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进入言情小说后 第202节
  他一时语滞,不知该如何言说才好。
  这时候胡濙回过神来,急急发问:“陛下是何时出的城,现下可平安无恙?不是说往太庙去了吗?陛下身在城外,那太庙里边——”
  在洛阳时,宋将军便是皇帝的侍从长官,心腹中的心腹,知道皇帝在于谦、胡濙、王直三人之间当海王的事情,这时候便说的十分婉转动听:“陛下有上天庇佑,自然无恙。”
  又解释道:“当日陛下将国事交付到信重之人手中,便带了我等卫戍,从偏门离去,太庙那边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有太上皇的先例在,若将陛下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出去,朝野之中只怕立时便会掀起一场狂风巨浪,故而陛下将此事隐瞒不提,用往太庙去祈福来掩人耳目。”
  原来陛下自己也知道御驾亲征大大不妥!
  于谦眉头紧皱,想想几日前皇帝假说往太庙祈福、实际偷溜出城便觉得后怕,心有余悸道:“也先驻军城外,你们如何脱身?”
  宋大人道:“北京九门,偏门众多,瓦剌无法面面俱到,且我们一行人不过数百而已,并不惹人注目。”
  胡濙眉头皱的更夹死一只蟑螂,且还是只南方蟑螂,王直也是脸色铁青,冷汗涔涔。
  打了胜仗是好事,将瓦剌主力一锅端也是好事,可皇帝的胆子实在太大了——太上皇的胆子就不算小,可是跟当今一比,纯粹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于谦嘴唇动了动,有心对皇帝这种近乎胡闹的大胆举动谏言一二,然而话到了嘴边,到底给咽下去了。
  他性情激烈刚直,但并不傻,看得出太上皇与当今天子的区别。
  太上皇是蠢大胆,脑子有水,水里有屎,当今天子则是有勇有谋,胆大心细。
  太上皇轰轰烈烈带了二十万精锐御驾亲征,最后二十万精锐都被他坑没了,连带着他自己也成了俘虏,当今天子只带了数百轻骑,却能联合先前被瓦剌打散的将士们,化腐朽为神奇,积攒气力,一口吞掉了瓦剌主力。
  前后对比,简直是天壤之比,此前胡尚书说当今天子类太祖皇帝,此言诚然不虚。
  有这样一位天子,大明未必不可恢复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时的盛势。
  更要紧的是,从前皇帝所依仗的仅仅是满朝文武,是皇帝这个头衔所给予他的光环,看似光辉夺目,实则……说是不堪一击,未免太过夸张,但起码是说不上牢不可破的。
  太上皇尚在,太上皇的皇子们尚在,皇太后毕竟是宣宗皇帝的正妻,皇帝虽然不曾认宣宗皇帝为帝,但终究也是承继了太上皇的皇位,真要是细细论起来,难免有所心虚。
  然而这时候有了这一仗——只带数百轻骑御驾亲征,一番神操作夺回居庸关,以逸待劳,吞掉瓦剌数十万精锐部队……
  有这样的战绩在,当今天子年纪虽轻,继位时间虽短,然而在百姓之中的声望却能瞬间达到巅峰,更重要的是他拥有的不仅仅是声望,还有军队的敬慕与绝对臣服!
  一手民望,一手军伍,别说是太上皇那个憨憨,就算这时候太祖皇帝穿到太上皇身上,怕也很难翻身了!
  这样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其所作所为又岂是臣下所能置喙的?
  现下诸事未定,形式眼见着一片大好,左右大家都是为了大明,又何必为已经发生、且圆满解决的事情同建功立业、踌躇满志的当今天子硬杠。
  于谦这个铁脑袋都能想明白的道理,胡濙与王直二人只会更加灵通,心照不宣的将此节略过,出声称颂皇帝英明神武,国之大幸。
  “临行前,陛下令我给几位尚书带几句话,说他跟太上皇不一样,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此去必定大胜,只是朝臣谨慎,怕是不敢令他犯险,这才隐瞒不说。”
  宋将军便诚挚道:“且他也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所托非人,即便到了最坏的境地,他托付国事的人也一定能够稳定朝局。执意率领亲率出城作战,是因为他信得过自己,能放心的率领亲率出城作战,是他信得过托付之人,君臣一心,又有何惧!”
  一席话说的委婉而动听,就跟个痒痒挠似的,一直搔到了人心里边最痒的地方,那叫一个舒坦!
  于谦叹一口气,眼眸里却透着几分得遇明主的欣然,胡濙矜持的理了理衣袖,王直脸上的笑纹都要漾出去了。
  只是不免齐齐在心里嘀咕一句——果真是建功立业了,从前评说太上皇的时候都是暗搓搓的动刀,这时候竟指名道姓起来了!
  不过想想也对,都是当皇帝的,当今天子年纪还比太上皇小,同样是御驾亲征,结果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说到底,菜是原罪!
  几人心里边有些唏嘘,但更多的还是振奋,细细询问过这几日以来皇帝做的事情,心下惊奇之余,也愈发敬佩。
  “陛下如何安在?”
  宋将军忙道:“此前瓦剌大军溃逃,也先挟持了太上皇遁走,陛下率众追击他们去了。”
  胡濙下意识道:“穷寇莫追!陛下万金之躯,若是有个什么闪失——”
  亲眼见证过皇帝马上雄姿的宋将军默默道:“要真是追上了,闪失的也只会是也先。”
  胡濙瞪他一眼,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呢?”
  宋将军:“……”
  宋将军:“譬如说也先用太上皇挡箭,陛下不得已将他放走?”
  这么说你们信吗?
  胡濙:“……”
  于谦:“……”
  王直:“……”
  默默移开了视线。
  当今天子雄才大略,颇有盛世明君之态,从先前的行事风格来看,眼睛里怕也容不得沙子。
  既然如此,太上皇就没什么留着的必要了吧……
  太上皇那么爱国,肯定能体谅到大家这种以绝后患的心情吧……
  如果他体谅的话,那大家君臣一场,没什么能帮忙的,还能帮他想个比较好的谥号,如果他不体谅……
  也先眼见大明军队迫近,丧心病狂,竟将太上皇杀死,呜呼哀哉!
  完美。
  ……
  也先身边自有详于地形之人,此时避开溃败的大军,抄小路准备绕过居庸关,返回瓦剌。
  朱祁镇被也先的扈从夹带着颠簸前行,只觉得晚饭都要被颠出来了,喉咙发酸,直欲作呕,不免挣扎起来。
  从前也先礼遇于他,是因为有利可图,这时候踏马的命都要没了,留着他纯粹当护身符使,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见朱祁镇还在挣扎,那扈从想也不想,便一掌击在他后颈,朱祁镇眼前猛地一黑,晕死过去。
  袁彬见状又怒又急:“休得冒犯陛下!”
  “狗屁陛下!”那扈从冷笑:“大明已经有了新皇帝,他现在跟我们瓦剌人一样——不,他甚至连瓦剌人都不如,至少我们还有家可回!”
  袁彬被他刺中了痛楚,一时无言,前边也先勒马停住,厉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叽叽歪歪?!到哪儿了?!”
  “已经过了居庸关!”
  手持地图的扈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口干舌燥道:“居庸关已经被明人把控,居庸关以北怕也不甚安泰,若未曾被明人掌控,此去自然可与留守士兵汇合,可若是被明人掌控,便是自投罗网了!”
  也先脸色阴沉不定。
  要是往居庸关以北去,自己就得冒着被抓的危险;
  可若是不去,倘若那些关隘里仍旧有瓦剌士兵留守,又被居庸关所隔,不知变故已生、留守原地的话,只会被明军一一攻破,身死他乡。
  也先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保全自己为上!
  “去紫荆关!”
  从他离开居庸关,到攻打北京不利,折返回去,不过四日时间而已,明军或许有时间沿居庸关向北,却不可能杀到紫荆关去端他的后路!
  到了紫荆关,与留守的瓦剌勇士们汇合,暂且退回大漠休养生息。
  想到此处,也先神情微微一黯,眸光闪烁不定起来。
  此次出征损兵折将,军力大损,再想压制脱脱不花,怕就难了……
  马嘶声将也先的意识唤回,他迅速冷静下来,脱脱不花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先脱身为妙!
  ……
  朱元璋带着一众亲率追击也先,然而战马所到之处,马蹄凌乱,难辨方向,追出居庸关几十里后,便失去了方向。
  朱元璋表现的十分颓然:“若是能将也先擒住,那才真叫圆满!”
  扈从们忙劝道:“陛下,此役战果累累,已是大胜,那也先已经是丧家之犬,狼狈奔逃,取他性命,也无需急在一时!”
  朱元璋神情之中尤有抑抑,怏怏不乐道:“也只能如此了!”
  说完,又调转马头,挥手道:“走吧,咱们回北京去!”
  空间里几个皇帝看得失笑。
  刘彻“啧啧”着道:“老朱又演起来了!”
  高祖闲闲的同嬴政下棋:“穷寇莫追,倒不是怕逼狗入穷巷,而是留着也先,还有更大的用处。”
  嬴政落下一子,淡淡道:“瓦剌此次侵略大明,是兵分四路,内部利益纠葛甚深,尤其以瓦剌太师也先和蒙古大汗脱脱不花为重,现下也先损兵折将,丢了几十万精锐,其余所部受损却不严重,这时候再叫他去同那些残兵汇合,不是给他一条生路,而是将蒙古往绝路往推。”
  李世民两手抱臂,笑道:“老朱还惦记着再拉一支精锐京师出来呢,直接就把也先抓了,半点希望都不给蒙古留,他们还不马上就跑?到时候各地勤王的部队上哪儿练兵,他上哪儿挑人去?”
  朱元璋听得唏嘘不已,由衷感慨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马而已!”
  皇帝们:“呸!”
  ……
  朱元璋率众追击也先的时候,这场由大明天子亲自获取的巨大胜利也传遍了北京城。
  素日里端方持重的官员们个个喜形于色,北京城内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百姓纷纷出门向相遇之人道喜,勋贵富户满城的施粥撒钱,喜气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瞬间盈满京都。
  “真是一代圣君啊!”
  “太祖皇帝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可不是,只带了几百人出城,就把瓦剌打的落花流水!”
  朱元璋率众折返回城,端是雄姿英发,皇城正门依次打开,马蹄声达达,挥鞭入城,一骑绝尘。
  满朝文武早已经等候良久,眼见皇帝亲至,大劫已过,纷纷跪地行大礼,心悦诚服,山呼万岁。
  朱元璋这才有了点洪武年间做皇帝时候的感觉。
  受用了一番文武百官的彩虹屁,朱元璋下令赐宴退朝,又单独请了于谦、胡濙、王直三人往御书房去,详细询问这几日城中诸事。
  皇帝翅膀硬了,有本事,也能拿主意,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于谦特意宛转了词汇,奏事结束之后,进言道:“虽然陛下雄才伟略,胸有成竹,然而此次未免行之过险……”
  朱元璋叹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发生这种事情,朕也是不想的。原本朕出了京城,只是想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瓦剌能主动向朕投降,不要不识抬举——朕是很通情达理的,对吧?”
  于谦:“……”
  胡濙:“……”
  王直:“……”
  朱元璋恍若没见到三位大臣瞬间凝固的表情,猛地一拍桌子,神情恼怒,愤愤道:“万万没想到瓦剌胆大包天,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朕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