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4)
  云安不在,林不羡又恢复到了外人眼中那个端庄,少言、得体的商门闺秀,在除了云安的所有人眼中:林不羡历来都是这样子,举手投足都恰到好处,端的和画一样赏心悦目,半分不多,半分不少。
  云安常说:林不羡的身上是有韵的,就像橙色灯光下,玻璃陈列柜里汝窑,将优雅,华贵及朴实完美地杂糅成一体,无形中释放出独特的韵让人挪不开眼。
  美人在骨,不在皮大概就这如林不羡这般吧,即便她没有这身姣好的皮囊,相信一样可以列入美人之列。
  玉纤纤似乎也被林不羡给吸引了,目光直直地看了林不羡许久,才无声地笑了。
  玉夫人?
  适才我也说了,你我可算作故友,这儿又没外人,别一口一个夫人的叫我,就像从前一样,我叫你四小姐你叫我玉姑娘可好?
  林不羡沉吟须臾,点头应允。
  玉纤纤很开心,一把掀开旁边的小水缸盖子,从里面舀了几瓢水到水壶里,再把水壶坐到了泥炉上。
  昨日刚得了一饼顶好的老白茶,王爷说是从一棵千年老茶树的身上采的茶尖儿,经名匠之手制成,又陈藏了八年,算是一宝了,咱们尝尝。
  多谢。
  别拘泥,见了你我很开心。
  林不羡不再言语,玉纤纤也安静下来,水壶里的水很快开了,先是冒出白雾,随后传出好听的扑腾声。
  玉纤纤极认真地用第一泡茶清洗过茶具,将第二泡推到林不羡面前:尝尝。
  林不羡却盯着杯子,没动。
  玉纤纤会意,问道:四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嗯。
  说吧,能回答的,我都会回答你。
  玉姑娘怎么在这儿?
  我自己来的。
  洛城距此千里,姑娘又如何?
  玉纤纤朱唇轻启,吐出四个字:女扮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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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游说宁王
  林不羡心口一滞, 竟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痛苦。
  不知从何时起,云安的真实身份成了悬在林不羡心头的一把刀子,万一云安的身份不慎泄露, 按照燕国的律法:以女子之身迎娶妻子的云安,必死无疑。
  这是林不羡发誓要守护一生的秘密, 这四个字,林不羡平日里绝不会开口说出,甚至连想都不会想的。
  林不羡不像云安那样没心没肺,有时候还带着自己一起女扮男装, 林不羡生恐女扮男装这四个字被自己身边的人听去, 造成了某种提示
  在这样一个场合,这四个字被神秘的玉纤纤说了出来, 林不羡慌张到痛苦。
  不过她毕竟是在商场上历练过三年多的人,忍着心口的痛意, 脸上的表情一成不变, 只是扫了玉纤纤一眼,惊奇道:玉姑娘好胆识。女扮男装向来都是惊世骇俗的事情,自己如此该是没错的。
  过奖了,我也是形势所迫一介女流在外头寸步难行,不得已。
  林不羡感觉玉纤纤的话并非另有所指,稍稍放了心, 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问道:容民妇斗胆问一句
  好。
  玉姑娘为何不告而别?又是如何成为玉夫人的?
  玉纤纤沉默片刻,看着林不羡反问道:这个问题究竟是四小姐心有困惑, 还是替旁人问的呢?
  玉纤纤口中这个旁人指的到底是谁呢?是李元,还是云安?或许不同立场的人听到这个问题,会有不同的答案吧。
  民妇与玉姑娘相识一场, 姑娘突然不辞而别,民妇难道不该问问吗?
  玉纤纤幽幽道:凡是宁王殿下想要得到的,无论是物也好,人也罢,就没有他得不到的。至于我因何不告而别这结果对你和云爷而言,难道不是最理想的么?
  诚然,从一个重利商人的角度出发,林不羡也觉得眼下这个发展对她和云安而言是最有利的。
  在这件事上林不羡尊重云安的决定,鲜有表态,但不表态不代表同意
  林不羡一直都觉得玉纤纤身份特殊且太过醒目,不太适合成为小林府中的一员,虽然林不羡承认玉纤纤的优秀。
  在燕国,选择人的标准不能像云安一样,只择贤择优还有许多问题必须要考量,玉纤纤离开林不羡是松了一口气的。
  不然以李元的个性,他日定当迎娶玉纤纤为正妻,李青山会喜欢这个儿媳吗?
  即便李青山会因为失而复得的儿子默默退一步,可谁能保证他不会迁怒于收容,帮助李元促成这桩亲事的云安呢?
  林不羡收回思绪,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只是有些出乎意料,民妇还以为玉姑娘远走高飞了。
  玉纤纤用竹夹夹住林不羡的茶杯,将里面有些凉了的茶倾倒在一旁的木盆里,然后又为林不羡续了一杯,将杯子推到林不羡面前,玉纤纤淡淡道:左右都是不想嫁,不如选一个好的,茶要趁热喝才有滋味。
  另一边,装着宝石的鹅绒袋子被放置在宁王身边的小几上,有些随意和冷落。
  宁王把玩着手中的黑铁折扇,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
  不错不错世间罕见。
  不知殿下意下如何?云安向宁王拱了拱手,问道。
  宁王手腕一甩,啪地一声,铁折扇发出特殊声响,宁王顺势让折扇在自己的指尖转了两圈,卸去了上面的力道,然后才握在手里。
  宁王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依本王看,你也快成为一名狡诈的商人了。
  王爷过奖了。云安淡淡道。
  本王可没有在夸奖你。
  云安挑眉,故作惊奇道:是么?草民怎么觉得这与我而言是莫大的夸奖呢?商贾虽然放在士族眼中为下品阶层,但放在我一个乞丐出身的眼中便是豪门贵人了,毕竟草民从前的身份,连下九流都挤不进去呢?
  宁王笑了一阵,答道:你这么想倒是也没错。
  王爷拍卖会一事不过是您抬抬手就能促成的,若您能答应,草民除了献上这把折扇之外,还愿将拍卖会所得利润与王爷三七分成。
  我七?
  草民七,王爷三。
  宁王又被云安给气笑了,说道:合着本王一手促成的事情,却只能拿个零头?
  三成已经不少了,若是运筹得当,拍卖所得将是一个惊人的数目。况且这件事王爷根本不用露面,只要稍稍泄一泄风声就行,其余的风险都由小人一人承担,即便日后出了什么变故,草民相信王爷大可以说不认识草民,不知晓此事。承担几分风险就拿几分利润,草民觉得如此分成已经是多给王爷了。
  哈哈哈,既然觉得不公平,为什么还要这么分?
  云安如实答道:因为我觉得,给少了王爷未必同意。
  算你坦诚。
  在王爷面前,没必要撒谎。
  这买卖于本王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为何要帮你?再说本王坐拥陇地的节度之权,不缺银子。
  云安垂下眼眸,这个问题早在数日前云安就已经和林不羡商讨过了,最佳答案早已滚瓜烂熟,但真到了要说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只见云安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答道:这是自然,据小人所知:殿下是这天下所有藩王中,唯一具备节度之权的。再加上王爷盛宠优渥,自然不可能会缺银子用。只是草民担心王爷有一日会坐吃山空,多囤积一些,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宁王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的阴郁起来,他眯了眯眼,盯着云安看了好久,才低沉道:继续说。
  是,草民遵命。云安规矩行了一礼,继续说道:既然王爷想听,那草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依草民拙见,王爷如今坐拥的荣华富贵,皆决于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王爷可有过殉葬的打算?
  放肆!
  云安的心跳也乱了频率,却继续平静地说道:人有旦夕或许,英孝贤端睿太子殿下如何?最后不还是便宜了自家兄弟殿下青年才俊,又睿智无双,虽然草民今日说的话有些难听,但有些事儿相信殿下早就考虑过很多次了。殿下是陛下的亲侄子不假,可更替之后便又远了一层,草民听说贵妃娘娘子嗣兴旺,太子爷放着同胞亲兄弟不扶,为何要扶持殿下呢?况且从李知府的事情上来看,这位新太子对殿下您,似乎也不是那么太友好殿下若无殉葬打算,又怎能确保不会坐吃山空?
  宁王殿下冷哼一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所言,句句都是掉脑袋的话?
  草民一向不知深浅,若是王爷真的介意,恐怕与王爷的第一次见面草民就已经身首异处了。是以草民又何必藏着掖着?草民人微言轻,卑贱之身、从未妄图撼动王爷丝毫,又入了商籍永远不能入仕,更无所图谋,草民说的话字字真心,望王爷明鉴。
  那你觉得,本王接下来刚当如何?坐回去,坐下说。
  谢王爷。云安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搭在腿上,手指曲了曲,思索良久才开口答道:夺嫡一路,万般凶险草民觉得新太子此举无论是敲山震虎也好,投石问路也罢王爷都不宜出面,更不宜表态,甚至要尽量远离京城。李知府连任洛城知府十多年的确是违制了,陛下不说没人会提,但太子却不能坐视不理,太子也是按照规矩办事,若王爷出面反而落了下风。草民之前从未听过陛下龙体不适的消息,却在二皇子坐了东宫后突然将监国之权交给了太子,说不定陛下也想借此观察些什么,王爷就更不应该有所表现,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云安看了看宁王,淡淡地丢出一句话,说道:历来皇位的传承,于国家社稷而言乃是千秋万代的保证,可对于每一代帝王而言感觉都是复杂的。
  一段长长的沉默过后,云安继续说道:殿下与草民不同,若捏死草民只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想要除掉殿下就像砍倒一颗百年古树,费力不说,还要随时提防大树倾倒之后会不会砸到自己。眼下殿下大可以凭着血缘纽带维持常态,但若想要树大不倒从此刻开始,殿下就该着手准备了,要把根系广布到每一个角落,盘根错节,形成大而不能倒的局面,要让新君明白,若是清除了宁王府,整个社稷都要动荡,在朝要有权臣,重臣、或者是桃李满天下的老臣被王爷说话讲情,在民间王爷也要把持住让朝廷忌惮的力量,虽然这是一把双刃剑,但做一个扎在别人的心上触之即疼的存在,也比任人拿捏,生死富贵皆由天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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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一桩奇闻
  宁王盯着云安, 就像一只已经锁定了猎物的苍鹰,随时准备飞扑而下,将猎物一击毙命
  就像宁王适才所言, 云安今日说的话,随便拎出来一句都足够被定罪了, 且不论别的,就是妄议朝政这一条,就够云安喝一壶的。
  可云安呢
  在宁王高怀看来,云安的表现可以算得上是诡异, 高怀见过太多类似云安这种进谏之士了, 但那些人大多在开场时或落落大方,或慷慨激昂、直到宁王一下子戳穿那些人的心思, 点中他们的要害才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慌乱,紧张, 求饶、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