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所以那天看到阿木尔输了六千匹战马,她就立即叫玲珑将人喊来。
  然后路上拦劫了赛罕家的管事和马奴。
  虽是冒着天大的危险,但孟茯还是想要赌一把。
  这应该是她平生以来,做的最大,也是最轰动的一件事情了。
  所以别看她还算是平静,其实现在躺在床上,整颗心都是发着抖的,浑身打着摆子。
  她不晓得韩宣云他们成功了没有,又或是东窗事发,他们逃了,死了!
  她想着想着,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然后就做起了噩梦,梦到阿木尔和赛罕都举着弯刀在她身后追。
  吓得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
  竟然看到沈夜澜就坐在床前。
  她以为还是梦,直接就往沈夜澜怀里扑了过去,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我害人了,若是韩先生他们死了,我怎么面对他们的家人?”说着,竟呜咽地哭了起来。
  做那决定之前,她凭着一口热血,也有些赌气。
  可现在逐渐后怕起来,觉得自己行事太草率了。
  “现在晓得怕了?”沈夜澜伸手搂住她,手掌温柔地往她背上轻轻拍打着安抚。他是一个多时辰前才得到消息的,六千匹战马,已经顺利离开上京城了,而且不管阿木尔和赛罕家都没有发现。
  任由是谁,只怕也没料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粗糙的偷天换日,居然是个十八岁不到的姑娘家一手策划出来的。
  他到现在,真真切切地抱着孟茯,却仍旧觉得太难以置信了。
  又觉得好笑,以往是多少人费了多少心思,可谓是耗尽了心血,也没得一个好法子,弄到一匹哈青马。
  孟茯以为是梦里,因为害怕,也不管旁的,一边带着哭腔回道:“我就想,这些辽人这样狂妄自大,几番几次戏耍咱们齐国人,只怕是没将咱们齐国人放在眼里的,哪里会去防备,想来也不会认为,咱们敢有这样大的胆子,明目张胆地冒充他们的人。”
  说到这里,她又哭起来,“也不晓得他们如今怎样了,我好怕……呜呜……”
  “不怕,宣云他们已经顺利出城了,以那些战马的速度,不过两日就到黑水部落了。”当然,他们不会在黑水部落停歇。
  而会一直马不停蹄往前走。
  孟茯听到他的回话,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眶里满是莹莹泪水,“真的么?已经出城去了么?”
  “出了。”沈夜澜颔首,口气十分肯定。
  孟茯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这才觉得好像这梦挺真实的,便挣扎从坐起身来,打量着床榻前端正如一块润玉般坐着的沈夜澜:“不是梦?”
  “你觉得呢?”沈夜澜觉得她果然是吓糊涂了,不然怎么梦和现实都分不清楚呢?
  只见孟茯垂着头,“我希望是现实,这样韩先生他们,就已经顺利离开上京城了。”
  “这就是现实,不是梦!”
  孟茯抬起头,“真的?”但又疑惑,“那你此刻不是该在驿馆么?如何出来的,又如何晓得我们换了地方?”她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别这沈夜澜是假的吧?
  沈夜澜忍住笑意,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墨发,“你果然吓傻了。玲珑寻的我。”
  孟茯松了一口气,她一紧张,倒是将玲珑这么个活生生的人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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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话说玲珑在反应过来孟茯做了什么之后,也就晓得为何自己看着孟茯有些不对劲了。
  所以确认孟茯睡下后,她越想越是不放心,还是想法子通知了沈夜澜。
  出去一趟,见街上这大半夜里,仍旧还没有戒严,就晓得并未东窗事发。
  那是整整六千匹战马,哪个能想到就叫孟茯这么轻而易举地让韩宣云赶走了。
  她一个旁观者,这心里都是震撼的,又何况是孟茯这个幕后策划者呢?
  沈夜澜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可要仔细说起来,这世间的事儿,哪里还能用常理来解释?
  如今看着那小脸都是苍白的孟茯,又心疼她又觉得好笑,抬起手臂,修长且带着暖意的指尖微微划过她光洁的额头,将那几缕碎发拨到她的耳后去,“你晓得朝廷那帮老家伙,在这上头折了多少银子和人么?”
  孟茯整个人到现在也还没有平静下来,心里仍旧是慌慌的,也没想着去躲避,听到他的话,只一脸懵然地摇着头。
  但她想,肯定是很多个十万两。
  “从和庆三年开始算起,那时候辽国和金国凭着这些骑兵,强分走了大齐燕云十二州,庆帝被迫迁都,此后孝明皇帝、先帝以及如今的圣上,几代人付了多少心血,什么样的计谋没有用过?可对于这哈青马终究是求而不得。”沈夜澜自己说到这,眉眼飞扬,看着孟茯越觉得她简直就是上苍派来给大齐的福星。
  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双手扶着仍旧懵懵的孟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脱口叫她的闺名:“阿茯,你是大齐的功臣,你晓得么你将多少人没有办到的事情,都给办成了!”
  只要这六千匹哈青马能顺利到达玖皁城,想来不出十年的时间,大齐肯定能拥有一万甚至两万的战马。
  可惜了马繁殖太慢,四五岁那牙口长齐了,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成熟。
  不过也正是马匹繁殖速度太慢,这铁骑才显得尤为珍贵。
  孟茯并没有去关注国情,只晓得这齐国经济农牧,甚至是科技都十分发达,可唯独这军事能力上吊了车尾,才叫辽国和金国这样踩在脚底下。
  所以,也不晓得这六千匹战马代表着什么?又叫多少齐国人看到了希望甚至现在,沈夜澜那心里都生出了将和庆帝时丢失的山河收复回来。
  “那,你那十万两银子,算是没有亏本吧?”她心里所惦记的,还是那被阿木尔骗去的十万两银子。仰着头认真地看着沈夜澜。
  心情澎湃的沈夜澜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郎朗笑开,“阿茯,这些马,便多少十万两砸下去,也是值得的。”
  孟茯认识他一来,这是头一次看到他笑得这样开怀,心里忽然有些理解。
  是了,他十年苦读,为的是什么?是那金榜题名名扬天下么?
  不,他和韩宣云他们一样,也是侠义凌云,他望着齐国能好起来,与那些热血儿心里所想的一样,梦想有朝一日,能收回那燕云十二州,重振大齐风采!
  这些马,或许真叫他们看到了希望,让他们热血复燃起来。
  想到此,孟茯脸上也慢慢浮出笑容来,“这样说来,我倒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不过只要那马一日不要齐国境内,孟茯也不敢放下心来。所以问着沈夜澜:“我起先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并未提前知会他们,昨日叫他们匆匆收拾东西离开,旁的不提,只怕这干粮都没有带够吧。”
  而且那么多马,一路上得吃多少?
  现在正逢着冬日里,冰河枯草,纵然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但也叫马无从下口。
  “此事你不必担心,我来你这里之前,已经见过了辽国在此处的齐商,他们会一路暗中资助,便是拼尽了性命,也会不计一切将这六千匹马送回齐国。”沈夜澜能一两年就能攒出这十万两银子来,自然也常和这些商贾们在打交道。
  而且于他所见,士农工商,一样都是这齐国子民,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所以并未轻看过任何人。
  也正是这样,他与商贾间关系甚好,人面也广。
  如今他打了这一声招呼,自然是有人暗中行事。
  至于赛罕少爷家的管家和马奴,他已经让人杀了给埋在了枯草黄土下,以绝后患。
  但他没有跟孟茯说,生怕孟茯因为此事,平添压力。
  从这上京到呼伦部落,得七八天的时间,那头七八天没见马,肯定会打发人来问,倒是少不得也要耽搁几天,所以等他们发现的时候,这马已经走完了大半个草原了。
  那个时候,萧太后寿辰也才刚过,他们也正好启程离开。
  所以现在沈夜澜要做的,便是所有蛛丝马迹都给擦干净。
  不然到时候他这出使队伍,只怕到时候也不好走了。
  “这些天里,你莫要再去賭楼那边了。”但一直躲在这屋子里,反而又叫人生疑,所以沈夜澜才只叮嘱她不许去賭楼。
  孟茯哪里还敢去,即便是沈夜澜不叮嘱,她也不可能过去的。连连点头,“你也要小心些,我前些天偶然听到,你叫人为难了,又不好去问你。”
  “都是些逞口舌的小事罢了,不伤皮肉。”沈夜澜哪里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如今听到孟茯问起,知她是关心自己,当下便露出温柔笑意,“别担心我,南州第一青年才俊,也非沽名钓誉的。”
  孟茯听到他这话,晓得是为了宽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哪里有这样夸自己的。”
  沈夜澜见她终于笑了,眼里阴弥也彻底退去,才放下心来,“好了,时辰不早,我天亮之前必定要赶回去,这些天为了以防万一,我便不会再来了,你自己小心些。”
  说罢,想起她管自己借钱的事儿,又觉得好笑,当下拿出一叠银票给她,“这个你先拿去,不够在让玲珑去取。”
  孟茯瞥了一眼,好几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
  大齐虽然军事能力不行,被诸国打压,但是这经济能力却遥遥领先,也是大齐最先开始用银票的,所以发展至今,这齐国的钱庄,也早就开到了诸国之间。
  所以这银票便是这辽国的上京城,也通用的。
  但孟茯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她就倒卖些药材罢了。可沈夜澜已经起身立刻去了,她还坐在床上,也来不及追,最后只能将银票收起来。
  外头听着沈夜澜又低语说了些话,像是在叮嘱玲珑。
  孟茯才晓得玲珑没睡,只将她唤进来,“罢了,想来要不了多久也要天亮了,不睡了,我们说说话。”
  玲珑练武之人,熬夜是常有的事情,眼下又晓得孟茯心里可能还害怕,便留了下来,说着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孟茯听得津津有味,还连带着从她口里听说了沈夜澜从前的一些事。
  方晓得在姜家村,多半是他停留得时间最长的地方了。
  心里忍不住想,他为何要留在姜家村那么久?难道是为自己么?可是这个念头刚浮出,就被孟茯毫不留情地掐掉了。
  自己算什么?哪里能留住沈夜澜?玲珑不是说他从前还做过那江上垂钓的渔夫么?也往梨园里做了小半年的武生。
  兴许在乡下做先生,对他来说也是一时新鲜,体验生活罢了。
  两人说这话,不知不觉便天亮了。
  起来收拾好,便去街头辽人的小吃摊子上用早饭。
  “咱们今天去药材街么?”玲珑提醒着她,若那老板娘有消息,也快了。
  “不急,好些地方咱们都没去过呢,先逛上两日再去也不迟。”她俩人如今是男子装扮,当初去賭楼的时候还特意做过跛子,走路一颠一跛,假装过驼背什么的。
  所以如今挺直了腰杆走在大街上,又算是穿得体面,哪个能想到前些日子天天混迹賭楼的是她们俩?
  玩了几天,因为手头方便,孟茯也买了不少东西,是打算带回去送给众人的礼物。
  才打算去卖药材的那条街。
  这条街她已经走烂了,哪里多出个新药摊她能一眼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