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浑身一阵冷汗,李汉手儿微微有些发颤的摸了摸头上的防弹头盔,还好他之前并没有将它取下来,不然这一枪可真就要了他的性命了!
  “站住……”
  “快快……堵上他,别让他逃了……”
  “他要逃亡后院,你们到前面堵着他……”
  四周吵杂的全都是马贼们的呼喊声,感受下背后越发密集的枪声,虽说大部分都被他借助着黑夜的优势躲避了过去,但是依旧不时的会有一两颗流弹击中他的后背!感觉这样不是办法,就背后一处盯上了他的马贼就有不下二三十人了,虽然他跟那间藏有密道的房子就只隔一个庭院了,但是……
  “我本不想杀人的,是你们逼的…”
  心中一阵发狠,李汉知道这样不是办法,犹豫了一下,就从腰间拿出了一颗高爆手雷挑准了时机,突然朝他背后的一帮追兵扔了过去!
  “嘭!”
  巨大的爆炸冲击力,即便是已经跑开了一段距离的他也是被冲得一阵不稳,外露出来的脖颈更是被那一阵炙热伤到了一般,火辣辣的发痛!
  “啪!”
  一截断裂的手臂掉落在了他的身边,李汉清扫了一眼,顿时脸色有些青白起来,他虽然十个战士、但是毕竟不是嗜杀之人。不过,此时为了逃得性命,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趁着那高爆手雷的威力震慑了背后一群追兵的一阵工夫,李汉快速的拉近了与那间有密道的房间之间的距离,眼看着就要冲进那个房子所在的庭院了!突然在这时,自那庭院之中传来一声枪响、正闷头快奔的李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左臂之上一阵钻心的痛,仔细低头一看,原来左臂中了一枪!
  “嘶~~~”
  “有埋伏!”
  痛嘶一声、抽吸了一口冷气,李汉矮身一滚贴着那墙根蹲了下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的溢出,又听到背后杂乱的众多脚步声,心道不好的他猛地咬牙,本来不打算再用出一颗手雷的他快速的从腰间又掏出了一颗,估摸着那院里内之前朝他开枪的方向,猛地从他藏身的隐蔽处冲了出来用力将手雷扔了出去!
  “嘭!”
  剧烈的爆炸声,夹杂着一颗颗飞溅的小石子,其中还有一块打在了他左臂的伤口附近,令他脸上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不断溢出的汗水更是有些模糊了他的视线!
  侧耳朝那庭院内听取,还有一些零星的呻吟之声,不过身后的追兵虽然被他刚刚扔出的手雷爆炸声吓得停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在几声训斥中加快了步子,眼看着他又要被追上了!
  “不管了,若不快点止血就麻烦了!”
  匆忙逃跑之间哪里还有时间给他去给中弹的左臂止血,好在应该没有打伤血管,虽然血流不止,不过暂时他还能撑住!
  右臂持枪冲进院子之中,在那夜视镜中果然院子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些零散的一部尸体。见到有人冲进院子内,有些受伤不重的下意识的就举起了枪,不过还是李汉快了一点,付出右手虎口迸裂的代价,几枪结果了危险,终于安全的冲进了那间有密道的房子之中!
  “安全了!”
  心中松了口气,李汉快速的端起被他事前放在洞口附近的一盏煤油灯,也不点亮的就直接顺着阶梯下了密道中,接着昏黄的光线,朝密道那遥远的黑暗尽头逃去!
  “在这里……这边…快快快,这里……有密道”
  “快,看这密道方向,是通往东南小树林的,你你你…速度带上一队弟兄,骑马先去那里守着……”
  “其余人跟我来,追……”
  “是……”
  听着密道中越来越近的追击声,不过,李汉只是捂着自己的左臂,尽量不让鲜血掉落下来在地上留下痕迹!田氏口中的那个岔口已经就在眼前了!李汉想来那女人没有必要害自己,所以她说往左他也没有怀疑。来到了三岔口之后,李汉并没有急着逃走、他先是用沾染了鲜血的右手在中间的洞口附近抹上一个血手印、还将手上那盏本就没有多少煤油的油灯扔在了一旁,然后又在最右边的洞口约莫四五步处忍痛从伤口处挤出些鲜血滴在地上,做完了这些误导工作之后,方才快速的消失在了左边密道内。
  想来,以他的这些布置、应该能为自己再拖延一些时间了吧!
  往前赶了约莫六七分钟,李汉这才摸到了尽头处、看到那盘旋直上的阶梯!
  心中松了口气,错不了了,那田氏没有骗他,这左边才是真正的出口所在!
  顺着阶梯爬到最上面,李汉用力推开头上的一定厚石板,艰难的挤了出去!
  “谁!”
  许是看到了灯光吧,不远处的草丛突然传来一阵动静。才刚爬出密道的李汉脸上一警、枪又回到了手中!
  “恩……恩公?是你吗?”
  草丛一阵哗哗声,田氏的瘦弱身影自那草丛中显露了出来!
  “呼,是你啊。你怎么还没走?”
  李汉松了一口气,摘下了腰间的最后一颗高爆手雷,又勉强将石板推回了原处,从地上寻了些干枯的草根搓在了一起,凝成了一股还算结实的绳子,系上了手雷的一端,悬挂在了石板不远处!
  “快走吧!我的一些小把戏最多只能多争取点时间,现在只怕已经穿崩了!他们就要追上来了,咱们快走!”
  挣扎着扶着地面站起来,李汉寻思着辨认了一下方向,又从衣内的衬衫上撕下了两块布条,简单的对左臂的伤口包扎了一下!他的车子因为怕被发现了,扔在距离义庄约莫2公里外的一处隐僻地方。只要他们脚程快一点,应该能赶在马贼找到他们前逃脱掉!
  “恩……恩公,您受了伤了?”
  田氏愣愣的一眼瞧见了他左臂之上的血红!李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见她红唇一动、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当下便伸手拉住她,“别说了快走,我杀了奎盛,他手下的一帮死忠刚刚已经追了过来,想要活命就跟我走!”
  说罢便拽起她,朝着自己记忆中藏车的地方逃去…
  第一卷 燃自武昌的革命之火 第二十一章 遭遇革命新军(上)
  “号外…号外,入川鄂军再次击溃乱民主力,大军兵锋直指资州。端方大人表示,三日内必攻陷乱民盘绕的资州重镇……”
  “号外…号外,昨日武昌俄租界巡捕缴获会党名册,总督瑞澄大人连夜追捕城中作乱会党,据悉南城、界边监狱已抓捕上百会党,其中涉案新军数十人……”
  “号外…号外,湖广总督府电令武汉三镇戒备,第八镇统制张彪大人目前已赴汉口督查会党,督练公所不日将对城中驻防新军进行换防……”
  “号外…号外,总督府严令二十一混成协一部进驻南湖炮营,目前已收缴炮营枪械,据传昨日动乱之时南湖炮营新军多有试图响从者……”
  “号外…号外,自八月十五开始的武汉三镇戒严令将重新实施,港口数百船只遭盘查,未来三日内城中继续实施宵禁,据传汉口区各国领事已派人前往总督府……”
  “号外…号外,恶马贼招安仍作恶、勇壮士五百破千军。昨夜江夏县纸坊镇外枪声一夜不断,陆家兵勇夜袭义庄,陆华之百丈之外一枪击毙祸害乡里的招安马贼兵勇管带—奎盛,毙敌数百人……”
  “漂亮的大姐姐,您来一份报纸吧?尽是国内大事、趣闻,便宜着呢!”
  田氏刚才出了裁缝铺,这就被路边的一走动卖报的小童盯上了。那小童也算精明,见她手上大小物件提了不少,只当是个富贵人家。对于报纸这东西必然不会在乎那点铜子,于是抢先旁边的一些虎视眈眈的同伴,先一步跑了过来!
  “嗯?”
  田氏明显一愣,见到叫她的是个白净小童,心中有些欢喜,又思及恩公想必需要一些,便微笑着停了下来,“嘴巴真甜,好吧小弟弟,给我来一份…还有,如果你帮我送一封信,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笑着跟那小报童要了一份《湖广月报》,开了一眼不远处正列队疾行而过的城内巡防,田氏也不想让恩人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便掏出了一块碎银,在那报童面前晃了晃。
  “好咧…漂亮的大姐姐,您说信要送到什么地方去吧!”
  小童眼睛一亮,他辛辛苦苦的跑上一天也赚不到一两银子的零头,当下兴奋的立刻便应了下来。
  田氏笑笑的从身上隐蔽处掏出一封才刚写好不久的书信,乃是她刚刚与那裁缝铺的掌柜借的笔墨纸张所写,又讨要了一个信封装上的。
  “送到东城区的赵家湾,送给一家叫做‘大兴酒楼’的地方,给,拿好了!”
  从把那碎银子给了小童,那份报纸找的一些铜币,一并给了他,然后这才在小童保证送到的承诺中拿起了报纸走了。她所需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所以,田氏顺着人流出了重兵把守的东城门,又离了官道往那隐蔽处步行了约莫十几分钟之后,就看到了一辆停在一条河溪不远处的那辆黑色汽车!
  见到左臂上还帮着绷带的李汉下了车子,正拿着扳手想要卸掉车前、车后的两块军车牌照,那田氏不晓得他是何意,不过却也吓了一跳,虽说之前李汉已经跟他解释了,自己左臂不过被子弹擦了一层皮,并没伤到经脉、骨络,加上他自己敷上的都是些从国外洋人那里买来的特效药,保管两三天结疤、一周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虽然他本人是这么说,可惜,这田氏还是初次见到有人中了枪伤后根本不当回事的,居然到处跑着活动!天知道她今早路过江夏县城的时候,见他独自入了城去扛了一桶汽油出来时是什么心情,所说那油桶并不大,但是也令她担惊了小半天,唯恐那已经包扎上了的枪口再裂开了!
  “恩公,您怎么出来活动了?”
  见他已经取下了一块黑底的铁片子拿在手中端详,田氏赶忙疾走几步来到他的旁边,想要扶他回车休息!
  “不必了,我先把这些事情完成了,等会还要进城呢!”
  婉转的回绝了她的好意,李汉打开车门,将那卸下来车牌塞在了车内的底座下,然后皱眉轻挥了一下还有些酸麻、没感觉的左臂,快走来到车后面,将另一块车牌也给取了下来!
  “这麻醉剂的药力似乎还没过去!”
  昨夜左臂失了不少血、让他到了现在头有些晕晕的。李汉感觉自从昨晚睡前他给左臂注射了半支麻醉剂之后,似乎到了现在这药力都还没有完全退去,起码他的左臂就是如此,李汉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昨夜他担心半夜别碰到什么突发情况,因此只给自己打了半针,否则,估计今天一天都别想下车活动一下!
  从车上取出一罐白漆喷雾剂,又将六个车轮胎上的可能会引人遐想的军方刻印涂上之后,他这才松了口气,等漆干了之后,除非有人刻意想要涂掉它,否则,就算是有人感觉这车得神异之处,估计也不会往其他上面想了!
  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嘴角露出一丝严肃,“这样等会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去找到那楚望台军械所,只要找到那那里,就能找到工程八营了。到时候只要能结交上熊秉坤等人,晚上的大起义就能赶上了?!”
  “还有,田姑娘。我叫李汉、是个粗人,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其他的什么都行,只是千万别提什么恩公了,我浑身不自在!”
  看到那个怀里抱了几大包物件的年轻姑娘,李汉心里多少有点愧疚的感觉,说实话,昨晚逃跑的时候他之所以带上了她,主要还是因为在这个年代他可谓是人生地不熟的,想要从她身上多学点有关这个时代的东西。
  就比如说罢,若是没有田氏,没有了后市四通八达的柏油大马路,以他车上的那一点汽油,就算对准了方向,他现在也不一定能在一夜之间就摸到武昌城外,何况这女子倒是心思细腻,先是之前主动请求进城去买些吃食,刚刚还瞟了一眼那姑娘买的东西,四个大包中、三个半都是为他买的,皆是一些清末常见的衣裳,李汉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道还是姑娘心细,还记得早晨路过江夏县城的时候,自己因为一身怪异的装备还遭到巡警盘查的事情。自己身上这身行头,还真有点不适合穿进城去呢!
  不过见到这女人如此乖巧之后,就更令他心中愧疚难当了,他本就打算将这女人一路送到武昌,然后便与她分开、自己整理一番就要想方设法的跟准备起义的新军攀上些关系的。只是现如今见她乖巧异常,聪慧的她显然知晓了他打的什么主意,这一番举动就更令他开不了口了!
  想到这女人也算是他命中的贵人,他贴身口袋里放着的银票可都是真金白银,这不,尽早他还递给了田氏一张百两的晋商票号的银票,让她换些零碎的银子回来!若是这银票是假,那么他刚扔回车里的一袋零碎的银元、铜币难道有假?
  也是这么一想,李汉便暂时熄了与她分手的想法了,毕竟思来这乱世将至,她一个妇道人家、不但长得貌美、身上还小有积蓄,估计刚被他救出了虎穴,又得进了狼窝!
  “大不了等以后帮她留意一家好人家吧!”
  与她点了点头,李汉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一些早点,又看到了田氏特别招人帮他煮的一壶补血的红枣鸡汤,还有些酱卤的鸡肝鸭肝,心里愧疚更多了三分。不过很快他就惊喜的看到车上还放着一份田氏带回来的最新时事报纸,对于迫切希望了解革命情况的他来说,这报纸可是急切需要的东西!
  当下匆忙的接过吃食,便拿起了身边的报纸看了起来!
  “城中已经下令戒严了吗?”
  才一接过报纸,便看到了上面大大的标题,顿时令他思考了起来!毕竟离开了学校多年了,辛亥革命前的中国近代史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只能大概的还记得一些,不过也不是很清楚,仅仅只记得几年间发生的一些大事,再不就是自己的老家四川在辛亥前发生的那场大起义(保路运动),倒是令他颇为熟悉。
  不过即便是他知晓的不多,也从这一个标题中读出了三个消息,第一,昨天的动乱开始还是发生了,换言之此时的孙武等人只怕已经逃脱了,失去了统一的指挥之后,想来这城中原本准备起义的新军之间要乱了起来了吧,不过,这个时代的能人还是不少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开始到处联系城中准备起义的新军约定起义时间了。第二,有了汉口区得一帮列强领事们施压,虽说晚上的宵禁不一定会解除,但是城中的戒严只怕要减几个等级,不得不说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堂堂的一个世界级大国,便是中央政府都要接受外国佬的指手画脚,简直就跟殖民地没什么两样了;还有最后一个信息,那便是一旦城中的新军起义得了手,明日之后革命之火便要被国人所知,到时候各省各地的革命者们势必大为振奋,国内乱局将至、到时候腐朽无能的清王朝只怕就要请动那位北洋巨头——袁世凯出山了!换言之,大时代即将来临了!
  仔细的将这一整版的新闻看完,甚至连东西也顾不得吃了,待看完之后、李汉皱眉沉思了半天,借助着自己脑海中的一些已经模糊了的记忆,方才大致的理清了未来一段时间的革命局势,嘴角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布满了笑意!
  又翻开了报纸继续往下看去,李汉趁机补充了不少的信息,逐渐的,脑海中因为经年不用而被置之脑后的一些信息也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不过嘛…呵呵,在看到末版夹缝里的一条新闻时,李汉顿时乐得笑了起来,这些报纸啊,看来就算是这清末的报纸,也不能做到尽善尽实、多少带着一些真假掺半的信息,以博大众一笑,方赚一些经营费用!
  说来也是那夸赞陆家兵勇夜袭义庄马贼的话夸得有点太露骨了,虽说那奎盛是马贼出身,不过毕竟是经过朝廷招了安的,也不知道他陆家是动了什么本事,居然能请动报社为其说些好话,着实令李汉不得不竖起拇指,这清末就懂得掌握舆论的重要,陆家无论是谁出的点子,此人当属一号人物!
  “恩……先生,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见他专注的看起了报纸,连早餐也顾不得吃了,旁边正在就着刚刚买来的胡辣汤吃着酥饼的田氏也停下了动作,犹豫一下本想继续喊他恩公,不过料想李汉不喜,便改口称他为先生!
  “自己看吧!”
  一番接触,李汉也知道这女子作为原赵家老夫人的贴身婢女,也跟着老夫人学了些东西,或许这份连他都看得十分勉强的繁体字报纸,人家姑娘比他看得还要轻松得多呢!
  “这…可以吗?”
  田氏显然有些好奇,不过见到李汉递过来的报纸,却愣了一下,不敢接下。
  “拿去看吧,我已经看完了!”
  李汉笑着示意她拿去就是了,“等会我们用过餐稍微休息一下就进城去吧,我还有事呢!”
  说罢便把报纸塞到了她的手中,拿起摆放在车前摆台上的酥饼就着鸡肝,吃了起来!
  “嘭~~~”
  什么声音?
  车内刚刚安静下来的两人顿时一惊,李汉赶紧囫囵咽下手中的食物,也顾不得去擦手了,一把抓起了被他放置在手旁的武器。
  旁边副座上的田氏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脸上表情一变,“先生,这是枪声吧?会不会是猎人在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