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自那之后,鬼修人人喊打。
  离索伸了个懒腰,柔声安抚师弟:“都说了别怕,它已经灰飞烟灭了,再说了,离人峰有界灵碑,普通鬼修魔修不会轻易进来的。”
  就在这时,奚孤行一身玄衣执剑而来,冷冷道:“你们要造反吗?!”
  众人吓了一跳,忙低着头怂若鹌鹑。
  “掌教晨安。”
  奚孤行看向罪魁祸首:“离索,你又带着他们胡闹什么?”
  离索忙说:“师尊圣明,我们并不是在偷懒。方才有只疫鬼擅闯离人峰,因来不及去请您,便贸然出手将其收服,望师尊明察!”
  奚孤行不太信自己这个徒弟那张颠倒黑白的巧嘴,冷冷探查了周围,发现残留的疫鬼气息,脸色这才好看些。
  原本以为是只修为悍然的鬼修,没想到竟然连离人峰的界灵碑都进不来。
  扫见奚孤行脸色稍霁,离索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奚孤行冷冷瞥他一眼,道:“静心符我看看。”
  离索一愣,才怯怯地伸出掌心,露出里面一张破碎的虚幻符咒。
  奚孤行冷笑一声:“这是第几次了?”
  离索噤若寒蝉:“六、六次了。”
  他说完,感受到自家师尊身上不满的冷意,直接敛袍下跪,身后的弟子也跟着跪了下来。
  奚孤行眸间全是冷意:“既然你们觉得我太过温和,下次我便让沈奉雪来教你们这堂静心课。”
  “沈奉雪”这个名字一说出来,所有弟子连带着离索脸都白了。
  离索那张病态的脸蛋上更加苍白了:“师尊,徒儿知错了……”
  奚孤行见沈奉雪能震住他们,不管众人如丧考妣的脸色,拂袖而去。
  离索哆嗦着说:“师兄……师兄想叛出师门,有谁随我一起吗?”
  众弟子:“……”
  完了,师兄被吓傻了。
  ***
  许是沈顾容翻看沈奉雪的记忆太多次,那冰绡覆目的沈奉雪便入了沈顾容的梦中。
  「沈奉雪站在一片茫茫大雪中,眼上覆着的冰绡缓慢溢出些许红痕,仿佛是两道血泪。
  他一身单薄青衫站在风雪中,缓慢朝着沈顾容伸出手。
  沈顾容茫然地看着他,本能地想要抓住他的手。
  沈奉雪的声音仿佛被风雪一吹就散。
  “一定要救他……”
  “沈顾容……救下他。”
  “奉雪……”
  沈顾容踉踉跄跄朝着他跑去,骤然一阵风刮着雪飘来。
  风散后,沈奉雪的身形已经消失在风雪中。」
  沈顾容猛然张开了眼睛,呆怔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浑身疲累地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满脸水痕。
  沈顾容不修边幅地撩着袖子擦了擦脸,嘀咕道:“救他就救他,哭什么?”
  原本他还在犹疑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这个梦一做他便确定了——阻止虞星河入魔,他便能回家了。
  旭日和煦,沈顾容擦干眼泪,这才意识到双眼上的冰绡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沈顾容瞎子似的在身上摸索半天,途中把发带、衣带挨个在眼上试了一遍,才终于在窗棂边上摸索着找到了那根团成个球的冰绡。
  那冰绡异常轻薄,看着跟一层薄雾似的。
  他将皱巴巴的冰绡解开绑在眼上,恢复视线后,微微抬头,顺着窗棂扫见在院中站着两个面色古怪的团子。
  沈顾容:“???”
  虞星河和牧谪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瞧见了多少。
  牧谪倒是挺淡然,没什么奇怪的神色。
  虞星河不谙世事,脸上的诧异震惊藏都藏不住,小脸上都是“是师尊瞎了还是我瞎了?我所看到的是真实的吗?”的神情。
  沈顾容:“……”
  牧谪面无表情,嘴唇轻轻抿了抿。
  嗤。
  沈顾容:“……”
  放肆!
  小主角又笑了对吧?!
  别以为你装作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就没发现你在嘲笑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早上起床在床头摸索眼镜的师尊。【x
  第5章 如堕烟海
  好在沈顾容脸皮够厚,他像是无事发生冷淡扫了他们一眼,道:“什么事?”
  大概是沈顾容的姿态太过唬人,虞星河又被震住了,开始怀疑方才是自己眼瞎。
  他“啊”了一声,忙和牧谪一起跪下:“师尊,星河前来谢罪。”
  沈顾容不太习惯这俩孩子动不动就跪,微微蹙眉:“谢什么罪?”
  虞星河却曲解了沈顾容的意思,忙磕头:“昨日冒犯师尊,让师尊为难……”
  牧谪面无表情,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低声道:“是我的错,若师尊要罚,罚我一人便好。”
  沈顾容:“……”
  一点小事就能让俩孩子吓成这样,沈奉雪真是造孽啊。
  沈顾容拢了拢衣袍,故作冷淡道:“都起来吧。”
  虞星河怔了一下,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还顺手把牧谪拉了起来。
  牧谪抬起头,额间已经渗出了血迹,可想而知方才他磕头的力道多大了。
  沈顾容心想,这孩子,这么小就对自己这般狠,长大后定是个狠茬。
  此时,离人峰晨钟幽远荡漾。
  沈顾容扫见不远处飞跃而起的鸟群:“现在是什么时间?”
  虞星河小声说:“卯时三刻了。”
  沈顾容说:“不是。”
  虞星河挠挠头,不知道自家师尊是什么意思。
  牧谪倒是开口了:“永平十三年,七月初三。”
  沈顾容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边,道:“无事就离开吧。”
  他要冷静冷静,顺便理一理书中的主要剧情。
  虞星河讷讷行礼,拉着牧谪转身离开。
  沈顾容立在院中夕雾花中,微微仰头看着天幕。
  那本杂书的剧情他细节记得不怎么清楚,需要从回忆里翻一翻才能寻到。
  永平十三年,七月初四。
  牧谪……被疫鬼夺舍,杀死离人峰奚孤行座下弟子——离索。
  沈顾容倏地张开了眼睛。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昨日那个手持扇子异常风骚的弟子,名字好像就叫离索,而昨日奚孤行同他说起鬼修时,好像也提过离索正是金丹期。
  夺舍后能将金丹期的修士轻易杀死,那鬼修修为一定不容小觑。
  沈顾容突然朝着已经走出泛绛居的两个小徒弟,道:“站住。”
  虞星河本来快步走着,闻言浑身一震,和牧谪对视了一眼,冷汗都下来了。
  牧谪似乎已经习惯了,木然回身。
  沈顾容道:“牧谪留下。”
  虞星河满脸绝望,牧谪却一副早就预料到的神色,坦然颔首:“是。”
  虞星河跺脚,焦急道:“牧谪……”
  牧谪却摇头:“你回去吧。”
  虞星河可怜兮兮地拽着他的袖子。
  每次沈奉雪单独留下牧谪,等他再次回到偏峰时总是浑身伤痕,虞星河都被那一身的血吓怕了。
  牧谪冲他摇头,颇有些自暴自弃:“走吧,没事的。”
  虞星河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虞星河一走,牧谪缓步朝着泛绛居走去。
  沈顾容领着他走进泛绛居偏室,道:“今日你宿在这里。”
  牧谪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