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父亲,您说的对。”
  秋风起,落叶飞,行人步匆匆。
  令行止让陈燃把车停到了西长安街胡同口,自己往令青云住的地方走去。
  下午刚下过一场雨,气温凉了一些,他手里拿着伞,也没有撑开。路边各种叫卖声,“老北京冰糖葫芦!老北京麻花!”,还有各种行人手里拿着故宫博物院的周边,雨天影响不了他们游玩的愉悦心情。
  “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北京,你看咱们酒店那边的环境,还不如咱们家呢。”
  令行止听到了这话,不由得笑了笑。走了不一会儿,皮鞋尖上就有了小雨点,不过离令青云住的地方不远了,门口的士兵正在换岗。
  令行止走上前去,打招呼,士兵看到对着他笑,“令书记,您来了!”
  “这刚下完雨,天气冷,你们得多穿点,别冻着”,令行止往门里面看了看,“我让秘书给你们送两件衣服来。”
  站进岗亭里的士兵咧着嘴笑,“不用了书记,我们当过兵,身强体壮,没问题的!”
  令行止淡淡笑着,“这场秋雨来得急,还是要注意身体”,说完,拿起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我和秘书说了,他一会就送过来,那我先进去了。”
  “好嘞!您慢走!”
  走进家里,管家、保姆上前接过令行止手里的东西,“部长在餐厅里等您。”
  令行止点点头,跟着管家往餐厅走过去,皮鞋踩出来的声音略带回想,窗外古色古香的风景因为秋雨多了一层寒,秋雨好像将它们的颜色洗去了一层。
  拐了一个弯,圆桌餐厅,主位坐着的是令青云,左边留给令行止,右边坐着后妈郭淮盛,有意思的是今天令行兮也在,她和令行止对视,两人点点头。
  “坐吧,就差你了。”
  令青云发话,令行止入座。
  餐食很快就端上来了,令青云也没着急吃,环视一周,嘴角的法令纹动了动,“好久没有一家人整整齐齐吃过饭了,今天虽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但我心情不错……”
  令行止一直淡淡笑着,垂眸看着餐桌上的饭菜。
  “爸,我妈去世好久了,你忘了吗?”
  令行兮突然说,眼中虽然带着一些迷惘,但是在座的人都知道,她既不傻又不蠢,只是单纯在找茬。
  郭淮盛依旧保持微笑,“今天是你们一家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饭了,你父亲开心,我替你们开心。”
  令行兮哼了一声,低头拿起筷子,拿在手里,没动菜。
  令家的规矩就是,长辈动筷,晚辈才能跟着夹菜。虽然令家不是什么豪门大族,没有几百年的历史,但是自己的规矩还是有的。
  令青云不满地看了一眼令行兮,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的菜,其他三人才敢动筷。
  “身上的伤,好多了?”
  吃了几口饭,令青云突然问令行止。
  “好多了,我已经回去上了一周的班。”
  令青云听到令行止的回答点点头,“这我知道,秘书都告诉我了……”
  令行止点点头,正要加菜吃饭的时候,令青云又说,“魏洛臣怎么去医院和你闹起来了?因为什么?你在外面有女人了?”
  “……不是”,令行止想了想医院里的画面,不由得皱起眉头,“也不是有女人,只是有女下属探望我,被魏洛臣撞到,她以为有事发生。”
  令青云嗯了一声,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侧头看着令行止,“孔令琪怎么也去了,她不是和易家那个小子一起出国了?”
  令行止看着令青云因为咀嚼而起伏的腮帮子,他的手指轻轻一动,“表妹关心我,去看我,很正常。”
  “正常……?”令青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知道你们小时候就玩的来,现在长大了,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况且现在孔家那个老太太身体也不好,就等着孔令琪生个孩子给她看呢。”
  令行止身子一滞,过了几秒,他有些好笑地说,“爸爸,您和我说有什么用,要结婚生孩子的人孔令琪,应该对她说。”
  令青云叹口气,站起身,“也是……你有空帮我转达一下吧!”
  说完就摆摆手,看了看郭淮盛,“我吃完了,你们吃吧。”
  转身走了两步,他又回头,“你一会儿吃完饭来我书房。”
  令行止点点头。
  等令青云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了,令行兮把筷子一扔,扫了一眼令行止,扭身也离开餐厅。
  剩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吃完了沉默的一餐。
  进到令青云的书房,他正带着老花镜看手里,哈哈一笑。注意到门口的令行止,他才放下手机,摘掉眼镜,“进来,关好门。”
  令行止照做,而后走到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世界杯上面是要办的,这个你清楚吧?”
  令行止点点头,“我听说了。”
  “照做就行,这事肯定没几个人反对,毕竟是个赚钱的好机会……易书远是个难啃的骨头,不过不用搭理他,一人一口唾沫就让他分身乏术。”
  令青云分析着局面,“叶利峰那边……拿不准,他应该不会为了和我作对,不要眼前的利益吧?”
  令行止想了想,“不一定,其实从经济的角度看,承办世界杯不是一个好事,如果真的对刺激经济有用……”
  “你是北京市书记,又不是搞经济的,你把你的你木三分地儿搞清楚就行了,上面的决定你别管!”
  令青云出声打断,站起身背着手,“从你踏入仕途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屁股决定脑袋,在什么位置就干什么事,你管国家经济怎么样,你管百姓如何,你只要让北京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北京的经济好起来就行。”
  “别想什么经世济民,你做不到,没人能做到。”
  令行止低头不说话,像极了乖乖听课的孩子。
  令青云站到了书桌前面,依旧背着手,“所以,该怎么做你清楚了吧?另一件事,就是令行兮和宋云初的婚事,我和宋家商量过去,就定在年后,刚才已经和她说了。”
  令行止抬起头看父亲,高大威猛,可鬓角还是有了白发,“父亲,您确定要让小妹和他结婚吗?小妹喜欢他吗?”
  令青云哼了一声,“喜欢能过日子?你和魏洛臣现在不也过得不错?”
  “爸爸,我和魏洛臣日子过得什么样,您清楚。我已经把婚姻当作筹码换取政治前途了,小妹她也不在体制内,您就……”
  令行止的话没说话,又被打断。
  “是,她觉得开心重要,等她被人骑在头上欺负的时候,她就恨自己的夫君不是皇帝了!”
  令行止挺直了背,喉结动了动,许久,才说,“父亲,您说的对。”
  在他走之前,令青云交代了几句,里外里不过是处理事情的时候要注意自己人有哪些,谁和谁不对付,谁家的生意铺到北京来,让令行止照顾一下。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秋雨淅淅沥沥还在下着。
  陈燃从一旁走过来,撑着伞,“书记,回家?”
  令行止躲开伞的庇佑,仰着脖颈看着几乎看不出蓝色的黑漆漆的天,手心朝上伸出去,雨水落在手心,形成了水洼。
  过了好久,他才低下头,“回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魏洛臣虽然表面上和令行止和好了,但是两人关系依旧冰冷,而且也没有要解冻的迹象。
  晚上,先前隔壁杂志社发来邀请,说要举办一个慈善晚宴,邀请各大明星和杂志主编过去。魏洛臣本来没打算去,她始终对那个逝去的孩子有愧,但是最近和令行止的关心冰冻,让她心里烦闷。
  去看看帅哥和美女也是好的,更能看明星之间的撕扯,就和看戏的意义。
  晚宴是五点开始走红毯,八点开始直播。
  魏洛臣也没走红毯,穿了一条纪梵希的高定直接去了后台。隔壁杂志社的编辑也在,她叫辛迪,名字洋气,可人又矮又胖,带着一副近视镜,发型和美版vogue主编一模一样,可没人家的气质只学来几分干练,最重要的是,穿高定的衣服永远都要改版。
  这事儿反正是被魏洛臣嘲笑好久,在魏洛臣的意识中,时尚和胖人,和矮子是没关系的。
  魏洛臣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看到辛迪朝她走过来,魏洛臣松开手,挺了挺自己的胸,“好久不见,您又变漂亮了。”
  辛迪憨憨一笑,两人都是虚伪地应酬着,“哪有,魏主编才是越发好看呢,我自己什么情况我知道。”
  交谈了两句,辛迪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现在正热播的那个仙侠剧男主,可帅了,人也不错……”
  魏洛臣笑着听辛迪夸奖当红小生,她心里早就翻了好几个大白眼,应该是辛迪睡过这个小生了,帮着他上五大刊的顶刊,要不就是给魏洛臣拉皮条。
  圈子里的人知道她有个高官老公,怎么还敢有人给她拉皮条?
  辛迪定顿地看着魏洛臣几秒,魏洛臣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说完了,“那好啊,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吧,听你说的这么好,我真的还挺想认识的。”
  “哈哈哈,那赶巧啊!”辛迪一拍大腿,“今晚他就来,我安排他做你身边,你看成吗?”
  那有什么成不成的,魏洛臣对小鲜肉不感兴趣,现在她喜欢令行止那种成熟男性。
  明星走完红毯,宴会开始,果然辛迪安排的那个小生坐在她身边,细细看去,是挺帅的。不过不是魏洛臣的菜,小生给她倒酒,帮她拉裙子,各种体贴周到的服务,魏洛臣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晚宴上也有有意思的时候,比如说男明星碰到了前任,前任正当红。又比如说,情敌见面,虽然友好,可魏洛臣还是捕捉到了他们互相翻白眼的时刻。
  快结束的时候,魏洛臣去了一趟卫生间,一个是为了补妆,一会出门肯定会被媒体拍,她自己没带化妆师就只能铺散粉大大高光,整理一下裙子什么的。
  整理脖子上的项链,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
  够大,她喜欢令行止咬她的奶子。但是……令行止可能有点心理问题,他为什么喜欢奶子呢?恋母吗?
  魏洛臣拿出口红对着镜子抹。
  也说不准,令行止好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没体会到母爱正常。
  这么一想,魏洛臣停下手里的动作,觉得有什么事恍然大悟,心情突然好起来。她盖上口红盖,要走的时候,突然门口进来了一个人,是刚才的小生。
  魏洛臣皱了皱眉头,“滚。”
  小生不以为意,蹲下身子,帮魏洛臣系她的绑带高跟鞋。
  然后,在魏洛臣的脚背上落下一个吻。
  “我哪里不够好?”
  魏洛臣摇摇头,“真是自取其辱,我不喜欢鸭子。”
  说完她就要走,小生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都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魏洛臣眯着眼睛看他,“如果我老公知道了你的名字,你肯定不会好过。”
  甩开小生的手臂,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离开了宴会厅。
  天早就黑了,路上都是水,一旁和她一样等车的女明星让助理注意裙摆,别沾水,借来的礼服很贵。魏洛臣听着觉得好笑,踩着长裙,就走到车边上,裙摆拖地沾上了雨水,不要紧,扔掉就行。
  车子刚停下,魏洛臣看着屋子里没有一件灯亮着,她的心一下子又碎成了好几瓣。
  两人从原来的家搬出来,她本以为能有个好结果的。
  想着烦躁,魏洛臣点了一根烟,抽了几口,心情舒畅后才下车。
  一进屋,还没亮灯,魏洛臣扭身弯腰想换鞋,无意间注意到沙发边上星星点点的红光。
  “谁!”
  她直起身子警惕地问了一句。
  “啪——”
  灯亮了,魏洛臣下意识眯了眯眼。
  是令行止,他手里夹着一根烟,烟很细在空中飘着,腿上放着党政材料,沙发上还有一支钢笔。
  “你玩的好吗?”
  令行止开口问。
  魏洛臣彻底从自己的感情中清醒过来,点点头,有些不知所措,“还行……慈善晚宴,我捐了五百万……”
  令行止侧身掐灭烟,把腿上的材料放在沙发上,“好,那你早点休息。”
  没等魏洛臣说什么,令行止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令行止没开大灯,只是打开了台灯,床对面放着一副巨大的画,是要送给孔令琪的。
  他坐在床上看着对面的画,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