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关于某些词汇的意义
  今天,凯文终于找到了一位知情人士,并在答应请这位知情人士吃顿饭后,以求得到三哥和沈叔叔之间矛盾的秘密。而这位知情人士没有任何悬念,又是在澡堂里搓背认识的。
  “叔,您说您知道沈三山跟他爸之间的事,是真的吗?”
  “那是!这块儿除了我以前跟他老子一个厂的,没人知道了!”齐叔抬着水烟筒,吐了个圆润的烟圈,“我跟他爹以前都是钢厂的,铁饭碗!好多人想进进不去的。沈德才这个人啊,就爱作败,大概十几年前吧,那时候好多人下海,他就跟人家一块去了s市,几年后回来,就买了我们这小区好几家的地下室,好几套房子,开宾馆,往外租房子,那时候谁懂这个啊!结果他越买越多,听说他另外俩儿子一直在京城做大事儿呢,去年才回来,挣了不少家产。所以你看,人家现在就住大别野了。”
  “您是说别墅吧?”
  齐叔脸上的皱纹抖了下,尴尬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儿子跟沈三山是小学同学,光着屁股长大的交情。只是人家沈德才搬了大别墅之后,都不认我们这群老邻居了,估计怕我们知道他儿子的事,嫌丢人!不然就他那性格,早就回来跟我们显摆自己那些个臭钱了。”
  “丢人?”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还不是沈三山那小子,不如他两个哥哥省心!十年前三山还是个英俊大小伙子呢!就是诶……人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三哥有隐疾?”
  “啥疾不疾的,就是脑子有问题!这得从十年前他结婚那时候开始说。按说这结婚,多让人高兴的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齐叔看我们听得聚精会神,故意停下来让服务员加了瓶二锅头,倒是一点儿不肯浪费这顿饭。
  “他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事儿,婚礼迎宾时候,都是他大哥二哥在边上搀着的,像是被谁揍了一顿,半死不活、鼻青脸肿的,新娘笑得跟花儿一样,长得也可顺条,可他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后来我才听我儿子说,他们朋友之间都在传,说这个沈三山是个流氓!变态!”
  “什么?胡说八道!”我没忍住,猛地站了起来,被凯文一把摁了回去。
  “怎么是胡说呢!他媳妇结婚不到一年就跟人跑了,还带走他家十万块钱,你想啊,十年前十万块钱,什么概念?他家再有钱也禁不住啊,要不然他一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能来收租呢!听说是跟家里闹翻了。”
  “不是齐叔,这跟流氓变态有什么关系?顶多算是个婚姻不幸。”
  齐叔听到这句像触霉头了一般,嫌弃地撇着嘴,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低声音说道:“他老婆跟人跑据说是因为他不能那个……”
  “哪个?”我好奇地把头探过去。
  凯文扯着我的领子把我拉回来,尴尬道:“夫妻之间的事。”
  我愣愣地坐回去,继续听齐叔说:“他不行,那他媳妇肯定跑呀!关键是听说他……他喜欢男人!是心理变态!”
  “诶,我说怎么喜欢男人就心里变态了?”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喜欢男人是要判刑的!”
  “老先生您没事儿吧?自己编的法律么?”
  我俩的分贝逐渐提高,凯文看不下去买了单,拉着我出了餐馆。
  “你这么一生气,六哥的事没问成吧?”
  凯文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更生气了,转身回了家,把凯文锁在了门外。
  “姐,你这人怎么不禁逗呢。”他尾音还没落,已经自己拿钥匙开门进来了。
  我自打刚才听见齐叔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喜欢同性就是变态了呢?想起二十年后的世界好像并没有改善太多,我更加生气了。三哥与沈叔叔关系不好的原因,似乎也呼之欲出。
  “啪嗒”一团纸丢在了我头上,转头看见笑得跟大傻子一样凯文。
  “姐,我晚上要去酒吧,你自己在家看会电视剧吧,接着追宰相刘罗锅,别……别表现出来。”
  我明白凯文的意思,只是我始终心里还是忍不住对三哥抱有同情,毕竟这要是二十年后至少还会有人为他发声,为他争取权利,但现在,他只能默默自己承受,忍受旁人的冷眼与嘲笑……
  直到三哥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来,这一晃神的功夫片尾曲都响起来了。
  “有心事啊?”
  “嗯……没有没有……”
  三哥盯着我,一动不动,盯得我心里发毛,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
  他突然扬起嘴角,像看透了一切般:“我就知道!你肯定静不下心来。你放心,小敬出去唱歌,是为了给你挣钱,肯定不是出去乱来了!”
  “啊?”
  “在三哥这儿不用藏着掖着。”
  “不是……我们就是姐弟……三哥你别瞎说……”
  三哥依然捂着嘴偷笑着:“好好,你说是姐弟,就是姐弟。”
  误会就误会吧,总算没露出马脚,看着三哥依然灿烂的笑容,我打算下次找沈叔叔谈谈。
  “来,我给你倒杯水。”三哥拎起暖瓶朝我走来。
  我心不在焉地把杯子递给他。
  “好了,给你。”
  “好。啊!啊!烫!”没留神水温太高,拿着茶缸的手一歪,好巧不巧,滚烫的热水正正浇在了三哥手上。
  为了不扔了暖水瓶,三哥还坚持到放好暖水瓶才去冲水。
  “姑娘,你可真行,刚开的水!肉都烫熟了,闻见味儿没?”
  我内疚地站在原地,心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慌忙跑回屋里拿了牙膏递给三哥。
  看着三哥手上的一大片红,心里别提多难过了,鼻子一阵阵发酸。
  “哎呦呦……你这眼圈咋红了?三哥正嫌自己不够白呢,没准儿烫一下还能长点嫩皮出来。”
  三哥均匀地在手上抹着牙膏,完全没有怪我的意思,让我心里更加坚定,今后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三哥这边。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梦见三哥手上起了很多水泡,梦见有人指着三哥的脊梁骨骂他变态,梦见沈叔叔和三哥吵架……
  这一梦醒来,旁边的床已经空了。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旁边的床也是空的,为了一辆车,我现在有点儿后悔了。
  早饭,不对,午饭……想了想还是拿起了一包幸运朝前台走去。
  “六哥……借炉……”
  “啪”六哥把炉子拍在桌子上,都没抬头看我一眼。
  “谢……谢谢六哥……”
  插上电炉,不过一会儿缸子里就咕噜起来。看着面条在缸子里快乐地翻滚着,我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六哥依旧坐在前台后面,进行着他每天都在进行的例行动作。我真有点好奇他在干嘛,偷偷往前挪了一小步,就看到六哥正拿着一根铅笔,在纸上图图画画的。我又往前走了一小步,看见六哥的右手上有几个水泡。
  “六哥,你的手怎么了?”我趁着问话的功夫,又凑上前一步。
  结果六哥像是发现了我的靠近,非常警惕地把手按在了纸上,还扬起半张脸给了我个狠狠的眼神。
  我只得灰溜溜地指了指缸子,嘴里念叨着:“好了……面好了……谢谢六哥,我……我回去了。”
  虽然没看清楚画的全貌,但是露出的火炬还有几个尖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自由女神像的样子。
  可是六哥画这个干吗?而且画就画吧,怎么还不给人看?刚惊鸿一瞥觉得画挺不错的啊。
  可是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细想了片刻,又没什么头绪。懒得想这些费脑子的事,还不如决定晚上去哪请我的小伙伴们吃顿饭,于是我低下头继续吸溜我的面,懒得再转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