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节
  西夏使臣没辄了,回去后左思右想把心一横:白诩你这个白痴,你会害死宋国与西夏两个国家的!好,你不放我,我就自己想办法送信出去!!!
  于是,西夏人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尝试逃出洛阳宫或是将信息传递出去。
  就在西夏人竭力逃跑与报信的同时,完颜谷神和他手下的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在明,诸国使臣都有铁甲保护与监视;在暗,有青卫在负责监视他们。西夏与金国使臣固然能够躲开那些铁甲卫士,但却始终逃不过青卫。躲在暗处的青卫看到他们的一些举动暗笑不已,然后将消息报知了朱雀知道。
  “呵,他们终于按撩不住了。”慵懒的躺在床上的楚天涯笑了,对朱雀道,“你们今天在仙缘殿里的那出戏,着实演得不错。只是苦了萧塔不烟,她一介女流还是一国之后,居然被七哥踩在脚底之下,受尽凌辱吃尽了苦头。”
  “和保护诸国使臣失去了性命的军士相比,她算是幸运的了。”朱雀淡淡的道,“主公,所有事情都在按计划进行,一切都显得十分顺利。但属下心中一直有个隐忧……这也太顺利了。”
  楚天涯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朱雀与他对视了一眼,眉宇微沉小声的道:“属下建议,主公还是多防一手。”
  楚天涯略微一笑,“你有办法?”
  “当然。”朱雀凑近了一些在楚天涯的耳边耳语。
  “听起来不错。”楚天涯面带笑容的努了努嘴,“好,就依你的来办!”
  “多谢主公!”朱雀喜笑颜开。
  楚天涯笑了,“很少看到你这么开心。”
  “这样做,你会更加安全一点。”朱雀明显是轻吁了一口气,“我当然开心了。”
  三日之后,黄河之北。
  完颜宗翰带着几名骑卫,正在黄河滩涂上怒马奔腾,引弓射猎。
  今日一大早,完颜宗翰就出来打猎了。到现在已经收获了极多的猎物,但他好像还没有半点回去的意思。实际上最近好多天来,他一直都这样每天打猎,日出而出日落而歇,乐此不疲。
  表面看来,完颜宗翰这位三军统帅已经有点迷恋于玩乐,疏于职守了。只有他的一些近卫知道,他们的狼主最近心情很坏,是在借打猎杀戮,来平息内心的焦躁与怒火。
  也难怪,完颜宗翰南征已逾半年,除了白捡一个楚天涯扔下的太原,寸功无建。本待打过黄河横扫中原,却不料遇到刘子羽这样一颗横空出世的硬骨头,死活挡着他,让他寸步难进。抢渡之战打得正火热,宗望却在梧桐原那边莫名的败了,导致大金国全盘被动,不得不停止眼下这场战争。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偏偏完颜宗望这个金国二太子还被楚天涯生擒了,这可就直接触动了大金朝廷的核心神经。众所周知,宗翰与宗望是大金国目前的两根顶梁大柱。宗望一倒,宗翰便一枝独秀。如果宗翰能在这时候反败为胜横扫中原报仇血恨,当然是上好的结局。那样的话,宗翰就将成为大金国未来当一不二的第一统帅,无人可与之比肩。
  可是在那之前,宗翰不得不掂量一下金国皇帝的心思。在皇帝的心里,是肯定不想看到有谁一枝独秀与朝堂或是军队的,再加上宗望与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宗翰不得不先想办法把宗望从南朝那里弄回来再说。
  如果他没有百分之百必胜的把握就贸然对南朝发动复仇之战,那么朝廷与皇帝必然以为宗翰是要落井下石害死宗望,从而达到独霸军权的野心。如果战又不胜,那他宗翰这辈子也就活到头了!
  因此,现在普天之下最纠结最郁闷的人,非完颜宗翰莫属。他有一万个心思想要跨过眼前这条并不壮阔的黄河;但又有一万个顾虑,不敢轻举妄动。
  进退失据,身不由己,宗翰心里的苦恼很少有人能懂。因此目前,他只能先等。等朝廷派出的使臣先与大宋和谈,能够先把宗望换回来并赢得喘息之机当为最好;要报仇,以后也有机会。如果和谈不成南朝不放人,那么宗翰也就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渡河而战了!
  “叭——”
  一声脆响,宗翰手里的雕弓断了弦。
  “换弓!”宗翰沉声怒喝一手将断弦之弓给扔了。随从急忙又送上一把暂新的骑弓。
  “继续!”完颜宗翰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今天他比往日更加焦躁与怒急,都已经拉断了三把弓了。
  “狼主——”远处奔来一骑快使,十分仓皇急切。
  “何事?”
  “有洛阳密报!专程狼主麾下!”
  “洛阳密报?”完颜宗翰好奇的接过密信展开一阅,顿时表情大变,“这怎么可能?!”
  “属下已经请狼牙卫队鉴定,这的确是狼牙今年新启用的暗号笔记无误!”
  完颜宗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密信紧紧拽在手心里,“楚天涯,居然就这么死了,被萧塔不烟那个契丹妖妇,下毒毒死?……我不信!!”
  第303章 假戏真做
  天下,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还有人故意在墙上挖了暗眼主动要让这堵墙透一点风出去。
  楚天涯遇刺的消息,终究是不胫而走在仕民军队中交相传递。整个洛阳一片哗然,陷入了无边的惶恐与不安之中。
  虽然朝廷没有正式宣布这一消息,但从洛阳宫近几日的表现来看,极有可能这是事实。因为眼下正在举行洛阳王的大婚之典,皇宫与洛阳王府里应该是极为热闹宾客往来不绝才对。但是这几天来,皇宫与洛阳王府一同紧闭,虽然晚上依旧有烟花放起,但是那些往来巡逻的军士比平常多了数倍,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紧张肃杀的气息,无疑都在给楚天涯遇刺一事增加佐证。
  人都有这样的心理,越是神秘的东西,却喜欢去猜测,想要弄个究竟。对于楚天涯遇刺一事,朝廷越是遮遮掩掩秘而不宣,洛阳的谣言越是传得凶猛。开始还只是街头巷尾的臆测与猜想,传到后来就有鼻子有眼了,就差把洛阳王遇刺的细节全都搬到瓦肆里演两台戏、说两段书了。
  无边的谣言与恐慌情绪开始在洛阳城中漫延。很快就传到周边,人心一片惶惶。
  谎言被一百个人说一百遍,就容易变成事实,甚至是真理。
  现在看来,除了一直隐而不发的大宋朝廷,所有人都知道——大宋的洛阳王已经死了!
  民众恐慌了。
  军心浮动了。
  洛阳宫,却依旧四门紧闭,除了大队的兵马凶巴巴的往来逡巡,不见其他的半个人出入。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洛阳宫在关闭了七日之后,终于打开。朝廷放旨出来僻谣,说洛阳王在婚宴之上因为饮酒过度突然病倒,现由御医日夜医治与救护已无无恙,不日即可康复如初——洛阳军民不要以讹传讹的听信谣言、更不必惶恐慌张!
  朝廷是出来辟谣了,但却显得那么无力——要想辟谣何需圣旨?直接让洛阳王现身一见不就行了吗?
  于是,这则圣旨非但没有起到辟谣的效果,反而让洛阳的民众更加相信,洛阳王楚天涯是真的已经死了;朝廷只是为了稳定人心,才做出此等掩耳盗铃之举!
  圣旨一出,洛阳果然是真的乱了。
  很多达官显贵开始收拾细软,准备逃出洛阳另觅生路——傻子都想得到,洛阳王一倒朝廷必乱,离此不远的女真大军随时有可能趁乱杀来。而且,就算没有外敌,洛阳内部也会发生极大的争端,难保什么时候就要酿出内战。总之,用不了多久,洛阳就会乱了套、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达官显贵要出逃,普通的民众自然也就坐不住了。女真人还没有打过来,洛郡上下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时,洛阳宫里再次传出消息——官家将要结束西幸,回归东京。
  这一举动,再一次触动了洛郡军民的心:连官家也要逃,看来洛郡是真的不安全了!
  于是,洛阳更乱了……
  这一幕幕,全都落在了黄河北岸完颜宗翰的眼里。如果说当初他刚刚接到信报时半点也不相信信报的内容;那么现在洛阳的情景,让他不得不信了。
  “难道楚天涯,真的死了?”完颜宗翰不下一千次的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千军万马都杀不死的那个山贼,居然就这样轻易的死于一名妇人之手!
  无数的智囊与将军一起来劝完颜宗翰,说眼下南国大梁方倾没了楚天涯这个主心骨,洛阳内部乱作一团,军队无人调度指挥,权力分配争论不休。何不趁南国洛阳之乱杀将过去报仇血恨,是为良机。
  一但错过,再无第二次!
  完颜宗翰这样的统帅,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良机”。但是对于楚天涯之死,他十分的怀疑——除非亲眼见到楚天涯的尸首,否则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件事情。再联想到以往楚天涯对他的种种使诈,越发让他心中狐疑不休。总感觉这是一个圈套,一个惊天的阴谋。谁踩进去,都将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洛阳把完颜宗望放回来了。与之一同回来的,还有女真使臣完颜谷神。他们不仅带回了宋金两国签订的和盟约书,也带回了楚天涯真正的死讯!
  “二殿下,南国在这时候放你回来,他们就不怕泄露了消息,让我趁机杀将过去?”完颜宗翰十分的怀疑,问宗望道。
  “那是因为,他们不能不放了。”宗望气定神闲的道,“以往有楚天涯在,他能压住一切;现在楚天涯不在了,南朝一直密不发丧,以为这样就可以稳住局面。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样的事情能一直瞒下去么?——楚天涯一死,南国必乱。他们现在十分担心我们大金国趁此发兵,报仇血恨。因此局势逆转,以往是我们想要求和;现在,是南国想要求和,他们还敢不放人么?——谷神只需对大宋的官家三言两语,他们就不得不放人了。否则我们就敢当众撕了和盟约书,与之兵戎相见!”
  完颜宗翰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终于烟消云散。
  他拿起了那纸和盟约书,突然放声哈哈大笑,然后当众将它撕成了碎片。
  “让它见鬼去吧!!”
  次日,九月初三,阴,大风。
  无数的艨冲舰船出现在了黄河北岸。杀牛宰马祭神之后,完颜宗翰一声令下,三十余万女真大军如蝗如蚁一般,往南岸涌来。
  这是完颜宗翰抵达黄河以来,发动的最大规模的一次渡河之战。在此之前,他几乎砍光了附近所有的山林用来造船,没有一刻停歇过。到现在,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船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他的军队运过黄河而去。
  宋金两国之间的第三次大战,终于爆发了!
  ……
  此时此刻,洛阳宫,玄武门。
  孟德正全副披挂的骑马从门口走过,一阵寒风猛然吹至,他突然感觉一阵头昏眼花,摔下马来。
  左右护卫慌忙上前将他扶起,卸衣甲、掐人中、叫军医,费尽解数总算将他救醒。
  “孟将军,你太累了,赶紧去歇息!”军医苦口婆心劝道,“你都有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如此下去,身体必然累垮。今日无论如何,你要卸甲歇息一晚。”
  “孟某不能歇啊!”孟德长叹一声,“时局纷乱有如累卵之危,孟某一但倒下,洛阳就真的完了。”
  “不是还有白|军师与萧郡主在么?”
  孟德摇了摇头,“军师另有要务在身,郡主身怀六甲……不用说了,扶我起身,披衣上甲!”
  众将都一同来劝,无果,孟德执意要继续上马去洛阳宫里亲自主持大局。
  正在这时,白诩来了。众将便都退下,肯求军师劝服孟德休息一晚。
  “七哥,你何必如此作贱自己?”四下已无旁人,白诩小声的说道,“你明知道主公这是使的一出计策,他并没有真的亡故,迟早便要水落石出云开雾散的。”
  “越是这样,孟某越不敢调以轻心。万一在哪处露了破绽或是疏忽大意了,就会坏了他的大事啊!”孟德也小声的道,“黄河那边可有动静?”
  “暂时没有。”白诩拧了拧眉头,“但我相信,完颜宗翰就快坐不住了。九月初三,是主公与我们约定的日子。小生算来,完颜宗翰也是差不多要动手了。只要他敢动手,等着他的就是一张恢恢天网。三十余万大军,瞬间灰飞烟灭!”
  “但愿如此……”孟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我最近几天,颇感有心无力。或许我真是老了,干不来这些事情了。等这件事情完了以后,我就准备向主公辞请卸甲归田,带着小艾去太原老家过清平的日子。”
  白诩蓦然一惊,“七哥何出此言?”
  孟德笑了一笑,“其实我一向胸无大志,争霸天下冲锋陷阵,皆非是我所爱所长。当初我在青云堡聚啸,也只是因为众人抬举信任,孟某盛情难却只得勉力为之。后来青云堡覆没了,我的新婚爱妻与众多乡邻一同自焚,与青云堡一同灰飞烟灭……从那时候起,孟德就已经生无所恋,生无所想。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可能的帮我兄弟做一些事情。现在他已经登峰造极身边更是人才辈出,我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粗人,帮不上他什么忙了。当然,让我坚定这个念头的,是小艾。她……她对我真的是一往情深。我想用我这一生余下的所有时间来陪伴她,好好待她。”
  “七哥……”白诩叹息了一声,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一切,都等眼下的大事结束后再说吧!……不如小弟陪七哥小酌两杯稍作歇息。待晚膳时间过后,我们再一同去洛阳宫里。”
  “也好。”孟德没理由拒绝。
  二人叫军士取来了一些酒菜且聊且饮。酒过三巡,孟德不肯喝了,怕喝酒误事。于是二人一同上马去往洛阳宫。
  走在半道上,孟德只感觉浑身发冷头昏眼花,眼看着又要摔下马来。白诩在他旁边看得真切,大声叫道:“七哥,你怎么了?”
  这一声还未落音,孟德突然大叫一声翻身落马,口中喷出一股浓血!
  “七哥!”
  “孟将军!!”
  众人急忙将孟德从地上扶起来,当场都吓坏了——孟德,七孔流血,一脸死气!
  “怎、怎么会这样?!”所有人都吓呆了。
  白诩抱着孟德大叫,“七哥,你醒醒——快,快叫军医!!”
  这时原本昏迷的孟德突然大叫一声又醒了过来,双眼突出暴起还有鲜血迸流,一双手死死拽住白诩的袖子与衣襟,表情极度恐怖与愤怒,仿佛是要吃了白诩一般。
  但是,他浑身都在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