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出了个娇皇后 第13节
  秦冕很快吐出一口血来,面色惨白,摇摇欲坠。但这些,陆宁都不会知道了。
  这次讲会持续整整二十一日,直到寒月初九,祝九渊才启程回长乐山。
  回程时两辆马车,祝九渊在前头,李晞和陆宁在后头。李东篱已经先于他们回去了,并不与他们一路。
  因起得早,陆宁这会儿还靠在马车角落处补眠。李晞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脑海里想起秦冕临走前来找他时说的话来。
  “她从小被宠坏了,有时爱使小性子,她在书院这三年,还望李公子多多担待。”
  真是可笑,都绝交了还来跟他说这些。莫名又想起刚下长乐山时,温聆找他说的话,简直与秦冕的话异曲同工。
  李晞睁开眼,朝陆宁看去。却见她乖巧地蜷缩在那儿,睡得脸颊粉红粉红的。像只可爱的猫儿。
  “吁——”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陆宁被惊醒,双眸睁开,似含着氤氲水雾,伸手揉了揉,“怎么了?”
  有人在外头报:“李公子,有人来找您,先生让您出去瞧瞧。”
  李晞起身出去。陆宁心下也好奇,立刻扒开车帘子朝外看。
  一阵寒风袭来,刺得人脸有点疼。深秋早晨的郊外,路滑霜冷,衰草遍地。一名少女立在不远处,一身湖蓝色绣花的斗篷,里面是雨过天青色的绣裙,面容清丽可人,身姿纤细柔弱。
  可不正是安玉剪么!
  当初给她评那首诗时,陆宁也着实没想到,这姑娘如此执着。看她眉目间淡淡的愁绪,哎,陆宁忽然觉得自己是做了孽了。
  李晞走到距她三尺远的时候便停下了。安玉剪只得朝前走了几步,“李公子,我……我来送送你。”
  “安姑娘,你我并没有什么交情。”李晞的声音比现在的冷霜还冷,“安姑娘这般冒然出现,已然逾距了。”
  安玉剪还想再说什么,李晞又道:“我们急着回书院,姑娘请回吧。”
  说着转身就走。
  “李公子!”安玉剪唤了一声,但李晞并未停下脚步,她又急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还是想来见你。”
  若在以前,她被人这么当面指责逾距,早就找个地缝钻[心悦你]进去了。但这次不一样。李晞此一走,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她规矩了一辈子,也想肆意一回。
  李晞根本没停留,反而走得更快了。
  马车上的陆宁看到少女的泪珠滚下来,那小模样,她心下都忍不住怜惜,奈何她爱慕的对象是个铁石心肠,真真可怜。
  李晞上到马车,见陆宁还没心没肺地把脑袋伸到外头看热闹,心下很不舒服。
  陆宁回过头来,见李晞靠坐在那里,半阖着双眸,双臂抱胸,修长的双腿闲闲地架在座椅上,仿佛方才揉碎了一颗芳心的不是他一样。
  她忍不住嘟囔道:“你可真绝情。”
  李晞眼都不睁,声音几分冷,“下回再给我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指的是当初陆宁给他回安玉剪的信的事情。平常陆宁从没怕过他,但此刻他大约是真生气了,整个人气势都冷冷的,陆宁知趣儿,也不招惹他了。
  路边的少女一直目送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马车上,也目送着马车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天地之间。
  一路向北,气候也越来越冷。眼瞧着快到平阳府了,官道却被封了路。说是前面一段路面被冰霜冻住了,太滑了很危险,故而封了。
  祝九渊便让马车从小道绕过去。
  没想到,一路上的风平浪静就这样被打破了。方转到小道一处山谷处,便有箭支从周边山林里嗖嗖的射出来!
  听到外头一片刀兵之声,陆宁惊坐起来,“怎么回事,莫不是遇到抢劫的了?”
  李晞按住她欲掀开车帘子的手,“别急。先等等。”又补充道:“平阳府一带治安向来不错。不会是劫匪。”
  不是劫匪,难道是仇家?
  祝九渊身份不一般,出门自然带了些仆役,但也只够对付普通宵小,对这种有备而来的蒙面杀手,却是螳臂当车了。
  李晞原本还怀疑这群人是来找自己的,但见他们把仆役撂倒后,都冲向了祝九渊的马车。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是山长。
  祝九渊倒是颇为镇定,剑尖都快刺到胸口了,脸色依然不变。
  “祝某素来与人为善,从未有过什么仇家,诸位绿林好汉欲要老夫的命,能否让老夫死个清楚明白?”
  当中为首的黑衣人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祝九渊准备赴死时,不料身前忽然一阵疾风,接着“叮”的一下,那是剑刃相交的疾鸣。
  李晞左手执剑,已经同那为首的黑衣人缠斗起来。
  他那剑大约是方才地上就近捡的,并不名贵,但在他手中倒成了神兵,雪白的剑刃迅疾如电,仿佛一道耀眼的光,蛇信一般嘶嘶地吐着舌头,顷刻间已刺穿数人咽喉!
  这一刻,陆宁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李晞的左手剑,是夺命之剑。
  李晞的左手剑非常快,剑法又变幻莫测,难以捉摸,身影仿佛与剑融为一体,挑、点、刺、转,银光乍飞间,已以一敌多,灭了对方数人。
  待那为首黑衣人毙命之后,剩余的人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以为只是对付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预判了下形势,李晞毫发未损,剑法又出奇诡异,再打下去也讨不到好,很快便齐齐散了去,再次潜进了树林中。
  陆宁松了口气,连忙看了身边的祝九渊,“先生,你没事吧?”
  方才情急间,李晞也没把她忘记,顺手把她拽到祝九渊这边一起护着,省得节外生枝。
  祝九渊没什么事儿,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陷入沉思。
  很快便有平阳府的官兵来了。山长遇险,平阳府知府亲自赶到,承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祝先生一个交代。
  一番折腾后,一行人得以重新上路。
  陆宁这会儿靠在马车上,多少受了些惊吓,神情恹恹的,“你还说平阳府治安好,根本就不好啊。我当初刚进平阳府时还遇到小偷了呢,把我身上的银两都偷光了。”
  李晞却是淡定自若,闻了闻身上,幸好没什么血腥味儿,听她这话,笑道:“小偷哪个地方没有?便是再太平的地方也难以杜绝的。”
  “那今日这事儿呢?”
  李晞沉思片刻,“此事……须得查探一番才可确定。”虽然他大概能猜到。
  祝先生从不得罪什么人,唯一称得上得罪的,或许只有上次在闲云斋不欢而散的李玄礽了。周王李玄礽,专横暴戾,手段狠辣,这很符合他的风格。
  “但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嚣张,直取人性命,只怕背后势力并不一般。”李晞道,“咱们还是快些回山上吧。路上已经不安全了。”
  陆宁嗯了一声,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右手小臂上有些疼。
  她刚想看看,就被李晞捉住了手,他声音有点急,“你受伤了!”
  可不是么,衣袖上都渗出了一点血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要捋她的袖子,她下意识就缩手,嘴上喊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她这一挣扎,血渗出的更多了。李晞拿她实在没办法,但也不想放开,干脆又故技重施,点了她的穴道。
  她恶狠狠地看他,却全身无力。
  李晞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右边衣袖,露出一截雪滑柔白的手臂来,骨骼纤细,线条柔美。
  李晞心头跳了几跳,心道她这手臂也生得过于秀气了。但此刻他更关心伤势,便也没去多想。
  果然在快到手肘的地方,看到一道不算太深的伤口。像是剑刃划过的,大约是方才慌乱之中被黑衣人伤到的。
  他好看的眉微微拧起来,从马车上搜了备用的伤药,给她敷上,安慰道:“还好不太深,你乖乖抹几日药,自然就好了。”
  他见她没回应,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瞪着他的大眼睛,这才想起来她被自己点了穴。
  “我这是为你好,你生什么气?”李晞觉得好笑,遂松开了她的哑穴。
  “我自己会用药,要你多事!快给我解开!”陆宁道。只她还是动不了,话说得凶狠,但丝毫没有杀伤力。
  李晞有心逗她,故意慢吞吞给她绑好绷带,视线忽然落在她右手臂一处经年的伤痕处。
  很细小的划痕,若是放到一般人手上,大约发现不了,但她手臂白得跟一捧新雪似的,一点瑕疵便分外醒目。
  “这是什么?”这伤痕实在碍眼,就像完美的艺术品上凭空出现一道裂痕一般。
  陆宁知道他说的哪里,但并不想理会他。
  李晞见她这熟悉的韧劲儿,勾唇一笑,修长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滑到她的腋下,动了几下。
  “啊!”陆宁惊叫一声,立刻忍不住笑出来。
  他竟然给她挠痒痒!
  陆宁实在没办法,只好投降,“好了好了我说。”
  李晞满意地停下手。陆宁喘了会儿气,这才道:“我小时候顽皮得很,一个人跑到后山去玩儿,遇到坏人,不小心被刺了一剑。具体是什么情形我真不记得了。”过了会儿,又补充道:“男子汉大丈夫,有点把伤痕怕什么。”
  李晞看她笑得脸色红润,双眸氤氲,一时竟移不开眼。过了片刻,才打趣道:“我瞧你在夫子面前乖巧端正的模样,没想到也有顽皮嬉闹的时候。”
  陆宁白他一眼,“你在夫子面前不也是人模狗样,但背地里就是个……”
  李晞好笑地看她,“就是个什么?”
  陆宁想起自己如今受制于人,吞下了后面的话,“没什么。”
  李晞见她服了软,心里舒坦了,这才慢悠悠地松开了她的禁制。
  第16章 、寒冬初雪
  回到书院后,陆宁把买的礼物一一整理分送下去,每份礼品还附上一张小巧纸笺,忙得不亦乐乎,李晞翘着二郎腿在一旁喝茶,竟什么礼物也没准备。陆宁问起,他微有惭愧,道:“我实在不会做人情,主要从小我爹从未教过我这个。”接着又理直气壮道:“不过,我俩既是一道的,有你送就够了啊。要不你在落款也顺带加上我的名字吧?”气得陆宁直接把他轰走了。
  陆宁带了不少书画玉器来送给温聆和苏棠,让他们自己来她屋里挑。结果苏棠偏偏看上了她包裹里的一套小巧可爱的弹簧娃娃。这娃娃并不贵重,胜在娃娃的表情可爱憨厚、表情各异,下面用弹簧装着,轻轻一吹,几只娃娃便蹦啊蹦的,十分欢乐,倒也讨人喜欢。
  这是在安府时,李晞买来送给病中的她逗乐子的。当时的确把她逗笑了。
  苏棠既然想要,陆宁便给了她,苏棠欢欣鼓舞地准备把娃娃们抱回了自己屋里。
  临走时停了一下,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作为交换,我给你个消息吧。陆宁,我记得你跟以前伙房里那个临时工韩小六有些来往。我跟你说哦,韩小六回来了,他想进书院读书但林夫子不允,已经在后山门那儿跪了一个日夜了。”
  苏棠说这话时,温聆就在一旁皱眉,给她使眼色。虽然先前温聆已经对苏棠三令五申,让他不许把这件事情告诉陆宁,但苏棠认为,陆宁应该知道。
  温聆总是妄图给陆宁罩上一层防风袋,阻断她有可能的一切困难和纷扰,这是溺爱。——苏棠觉得,溺爱是要不得的。
  苏棠话落,果然陆宁就眉毛皱起来了。
  温聆道:“让你不要说。你说出来,陆贤弟也无能为力,还要白白担心。”
  苏棠抱歉地笑一声,不再留下讨人嫌,很快就抱着娃娃匿了。
  温聆走到陆宁跟前,道:“这件事情你别管了,韩小六完全没有进入书院的资格。他若能进,叫我们这些自小勤学苦读,好不容易通过入学考试才进得了书院的人情何以堪?你这才刚回来,早点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