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妾犯妻 中
  夏夫人听了沈氏的话,才放心地起身道:“媳妇别怕,有事爹娘给你担着。你只管好好给你大妹妹讨回公道。”
  沈氏自然知道分寸,她小心翼翼地把楚谦益放到乳娘姜妈妈怀里,让姜妈妈带着楚谦益,跟着夏夫人和裴老爷一行人出去了。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忙带了二夫人,跟在他们后面,也出去了。
  楚华谨见长辈都不在会芳阁了,松了一口气,对旁边伺候的婆子问道:“怎么姨娘和少爷、小姐们,还没有过来?”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刚才出去叫人的婆子才带了方姨娘和桐雪过来。
  方姨娘面孔雪白,连唇色上都毫无血色,十分虚弱的样子。
  桐雪却是挺着大肚子,扶着自己的小丫鬟,一步一停地走了过来。
  “见过大舅爷、大舅奶奶、二舅爷、三舅爷。——侯爷这脸是怎么啦?”桐雪见机得快。她是裴家的家生子,对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还是有几分耳闻的,忙过来给她见礼。又忙着招呼侯爷,行动间外面纯白的八幅湘裙飞扬起来,露出底下杏花色的底裙,红白掩映,分外妖娆。
  沈氏看了看桐雪的肚子,又看了看桐雪底下的衣裙,点点头,对楚华谨道:“大妹夫,今儿看来是非送顺天府不可了。不送,我们裴家颜面无存,以后也不敢跟宁远侯府称亲家了。”
  桐雪正拿了帕子,小心仔细地往楚华谨脸上擦去,闻言一惊,碰到楚华谨脸上破了皮的伤口处。
  楚华谨一肚子气无处发,低头瞥见桐雪做张做致的样子,又看见她外面的素裙下面,是艳色的底裙,不由恼羞成怒,一脚踹过去,怒喝道:“不要脸的娼妇,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寻死都不找好时候!”
  桐雪身量娇小,刚刚才到楚华谨的胸口,此时又垫着脚,正给楚华谨拭脸。楚华谨飞起一腿,便正好踢在她的肚子上。
  桐雪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沈氏吃了一惊,忙收了讥诮的神色,对旁边的婆子道:“快找人给桐雪瞧一瞧,这个月份,被你们侯爷踢了一脚,要有个意外,你们侯爷岂不是一辈子难受?”
  齐姨娘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忙扶了桐雪起来,对身旁的妈妈道:“你快去找大夫去春甲院里候着。”说完,又对裴家的大舅爷和大舅奶奶福了一福,道:“妾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恕罪。等妾安置好桐雪姨娘,再亲自过来给夫人和两位赔不是。”
  沈氏见桐雪的裙子底下慢慢似有鲜血渗出来,也不阻拦她,对齐姨娘正色道:“她有她的错,你有你的错。你先去安置了她,再回来领罚吧。”
  齐姨娘心头暗气,可是桐雪那里更为要紧,便屈膝应了声“是”,赶紧扶着桐雪出去了。
  方姨娘在旁边冷眼看了半天,等齐姨娘她们走远了,才上来给裴舒凡的灵位上了香,磕了头,又大礼见过了裴家的大舅爷和大舅奶奶。
  沈氏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姨娘的装扮,倒是从头到脚都是素色,脸上的戚容也不像是假装的,在心底里暗暗点了点头,道:“难为你了,到旁边歇着去吧。”
  方姨娘应了,走到裴家三姐妹坐得角落里,找了张扶手椅坐下,呆呆地不说话。
  “两个少爷和小姐呢?”楚华谨等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兰姨娘和桂姨娘过来,不由问道。
  刚才去叫人的婆子这才满脸怯意地上来躬身回道:“回侯爷的话。兰姨娘说病了,起不来床,今儿就不过来了。大少爷又有些咳嗽,兰姨娘命人刚刚给他送了药吃了,才发了汗,睡下了。桂姨娘说二少爷也是咳嗽,发热,正请了大夫去瞧瞧去。让奴婢代桂姨娘给夫人磕个头。”说着,那婆子就冲着裴舒凡的灵前跪下了,要磕头上香。
  裴家的三少爷裴书礼实在听不下去了,怒声道:“你给我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代你们姨娘磕头,还能代她们……不成!”中间的“上床”两个字没有说出来,被二少爷裴书义,忙忙地捂住了嘴。裴书义知道三弟一怒,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捂我的嘴干什么?!——他们做得出来,还不许人家说啊!”裴书礼掰开二哥的手,怒气冲冲地指着那婆子道。
  裴书义慢条斯理地劝道:“三个妹妹都在这里,你那些浑话,好歹也等妹妹们出去了再说。”
  沈氏也觉得裴家三个未出嫁的姑娘在这里看着不太好,便走过去,对二小姐裴舒兰低声道:“你带着两个妹妹,去前面院子里寻娘和谦谦去吧。”
  裴舒兰点点头,忙带着三妹裴舒芳和四妹裴舒芬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裴舒芬走过楚华谨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又不敢抬头,只好跟着两个姐姐一同出去了。
  等裴家的三姐妹走了,沈氏才出言道:“大妹夫,事已致此,看来只有顺天府的衙役才请得动贵府的妾室们了。——这样大架子的妾室,难怪我们家大姑奶奶被气得不到三十岁就过世了。”
  楚华谨没有料到兰姨娘和桂姨娘两个人有这样大的胆子,连自己的话都不听。本来是三分怒气,七分愧疚,现在也变成七分怒气,三分愧疚,忙对沈氏拱手道:“大舅奶奶放心,今儿不给裴家一个说法,我楚华谨就自己去皇后娘娘那里领罚去!”
  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见楚华谨把皇后娘娘抬出来,眉头微微抽了两下,还是背着手站在自己妻子沈氏身旁,冷眼旁观。
  “你,你,还有你,去兰姨娘和桂姨娘的院子里,给我把她们拿绳子锁过来!——还有两个逆子,嫡母过世,还敢躲着不来上香,真是反了天了!”楚华谨指着会芳阁的几个婆子一一分派道。
  那些婆子见侯爷不像是开玩笑的,忙忙地应了,拿了绳子往兰姨娘和桂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这一次,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几个婆子已经拿绳子绑了兰姨娘和桂姨娘,进到会芳阁的院子里。
  楚华谨带着一股戾气从会芳阁的灵堂里一阵风似地走出来,看着台阶下被五花大绑的兰姨娘和桂姨娘,冷言道:“给我跪在院子里!”
  会芳阁的院子里,都是铺着大块的青石板。夏日里阴凉,冬日里却是寒冷彻骨。
  兰姨娘自从自己的爹娘和亲戚都被赶出了侯府,送到江南的庄子上去了,就气得倒在床上,好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如今被几个婆子不分青红皂白的锁了来,连衣裳都没有来得及换,里头还是穿着一身梅红色小袄,外面胡乱罩着一件玄色狐皮里外发烧大褂子。
  桂姨娘倒是换了素服,可是如今被绑了来,有些惊吓过度,两眼木呆呆的。
  听侯爷说让她们跪在院子里,桂姨娘第一个就跪下了。
  兰姨娘恨恨地看了会芳阁一眼,在心底里诅咒了几句,也低头跪下了。
  “取鞭子来!”楚华谨对身旁的小厮大叫。
  兰姨娘和桂姨娘愕然抬头,看着侯爷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支三尺长的皮鞭,慢慢地走下会芳阁的台阶。
  “侯爷!侯爷!饶命啊!——婢妾犯了什么错?侯爷要这样责罚我们?!”兰姨娘和桂姨娘齐声求饶。
  楚华谨冷笑道:“你们是愿意在这里领罚呢,还是愿意被绑到顺天府里,按照‘妾犯妻’的大罪领罚?!”一听说“妾犯妻”,兰姨娘和桂姨娘齐齐地打了个寒战。
  “侯爷,夫人已经过世了……”兰姨娘怯生生地提醒侯爷。夫人都不在了,哪来的妻?她们犯得是哪门子妻?!
  楚华谨听了兰姨娘的话,脸上抽搐了两下。——丫鬟就是丫鬟,永远上不了台面,真是奇怪自己怎么就抬举了她,还让她生了庶长子?!
  一旁有个婆子当年得过兰姨娘的母亲徐婆子的好处,这当口看见兰姨娘还不知错,忙出言点醒她:“夫人的灵位,就是如同夫人在生。兰姨娘还是赶快给侯爷认个错儿吧。——若是真当了‘妾犯妻’论处,兰姨娘可要去衙门里面脱裤子领板子去了。”
  兰姨娘脸色发白,仰着头看着慢慢走近的楚华谨,眼含泪花,楚楚可怜地叫了一声:“侯爷,都是婢妾的错!婢妾猪油蒙了心,婢妾现在就去给夫人的牌位磕头去!”说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楚华谨闭上眼,手里的鞭子唰地挥了出去。
  兰姨娘首当其冲,胸口正中被抽了一鞭子。那鞭梢上似有倒刺,从兰姨娘胸口上翻的时候,兰姨娘下意识一转头,让了一下,鞭梢噌地一下划到了兰姨娘的下颌,顿时鲜血淋漓起来。
  兰姨娘惨叫一声,赶紧用手捂住了头。
  桂姨娘在旁看见兰姨娘血流满面,吓得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楚华谨走过去,用脚把桂姨娘踢得脊背朝上,冲她的背上又抽了数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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