得那样的静谧祥和,直到——
  卧室门被人从外面霍然扭开,谭女士嘹亮的嗓门破空而来:“唐唐,起了没有呀?妈妈早饭已经做好了。”
  被面起伏,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道:“妈,我想再睡会儿……今天不上班……”
  “不上班也是要吃早饭的呀。”谭女士双手在围裙下摆擦了擦,边往屋里走边询问:“……妈妈怎么听着你声音有些不对劲,是不是感冒了?”
  唐纨瞬间清醒了大半,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声音含糊地透出:“……没有。”
  谭女士显然不信,走到床畔去掀被子边:“让妈妈瞧瞧。”
  “妈……我真的好困,你让我补会儿觉,下午还要去机场接人。”
  谭女士眉毛一抬,叉起腰道:“接谁?”
  “公司领导。”
  谭女士瞬间警惕:“哪个领导?”
  藏在被子里的声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坦然:“你不会想知道的。”
  “……”
  床垫微微下陷,是谭女士挨着床沿坐了下来,盯着儿子一动不动的身影道:“唐唐,你在跟妈妈玩温水煮青蛙呢?”
  静了一两秒,唐纨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抬手掐了下眉心,直直看过来,清瘦的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嗓音明显的沙哑:“……妈,我不想跟贺准分手,也不会从公司离职,之前因为小弥还在病中,我不想你再为我的事分神,过于忧心焦虑影响身体,才暂时答应——咳咳咳……”睡醒后干涸刺痛的喉咙冷不丁吐入凉气,激起一连串不停歇的猛咳。
  谭女士蹭地站起身,急冲冲道:“还跟妈妈嘴硬,你看你这脸色,分明就是发烧了。”言罢瞥开视线,像是为了躲避什么似地转身往外走,背后撂下一句:“……妈妈去拿体温计,你快回去躺好,别再着凉了。”
  咳嗽声终于止住,唐纨兀自缓了缓,睡意已然全无,撑着床沿下地,却起身之际眼前蓦地一黑,眩晕感迫使他再度坐了回去,抬手掌心贴着前额摸了摸,还真有些烫。
  “唉呀呀,三十八度五……”谭女士推了推老花镜,对着床头灯念出体温计上水银柱延伸的刻度,转而看着儿子一脸的费解:“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呀?”
  某人凌晨穿着单衣在阳台吹了半个多钟头的风,当时浑然不觉有什么,事后身体遭殃,可这一茬是万万不能让谭女士知道的,否则又要借题发挥。
  于是道:“好了妈,你别靠我那么近了,待会儿不是还要去医院看小弥么,别把病毒带过去。”
  被他这么一提醒,谭女士发起愁来:“那妈妈一会儿去医院,谁留下来照顾你呀?”
  唐纨无奈道:“我一个成年人,还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么。”
  谭女士惦着方才那茬儿,嘴唇翕动两下,还是忍不住问他道:“……那你,下午还出门吗?”
  唐纨梗住,却不想再说违心的话,视线下移盯着被面上的褶皱道:“去还是要去的。”
  谭女士闻言惊愕不已,瞪圆了眼睛看着儿子,满脸都写着恨铁不成钢:“你你你……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呀!”
  “妈。”儿子澄澈又认真的目光直直地看进她眼睛里,有着破釜沉舟的坚定和不屈不挠的执着,“姐以前总是说我,性格温吞循规蹈矩,是个听话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笨孩子。那是因为小时候的我一直都觉得,你和爸为我们安排的路并没有什么不好,直到几年前姐的事情发生,我才开始有所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