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欢 第285节
  但画像哪里有这么简单的,涂涂改改,此刻还朦胧只有个轮廓。
  薛放见俞星臣在旁一边办公务一边等待,料想无碍,自己便出了门,去找杨仪。
  杨仪原先守着王蟾,诊他的脉,一边苦思冥想是否有解决之策。
  不到山穷水尽,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先前王蟾醒来,被俞星臣蒙蔽以为自己可以被救的那感激的笑脸,让她于心不安。
  她总要试一试的。
  中午,杨仪吃了半碗粥,此刻正在客房内歇息。
  小甘在外间打盹,恍惚瞧见有人进来。
  正要出声,薛放向她比了个手势。
  小甘努了努嘴,一眼看到屠竹在外头,才又露出笑脸。
  她看了看薛放,又瞧了眼睡着的杨仪,抿嘴一笑,跑到门口去了。
  薛放轻手轻脚地进内,看见杨仪的纱衣搭在椅背上,不由先摸了把。
  走到床边,呼吸都轻了几分。
  杨仪侧身睡着。
  一只手搭在旁边,青葱似的纤纤手指,玉白色。
  窄窄的肩,腰线处柔软地塌下去,腰臀之间如同最曼妙的山峦起伏。
  她脱了鞋子,一只雪色罗袜歪斜,露出一抹莹白的脚踝。
  薛放看着那点刺眼的白,蓦地想起在俇族寨子的时候,为看她的伤,他曾握过。
  他的呼吸不知不觉急促起来。
  手伸出,想再碰一碰……他心里笃定,此刻若是握过去,必定比那一次的滋味不同。
  薛放看她合眸安睡,转头望着,竟慢慢伸手,手指轻轻地挑了挑罗袜的边角。
  杨仪似乎动了动。
  薛放急忙缩手,心虚地回头看向杨仪。
  她并没有醒。
  大概是因为天热,杨仪原本过于白的脸上有一点淡淡的红润,却偏是像是落笔在纸上画出来一般的眉眼。
  薛放闻到一丝不知哪里传出来的幽香。
  他看向她的唇上。
  桃花颜色的唇,似开似闭,仿佛香气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薛放心头悸动,他已经模糊记不得她的唇是什么滋味了,好像很软,还有点难以形容的沁甜。
  当时也不知怎样,才一碰,就好像给弹开了似的。
  他舔了舔唇,盯着那处,跟着慢慢倾身。
  “唔!”
  身后仿佛有人叫了他一声。
  薛放猛地起身,赶忙退后几步,蒙头盖脸地解释:“我、我是……”
  身后,无人。
  豆子站在地上,轻轻地向着他摇了摇尾巴。
  薛放瞪眼,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忙向豆子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不料豆子没体会他的良苦用心,反而靠近过来,似乎等待嘉奖。
  薛放嫌弃地瞪它:“以后别指望再给你弄好吃的。”
  才嘀咕了这句,身后杨仪道:“回来了?”
  她缓缓起身,声音有点初醒的沙哑,透着几分罕见的娇慵。
  半低着头,素手在眼睛上轻轻地揉过。
  薛放回身,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已经是“两口子”,他是才从外头回来的丈夫,而她是等候在家里的小娘子。
  薛放真想不管不顾冲上去,给她一个紧紧地拥抱。
  或者,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啊?”屠竹跟人说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画好了?好,我立刻去禀告旅帅!”
  音量颇高。
  薛放跟杨仪来至俞星臣的正厅。
  俞星臣正在端详面前一张画像,他旁边,是寻芳楼那婢女,还有画师。
  婢女道:“是、是差不多的,已经是很像了。”
  薛放正要上前,却又停下来,等杨仪靠近,才跟着走近,一起看去。
  这是一张……颇为娇丽的女子的容貌。
  巴掌大的脸,灵动的眉眼,看着有些可爱讨喜。
  薛放盯着看了会儿,隐隐的似曾相识。
  他以为是自己在青楼里见过类似的脸,赶忙回想,却都毫无印象。
  俞星臣看看薛放,又看看杨仪,她的脸才用清水洗过,鬓边发丝还是湿润的。
  肌肤还带些水的润泽,显得极嫩。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便是如此了吧。
  俞星臣垂眸:“让王蟾认一认,如何?”
  薛放道:“他不是不记得了吗?”
  杨仪思索:“虽说不记得,但如果有外物刺激,倒也未必,可就怕……对他没有好处。”
  俞星臣道:“要是能找到伤害他的人,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杨仪不再出声。
  王蟾服了药,总算安稳睡了一觉。
  他的精神比先前好太多,这让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真的已经好转了,毕竟头疼大大减轻,而且也不做那些噩梦了。
  直到俞星臣进内,给他看那张画。
  起初王蟾还只是呆呆地,过了半晌,他突然睁大双眼,眼神骇然:“她、是她,就是她!”
  俞星臣跟薛放都定了心,果真这一趟没有白忙。
  只是过了会儿,王蟾又道:“衣裳……”
  俞星臣问:“衣裳如何?”
  王蟾抬手摸头:“衣裳不太对……”
  俞星臣跟薛放对视,都觉着这王蟾是不是又要病发了,认人而已,看脸对就是了,说什么衣裳?
  果然王蟾又开始自言自语,杨仪在门口听见不妥,急忙走了进来,喂他吃了两颗药丸,尽量安抚。
  王蟾抬头看她,嘟囔说:“不是我杀的。”
  他的眼神充满了惶惑无助,杨仪点头:“知道,凶手另有其人,放心吧,很快就会将真凶捉拿归案。”
  薛放把那画像交给老关:“再拿去红绡阁跟寻芳楼,叫他们认认是不是这个人,尤其是最近有没有见过。若确认无误,就再多画几份张贴出去,京内通缉,就不信找不到。”
  老关前脚领命才去,门上又来报,说是王蟾的家人寻来了。
  俞星臣正要走,却见杨仪站在门边上出神,他止步:“你想救他?”
  杨仪低头,她当然想,只是没有法子。
  她问:“如今他的家里人来了,俞大人想如何处置?”
  俞星臣道:“最好的法子也许是把他送回去,让他自生自灭,如果人死在这里,又将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杨仪闭上双眼,心头一阵寒意,不只是因为俞星臣的处理方式,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她能救,自然不必如此残忍。
  杨仪没开口,俞星臣却已经明白:“你已经尽力了,若不是你,他只怕早就性命不保。”看看她的神情,俞星臣忽地又道:“或者,可以开诚布公,把所有都告诉他的家人,以及他本人,到底如何,看他们自己选择。”
  杨仪怔住:“你的意思是?”
  俞星臣道:“你应该也想知道将那银针拔了出来,他到底是生是死。往好里想,也许他命大呢?”
  杨仪还没回答,俞星臣已经吩咐副官:“请王蟾之父偏厅说话。”
  他显然已经拿好了主意。
  花魁被杀案的真凶是个女子,这件事顿时又引发了京内热议。
  那真凶的形貌被张贴在显眼之处,每个经过的人都要多看一眼。
  下午,王蟾之父在房间内守着儿子。
  俞星臣已经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王父,并且说了摆在他们面前的两条路。要么拔出针,要么就回家去。
  但他同时提醒王父,王蟾的情况很不稳定,弄得不好,他会跟王六似的狂性大发。
  王父原本当然是要带王蟾回家的,毕竟拔针的话,可能立刻就死,没有任何一个当父母的可以面对这个。
  可俞星臣的提醒,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一下午,巡检司格外忙碌。
  杨仪已经回府去了,在俞星臣做了决定之后。
  她心里感觉很不舒服,既然呆在这里也无能为力,杨仪决定先回杨府,或许再去杨登的书房多找几本书,看能不能再找出什么法子。
  她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想试一试,总比干坐着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