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失败后成了剑灵 第43节
  “你们都一样。”少女清冽如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千影道人嘴角一僵,他扬起的微笑甚至还来不及放下。
  心口一痛。
  他低头。
  他的胸口被戳破一个大大的血洞。
  千影道人仰面倒下,瞳孔微缩。
  他模糊的视野里出现少女的身影,“你……怎么可能?”
  勾玉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被她取走?
  连他都耗费了不少心血才勉强解开勾玉的禁制。
  舟月没有回答他的话。
  千影道人停止了呼吸,但嘴角依然含着古怪的笑意。
  灰袍老人的四肢渐渐蜷缩干瘪,尸体团在一起,从他的七窍八孔涌出了大量丝线包裹住千影道人的身体。
  他变成了一个茧,和孩儿河河底秘籍一模一样的茧。
  舟月周围剑气震荡,瞬间撕裂了这个白茧。
  但这一次,茧里没有躯体出现,只有一个声音幽幽传来,“这一次,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吧。寂华仙子,我们下次再见。”
  风渐渐停息了。
  舟月看到风眼之外的朔风。
  少年浑身是血,朝她看了一眼,然后栽倒过去。
  “朔风!”
  舟月身影变幻,她及时搀扶起了朔风的右臂。
  “我没事。”朔风摇摇头,他踢开了残尸,目光投向安纳。
  安纳竟然一抹汗水,策马头也不回地逃离了战场。
  “算了。”朔风说。
  他沉默一会儿,“月月,我们去看看那个人吧。”
  那个人是六子,也是凌季山。
  凌季山的尸体依然倒在小土包后,仿佛只是沉睡,他身边围着朔北城的士兵。
  这群士兵警惕地盯着他们。
  这样一个能够轻易覆灭红甲卫的少年也不知道是友还是敌。
  “他死了。”朔风只是远远望着,语气很平静,“也算是解脱”。
  “生死有序。”舟月能察觉到少年话语里微不可查的伤感,她弯弯眼睛,“轮回之后,也许你们还可以遇见。”
  朔风话音冷淡,“没有缘分,不必强求。六爷,走好。”
  少年转身欲走。
  听到有人唤凌季山的名字。
  “等等,你们认识他?”那士兵中间一个将军模样的人问,“我是他上峰老裴。”
  裴将军的断臂被简单包扎,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对少年少女,猜到他们非同常人。
  他在心里定下谋划,又叹了一口气,“这人我是偶然遇见的,他从前或许是行伍出身。老六说要来北地寻亲。我惜才,就把他留在了朔北城。”
  “可惜啊。”裴将军命人收敛了凌季山的尸首,“他的儿子阿朔也不知道在哪里。”
  这声叹息很轻。
  但修行之人五觉太过灵敏。
  电光火石间,朔风的脊背已经完全僵硬。
  舟月忍不住出声问,“他的儿子?”
  裴将军心下讶异,还是解释道,“是啊,他有一个儿子。老六说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只记得自己有一个在北地失踪的儿子,十三年前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小名叫阿朔。”
  话音未落,朔风踉跄跑了过去。
  这在凡人眼里缩地成寸的本事引起了阵阵抽气声。
  朔风手指颤抖地掀开凌季山的青铜鬼面,这一张脸他是很熟悉的。
  他的记忆里,六子一直就是这样一张疤痕交错的脸。
  这张脸怎么可能是他的阿爹,怎么可能是那个凌季山?
  “月月,你可不可以复原他的相貌?”抱着最后的侥幸,朔风颤声问。
  舟月点点头,青绿色的灵力覆盖住凌季山的面容。
  尸体的骨骼逐渐复原,疤痕淡去,皮肤也在新生,但死去的人不会再有呼吸。
  这张脸原本是很俊秀的,虽人到中年,但剑眉星目,和朔风仿佛从一个模子刻了出来。
  少年抱住凌季山的头,嘴唇颤抖,眼眶通红。
  他该唤些什么呢?是六爷,还是阿爹?
  这张脸对于舟月而言也太过熟悉。
  少女呼吸一窒,她的声音也在发抖。
  在朔风出声前,舟月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师父?”
  第40章 松柏青
  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师父?
  凌雪剑尊在三百年前弃道重修, 踏入轮回。
  舟月还记得,师父临别时对她说,“小月月, 师父一定会救你。”
  执剑的仙人没有丝毫犹豫跳下飞仙台,一点儿也不在意神魂就此滚落红尘, 可能再也无法重返仙界。
  她万万没想到, 这一世的师父转世成人后, 竟然和朔风有着这样的关系!
  舟月有些恍惚, 她很久没见过师父了, 而这两百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是生死两隔。
  “我想去褚山。”朔风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青铜鬼面, 背起了凌季山。
  “好。”舟月失神地答。
  她布下结界笼住两人的身影,霎时化作碧光消失在战场。
  留下面面相觑的裴将军和士兵。
  这般能耐不是人,不是鬼,难道真的是神仙?
  *
  “我没有想到,你的父亲会是我师父凌雪剑尊的转世。”舟月喃喃道, “大概这就是因果缘分吧。”
  她想到什么, 眼睛忽而一亮, “如果师父能在这一世后重新悟道,那么你们就可以在仙界重逢。”
  凌雪剑尊重修的大道乃是轮回道,和空悟的九重转轮法相似, 同样需要神魂在人间转世历练。但不同的是,修轮回道的修士每一世都需经历世间千难万苦,并不损道心,如此才能飞身成仙。
  思及此, 舟月在心中微微一叹。仙界众多修士, 从未有人修轮回道成功过。
  而少年不言不语, 他依旧沉默地在用剑掘坟坑。
  白日里的恶战并没有惊扰褚山, 这一处小山坡上,周围松柏青青。
  “我的父亲已经死了,谁都不会是他。”朔风挖好坑,把凌季山的尸体扛了进去,他继续用双手挖土填埋。
  坟坑渐渐垒成了一个小土包。
  朔风皱眉,似乎觉得还是不满意,他折下了几根柏枝立在坟前。
  “这是墓碑吗?”舟月想了想问。
  朔风点点头,眉目终于放松舒展。
  “褚山这里,我家人的尸骨都葬在这里。现在,我的父亲和家人应该总算是团聚了。”
  原来是这样。
  此间种种,都是师父曾受过的劫难。
  舟月安慰道,“这一生受苦,他们会去很好的轮回。”
  朔风的声音低沉,“我不觉得这是补偿,这一生没了就是没了。”
  山林寂静,他扭头望向冰冷的夜色。
  灌丛杂草里,一支小小的火把点燃,明晃晃的,驱散了重重晦暗。
  接着是一个紧张的声音,“什么人?”
  火把后的脸露出来,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北地乡民。
  舟月说,“来此祭拜故人。”
  祭拜?
  乡民的脸色古怪,“这里原先是乱葬岗。”
  “乱葬岗?”舟月问。
  乡民解释道,“就是埋死人的地方,一般都是囚犯——”
  他喉中一梗,只有罪人或乞儿才会葬到乱葬岗。乞儿生前自然没有家人,而罪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胆敢祭拜?
  乡民脸色一白,想拔腿就跑,可他也察觉到眼前的两人并非是北狄人。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喊道,“你们要是不想被北狄人抓住,就老老实实地躲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