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云秀回道:“半柱香前醒了,大夫说他是中暑了,开了几副解暑药方,稍作歇息便能恢复过来。”
  凝珑暗自松了口气,她知道云秀想到了不能明说的地方,便主动开口解释:“我……我灌了他一盏烫水。谁让他未经我允许,拿我用过的茶盏解渴。”
  云秀有些怕,“小娘子,他那副破铜锣嗓子本就嘶哑,你又灌了烫水。他的喉咙,不会被烫破吧?”
  这倒不是替冠怀生喊冤,实则是怕惹是生非。云秀跟了凝珑数年,凡事习惯为凝珑着想。她怕因冠怀生这事,凝珑会被旁人抓住把柄。
  凝珑蹙起月眉,给自己辩解:“倒水前,我尝过一小口。哪有那么烫嘛,我的喉咙这般娇养,都没被烫伤,只觉润喉解渴。你当那水是什么?那分明是嬷嬷专门给我熬的梨水,用的可是最贵的梨!”
  她做三分坏的事,总要装成九分坏的人。
  云秀有些想笑,“嗨呀,小娘子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关怀人家,偏还得借口泄愤。”
  凝珑被她夸得无地自容,“其实,我也是想欺负他嘛。水不烫,我灌水的力度掌握得也好,哪有那般粗鲁?偏他难受得能把心肝肺都吐出来。我……我除了说的话难听些,旁的动作,哪里有威慑之意?”
  云秀又问:“既然如此,那他为甚要表现得那么痛?”
  “他这人就是这样。”凝珑的话声垂了下来,“三分痛,能装出九分痛的模样。好让我……”
  话语未尽,凝珑却不愿再说下去,留云秀一脸疑惑。
  装腔作势,不正是为了讨好凝珑吗?
  她扇他巴掌,他故意不抹膏药,顶着紫红的巴掌印见她。她故意骂他,他又气又无力反抗,不情不愿地臣服。她用麻绳绑他,他故作挣扎,勒得肌肉暴起。她灌他水,他给的反应,宛如她在害他命。
  她喜欢带给冠怀生痛,更喜欢看冠怀生无助挣扎,反抗,最终屈服的模样。
  而冠怀生喜欢她施舍的痛。他向来懂得如何讨好她,应下她所有歪点,同时保留着他自己的小心思。
  这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俩人因难以启齿的癖好越走越近。
  她桀骜地坐在高位,戏弄似春.倌的下人。
  凝珑决定勉强屈尊,去一趟下人屋,慰问冠怀生。
  她也想造出个花样。
  “云秀,去拿套下人衣裳。”
  云秀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拿来一身粗布麻衣。下刻就见凝珑大胆地换上下人衣裳,秀发裹在头巾里,站在她面前转圈。
  “怎么样?”凝珑问。
  屋里灯火葳蕤,云秀借光窥她,满眼惊艳。
  美极了。做姑娘时,是明艳娇媚的大美人;扮男装时,是清瘦俊美的小郎君。
  夸赞一番,问:“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
  凝珑不假思索:“下人屋,悄摸看看冠怀生那个傻子。你好好待在屋里,给我打掩护。外面灯熄了,摸瞎走路,也没人能认出我。”
  哪知话音甫落,就被打了脸。
  猫腰前进时,正好被下人屋的管事王老汉逮住。
  前面这道人影鬼鬼祟祟,醉酒的王老汉大声呵斥:“臭小子,你住哪屋?这么晚还不睡,莫不是想做坏事?”
  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酒,腥臭的酒气隔老远仍能传到凝珑鼻腔里。
  她小脸皱起,竭力忍住呕意,把腰身弯得更低,隐匿到黑漆漆的竹影里。
  王老汉揉了揉眼,活生生的人,竟一瞬消失不见了!
  他怀疑自己是走夜路撞见了野鬼,吓得浑身哆嗦,一溜烟跑回屋里,装作无事发生。
  待酒气消散,凝珑方直起腰,快步走出竹林。
  下人屋静悄悄的,似乎落针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凝珑站在冠怀生屋前,庆幸这里的每道院墙都很隔音。纵使做再荒唐的事,隔壁也未必能听见一丝动静。
  冠怀生屋里很黑,看起来像是早已睡熟。
  凝珑稍稍犹豫,不过下一瞬便轻轻推开屋门,灵活地闪进屋里。
  忽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站起一道高大的黑影。
  凝珑换了种声线,学着浪荡子与采花贼,邪气地说:“这么晚了,公子还没睡,是特意在等我吗?”
  待适应屋里的黑暗后,冠怀生渐渐看清了那道陌生的身影。
  比一般男子低,身姿清瘦,声音虽放得低,可却比一般男子更清亮,很像宫里伺候嫔妃的小宦官。
  没有脂粉气,首先排除女扮男装。
  冠怀生眸色陡然变冷,不动声色地握紧匕首,想把这家伙一击毙命。
  只剩下是仇家刺杀这种情况。
  两道身影,在一片沉默中凑近。
  “嗖——”
  匕首飞快刺过去,却被一方烛台挡住。
  电光火石间,蜡烛点起,黑屋里亮起一点暖黄的光芒,一圈圈地向外扩散。
  冠怀生愣住,微微瞪大双眼。
  没有仇家,没有潜伏的刺客,只有一张明艳娇靥。
  “晚上好。”
  凝珑斜靠着圆桌,举起烛台,照亮冠怀生惊愕的脸庞。
  她扮起二流子很是熟稔,故意倾身凑近他,吹了个口哨。
  “灯下看美人,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故意戏谑调侃,却见冠怀生嫌弃地扔掉匕首,“噗通”一下,跪在她身前。
  凝珑放下烛台,弯腰捡起匕首,仔细打量。
  不是普通之物,匕首柄嵌着一颗暗红玛瑙,刀刃异常锋利,品相上上等。
  绝非一介下人能拥有。
  凝珑把匕首架在冠怀生的下颌,抬起这张桀骜不驯的脸。
  “我就猜嘛,你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下人。”
  冠怀生一脸迷茫,搞不懂她为甚要女扮男装,深夜来访。他坦荡地仰视她,可心里却早已想好千百借口,来掩盖他的真实身份。
  可凝珑却出乎意料地没再问下去。
  匕首缓缓下移,利索地挑开衣带,停在他的腰腹前。
  “明日再追究,今夜嘛,给你奖励。”
  她画着圈圈,可只要她想,她就能轻松杀死这个有所隐瞒的奴隶。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
  在我的大纲里,在小哑巴被喂毒药和掉马前,他和珑姐还会发生一件颠覆性的大事。
  猜一猜呀,哈哈~
  下一更周四晚9点,冒泡来说一下。
  第14章 消遣
  ◎算脚踏两只船么。◎
  但她又怎么舍得杀死他,她已有好久都没找到称心的玩物了。
  凝珑暗中卯足力,倏地将匕首扎进桌里,一面观察着冠怀生的反应。
  他似乎以为她要杀人灭口,肩膀一缩,像头受惊的大狼犬。
  “你做得很好,去趟花宴,你给我赚足了面子。”凝珑摘下头巾,任由乌黑发丝垂落。
  她自尊心强,习惯了享受他人的夸赞与艳羡。不仅她的才貌令人佩服,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都胜过无数贵胄子弟。
  凝珑又端起烛台,借着晃动的烛光,打量这间陈设简单的屋子。
  一张硬邦邦的床榻,一把瘸腿凳子,一扇破旧的木桌,一顶破衣柜,外加几身破衣裳,这就是他的所有。
  凝珑翘着腿,坐在硬床板上,别有深意地问道:“你这里,可有能更换的褥子?”
  冠怀生一下就猜出她想做什么,不过面上仍佯作迷茫,乖乖地摇了摇头。
  又用手语比划道:“褥子破了脏了,管事会负责更换,但不会在屋里另放现成的褥子。”
  手指打出了残影,打了半句方后知后觉,凝珑根本看不懂手语。干脆“呜啊”一声,借此表示否定之意。
  这么多天相处,凝珑慢慢摸清个规律。
  于小哑巴而言,“咿呀”是别扭的撒娇,“呜啊”是认真的否定,“嗬嗬”是身里或心里,哪个地方不舒服。
  无法出声的卑贱奴隶,与看门狗有何异。
  凝珑懂也装不懂,惋惜道:“算了,我也没想跟你玩到最后一步。”
  她勾勾手,“过来。”
  这晚一如初见,她慷慨地显出玲珑曲线,更毫不避讳地给他看裙底风光。
  冠怀生的脑袋被她摁住,头发被她用力拽着,难受地“嗬嗬”两声。
  离得极近,能闻到一股奇妙的味道。她身上自带的淡香,腌进骨子里的馥郁的脂粉香,与独特的又甜又腻的香。
  冠怀生心乱如麻,念了无数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只飞快瞥一眼,便紧闭双眼,偏过头,倔得像头驴。
  他的力气到底比凝珑大,膝盖划过地,身往后仰了些。
  再单纯的男人,此刻也知道他要被逼迫着做什么事。
  冠怀生没料到凝珑竟如此喜爱他这副卑贱样子,竟能允许他越过裙底,窥探那一方风景。
  他一直拒绝,摇头摆手,却总是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