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 第118节
  周遭有不少人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都因这里的气魄而驻足一瞬。
  任平生和横舟若无其事地上前,扫了眼卫家外张贴的红榜,和外界相传的无异。
  卫家大门未闭,任平生两人上前,门前的侍者看了他们一眼,平淡道:“你们也是揭榜来问诊的?”
  兴许是今日看了太多这种人,侍者言语间有些疲惫,引着穿过开阔宽大的前庭,一路向着中堂走去。
  中堂还未到,这一路上任平生就看到不少人沮丧地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连那位都被请来了,我等还有什么希望。”
  一旁还有人道:“只可惜卫家不会将问诊一事开放给外人看,否则还真想看看那一位是如何治病的。”
  那一位?
  疑惑没多久,任平生得到了答案。
  卫家老宅的中堂格外阔朗,但今日也几乎站满了人,其中有一波最是惹眼,这群人身着整齐的青碧色丹阳谷道袍,胸前都佩戴着药师会颁发的丹修徽记,全都是大荒登记在册的丹修,看着徽记的颜色形状,至少都是三品以上的丹修。
  但他们却只是端坐在中堂,并没有更进一步,像是已经有更重要的人进去了,他们只是守候在外等待而已。
  见状,任平生就明白了。
  能让丹阳谷这群心高气傲的丹修甘心在外等候的,又被那样称呼和尊敬的,除了她那有过几面之缘的便宜客座讲师,也不会有旁人了。
  任平生于是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急病,能让卫家不惜代价,甚至请来了药圣前来看诊。
  天下八大道成归之一,如今要请动药圣为之问诊,已经不是单纯的物质利益能够打动的了。
  卫家后院,一间清幽僻静,甚至略显寒酸的小院里,摆上了一套精致华贵和这个小院极不相符的桌椅。
  女子端坐着,面前摆放着清香扑鼻的花果茶,她没有去动,冷淡的目光投向别处,似乎并不在意屋内的动静。
  她身上的衣服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夺目,只要换一个角度,都能看到不同的色泽,时朱时紫,细看上去,又透着隐约的赤金色,袖口设计的很是巧妙,层层垂叠而下,仿佛凤凰收拢起了华美的翅羽。
  少顷,一名卫家老仆出门,对着女子恭敬道:“不知灵凰殿下突然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药圣正在为大公子诊治,殿下可要入内一观?”
  灵凰连目光都没有多给给他一分,没有说话,倒是她身旁的侍女说道:“我们妖族是诚心和贵府结亲,否则也不会离开妖域,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只是我看贵府倒像是被我等逼迫一般,为何我们殿下一到沧澜城,贵府的大公子就突发恶疾,快要病故了?”
  老仆的脸色有一瞬僵硬,垂眸心里不忿地想着,果然是野蛮的兽类,哪怕化作人型,也改不了野兽的习性,说话贯是没规矩。
  令人窒息的沉默保持了很久。
  端坐着一言不发的女子终于开口。
  她声音和她的目光一样冷,带着些中性的沉缓和低哑。
  “不看,但贵府得保证一件事情。”
  灵凰缓缓起身,瑰丽的长裙在阳光下一瞬间闪过数众斑斓的色彩,叫人双目一阵刺痛。
  她侧身,冷淡的目光落在老仆身上,让老仆觉得似乎下一刻她的目光就会化作羽族锋锐的利爪划破自己的喉咙。
  “如何治病是你们的事,只要我这未婚夫在成婚当日会喘气便可,捱过那日,往后他是生是死,与我与关。”
  说着,灵凰轻扯嘴角,却让老仆觉得心头发凉。
  “但若不能,妖族就免不了要和贵府好好算算账了。”
  老仆在外头冷汗淋漓,而屋内却也是一派死寂。
  床上躺着一个俊美的少年,面容苍白如纸,但他表情却是安静平和,只是呼吸相当微弱,不像是在沉睡,更像是昏死了过去。
  颜准诊完脉,冲着屋内的另一个人一摊手,摇头道:
  “没救了,七天后等着办丧事吧。”
  第83章 试诊风波
  屋内除了颜准, 还有一个背对着床迎窗而立的男子。
  男子面白无须,面容瞧着约莫是青年模样,判断不出年纪, 但生的很是俊美,气度平和,透露着几分温煦,眉眼和床上昏睡的少年有些相似。
  但比之少年过于夺目的美貌,这男子要内蕴不少, 虽然不像卫雪满那般让人一眼就完全被摄住心魄, 但只要多看两眼,就叫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很显然,他和床上的少年是父子。
  颜准扫了一眼床上的少年和窗边的男子, 也不得不叹一声这父子俩都生了一副好容貌。
  听到七天后给儿子收尸这种话,卫晋源竟也不恼,反倒显得很是平静, 甚至抬眸问道:“只有七天?我需要他至少活过半个月。”
  半个月后就是卫雪满和灵凰郡主的婚礼。
  方才灵凰郡主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而他, 也确实需要卫雪满活到成婚那日。
  颜准在心里冷笑一声, 心道卫晋源竟也真的半点不掩饰自己的冷血无情,还是像以前一样惹人厌烦。
  “再好的灵丹妙药, 也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颜准缓缓勾唇,语调带着一些讽意:“他毫无求生之念,我就算把他救回来了,又如何?早晚有一天他还是会寻死。”
  卫晋源摇头, 眼底竟有些疑惑浮现,似乎没有任何的心疼和担忧, 只是单纯的好奇, 为何在如此的严加管控之下, 卫雪满还有机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他不会有自戕的机会,如今这般模样,究竟怎么做到的。”
  颜准十分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掸了掸袖子起身:“你们卫家内部的事情,我不想听,你既用上了那个人情,这个病人,我会尽全力。”
  颜准目光扫过面容平和宛若安睡的卫雪满,扬眉道:“他没有中毒,没有被下蛊,没有服用过任何丹药,亦没有受内伤,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的身体在不断的衰弱,没有任何原因和征兆。”
  “他如今不过十九岁,但身体内部却和没有修为的七旬老者一般虚弱,且衰弱的速度在不断加快,至多七日,他就会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凡人一样,衰老而亡。”
  颜准语气多了几分认真:“若他有求生之心,我用丹药吊他几天性命,也不是不能去寻其他法子,但他如今一副求死之相,哪怕我用药吊着他一条命,他也活不了多久。”
  “我有两个法子,一是用温和的药保住他的命,再去细查导致他如此的原因,约莫须得三个月才能有结果,这段时间他会一直睡下去,二是下一剂猛药,可以让他几日内转醒,也能让他苟活到成婚那日,但十五日后,他必死无疑。”
  颜准抬眸,冷然道:“卫晋源,你如何选?”
  卫晋源闻言,竟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颜准向来看不上这种人,若非多年前因缘际会欠了卫家一个人情,他也不会走此一遭,他看到卫晋源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欲走:“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后日给我答复。”
  卫晋源浅笑道:“恭送药圣。”
  颜准离开时,灵凰还在院中没走,两人目光虚虚擦过一眼,颜准扫了眼灵凰,眼神先是疑惑,而后露出了然之色,像是看穿了什么。
  灵凰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暴露,目光拂过颜准,淡声道:“敢问药圣,我那未婚夫情况如何?”
  颜准愕然一瞬,仿佛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脸色一冷,破罐子破摔道:“没救了,都没救了,趁早埋了吧!”
  言罢,扬长而去。
  灵凰的目光终于落在从屋内缓步而出的卫晋源身上,她没说话,只是微微偏头,像是在要一个说法。
  卫晋源则是摆出自己一贯的温和浅笑:“卫家张榜找来的能人异士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接受考验了,殿下可要共同前往一观?”
  这话说得很是微妙,方才他没有正面回应灵凰身边侍女觉得卫家没有结亲诚意的责问,如今却换了种方式找回了场子。
  ——你说我卫家没有诚意,可为了保证婚礼如期举行,我不仅动用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请来了药圣,还张榜邀请各路能人异士齐聚,替你未婚夫问诊。
  灵凰不置可否,只是侧身,下巴轻点,示意卫晋源带路。
  她冷然高傲的做派展现了个十成十,卫晋源却似乎毫不在意,依旧风度翩翩。
  ……
  中堂内,任平生等候了一会儿,就被侍者带入了后院。
  后院中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仆,看着虽身型佝偻,眼中却不时闪过精光,清明得很。
  任平生略微扫了一眼就知道,此人修为约莫在化神境后期,算起来,应是在场所有人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只是表面看上去和寻常人无异,看得出返璞归真的功夫练得不错。
  老仆开口便如雷动,径直穿过了后院府邸直达中庭,以便所有人都能听清:
  “多谢诸位瞧得上我卫家,愿意揭榜前来为家中贵人诊治。”
  “然家中贵人情况特殊,保险起见,我们需要查验一番诸位的医道功力。”
  堂下一个锦衣男子不愉道:“贵府的意思,是让我们试诊?”
  老仆定声道:“正是如此。”
  言罢,老仆提高了声音,朗声道:“诸位都是在医道颇有建树的行家,若是觉得试诊的要求强人所难,现在便可自行离开,试诊一事,全看诸位自愿,卫家绝不强迫。”
  方才问话的那锦衣男子名为邓珩一,出身昇州邓家。虽不像丹阳谷和百草阁两大医道门派的弟子那般出来就带有金字招牌,却也是却也是昇州响当当的医道大家,他自身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医修。
  试诊,便是由主家提供病人,医者由自己的方式来判断施诊。通过试诊后才能见到自己真正要问诊的对象。
  对于这种事情,许多成名已久的医修都是不愿意接受的,甚至有些人将试诊视作羞辱。
  邓珩一咬牙切齿了半天,不愿接受试诊,却也舍不得进入伴月海这等宝贵的机会,神色变化许久,最终还是脸色难看地留在了原地,并没有离开。
  老仆眼底划过一丝满意。
  卫家既然敢提出试诊的要求,就不怕这些人走。
  再过分的要求,只要利益够大,总会有人敢冒风险。
  横舟凑在任平生耳边,低语道:“让我给你当个药童,怎么样?”
  任平生瞥了她一眼:“自无不可。”
  约莫一刻钟后,不愿接受试诊的人终于陆陆续续走了,停留在后院的人还剩五十多人,被老仆带到了一个别院之中。
  别院面积不算小,按照参加试诊的人数以此摆放着五十多张木桌和纸笔尚有空余,院内有一处避光的房子,设计得很是巧妙,无论何时从何种角度,阳光都无法照射到那间房子,人们只需靠近,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阴凉潮湿之感。
  这间别院无端让人觉得阴郁,不少进来之前还很有信心的医者在踏进别院之后就开始背后发毛,总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老仆的声音适时响起:“诸位,这里便是试诊之地,稍后诸位依次进入房间,每人试诊时间不得超过半刻钟的时间,请诸位自行把握。”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质疑道:“哪有人问诊时间才给半刻钟,这时间也太短了。”
  老仆逆光而站,眼前投射出一片阴影,在这个阴森的别院中,叫人无端觉得恐慌。
  老仆淡声道:“诸位还是期待,自己能在里面待够半刻钟时间再说。”
  一群医者听得只觉得怪异,若要精细的看诊,至少也须得小半个时辰,就算粗略一些,也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半刻钟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出来后,各位可在纸上写下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法。”
  “当然了。”老仆精明的眼扫过别院中跟着一群医者前来的药童,冷淡道,“只能由医者一人进入,药童需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