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 第565节
  温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发胀的脖颈,与黑檀儿道:“回屋里去吧。”
  黑檀儿趴在秋千上,并不想离开。
  温宴只好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它去了,自己往正院走。
  刚迈进去,邢妈妈快步过来。
  “闯子的信。”邢妈妈将一信封递上。
  温宴打开来看。
  这封信来得正是时候,可惜的是,其中内容,不全是好消息。
  邝诉的放弃算是情理之中,好在闯子多少有些收获。
  闯子从一位老人那儿,得到了些牙城之战的状况。
  温宴从头看了一边,与霍以骁此前从兵部的旧文书里记下的状况能对得上。
  彼时西域大乱,部落之间打作一团,王庭无法掌控局面,甚至是谁家占上风,谁能拿捏王庭说话。
  朝廷出兵西域的这场战,很难打。
  那是混战,谁知道有几只螳螂,几只黄雀?
  平西侯耗时数月,带领麾下将士步步为营,一点点推进,打得西域那些部落不得不暂且化解干戈,掉头联手应对西军。
  如此一来,这仗就更难打了。
  郁铮将军就是在那个时候,领命暗度陈仓、偷袭牙城,给了西域联军重击。
  牙城位置要紧,联军不可能让它轻易落入朝廷之手,势必要重整大军把牙城打回来,而这就是朝廷想要的局面。
  以牙城为牵制,吸引西域联军的注意,平西侯率西军进攻王庭,直捣黄龙。
  谁都要称赞,那是极其精妙的调度与布局,给朝廷带来了胜利。
  ……
  霍以骁从外头进来,恰好看到温宴站在院子里,手上拿着一封信。
  “怎么站在这儿?”霍以骁问她。
  “想事情走神了,”温宴回过神来,失笑着摇了摇头,把信交给霍以骁,“只差了一日半……”
  “什么一日半?”
  霍以骁不解,待他看完信,他也就明白了。
  那位与闯子说故事的老人,反反复复念叨的,就是“只差了一日半”。
  牙城是饵,郁家的任务是死守,拖住西域联军,他们确实战到了最后一刻。
  这位老人,守城重伤,晕厥过去,也是运气了,被战死的将士尸体埋住,敌军破城后没有发现他还有气,于是侥幸留了条命,但腿废了。
  等他被朝廷的回援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时,他才知道,仗打赢了,但他们牙城活下来的,怕是都没有百人。
  而那个时候,距离牙城城破,仅仅过去了一日半。
  他们当时若能再撑一日半,就能等到援军回救。
  霍以骁捏着信纸,眸色深沉。
  这个“一日半”,在文书上自然有记载,可彼时只从冷冰冰的陈旧文书里看过,此时此刻,却仿佛是那位老人在耳边一遍遍反复低诉,压得人连呼吸都沉了。
  信纸上写着,乌压压的西域大军,远比预想中的要多得多。
  郁将军在战时曾派出传令兵,请求大军回援,只是大伙儿心里都没有底,在敌人围城之下,传令兵能不能把消息递出去。
  “进去屋里说。”霍以骁牵着温宴往里走。
  这信看得心里沉,需得缓缓,总不能一直站在院子里缓。
  回了次间,温宴煮水泡茶,待茶汤清香飘溢,两人情绪亦缓和许多。
  霍以骁指着信,道:“和兵部文书上都能对上。”
  战争结束后,朝廷对牙城之战亦有争论与反思,如今再结合老人的回忆,并无多大出入。
  郁家本该守住牙城,占据城池,以郁铮将军的能力,带领手下兵士,应该能坚持到西军大部队攻破王庭后的回救。
  这也是大军当时定下这一暗度陈仓后声东击西的计策的缘由。
  敢这么打,是上下都有信心。
  郁家是尖刀,并不是牺牲品。
  只是,战场千变万化,西域联军围攻牙城的兵力与预想中的多太多了,多到哪怕有城池守护,郁家死战到最后,还是被破城。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第695章 真的是熙嫔吗?
  老人的记忆,隔了二十几年,仿佛都还能闻到当初空气里的血腥味。
  他告诉闯子,他守在城墙上抵御爬上来的西域兵,郁铮将军就在他不远处,他听见将军曾嘶哑着大喊“增援还没有到吗”……
  彼时,牙城不可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牙城的唯一生路是大军回援。
  可直到他坠下城墙、昏迷过去,援军都没有到。
  等大军从西域王庭杀回牙城时,已是破城后的一日半。
  信纸摊在桌面上,霍以骁的指尖落在上头,沉声道:“从现有的消息来看,谁都没有错。”
  排兵布阵没有错,调兵遣将亦没有错。
  郁铮将军带领子弟与麾下将士杀入牙城当饵,平西侯率大军只杀西域王庭、速战速决,以此来彻底瓦解西域联军。
  事实证明,这条路走通了。
  唯一的遗憾是,牙城。
  对于那位曾经守过牙城的老人来说,彼时等不到回援时,他悲愤、绝望,被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后,他痛苦、无力,可从战局看,平西侯没有延误战局、没有见而不救。
  他们都有失误,误算了兵力,但行军打仗就是这样。
  无论是主帅、先锋、斥候,他们都是对垒的那个兵,而不是下棋时纵观全局、握着棋子谈笑风生的落子人。
  温宴推了一盏茶给霍以骁,缓声问:“牙城之战,除却郁家与皇上的关系,还有什么联系呢?”
  别说平西侯当年并未害郁家,哪怕退一步说,牙城之战就是人祸,那又与当时的八皇子、如今的皇上有什么干系?
  西关外苍茫大地,八皇子人在京城。
  霍以骁道:“你急着猜也没有头绪,闯子不是说留在牙城继续打听吗?那就再等等,长公主就指着牙城来有趣一把,定然有它的故事。”
  要么是他们未曾掌握,要么,长公主和沈家从一开始就猜想错误,自己把自己坑了个够。
  温宴颔首。
  三更时,温宴从睡梦中睁开了眼。
  外头是淅淅雨声。
  京城的午夜,已经凉爽很多了,想来,再过些时日,秋天就要到来。
  温宴转了个身,看着身边睡着的霍以骁。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刚才梦到了牙城。
  温宴从未去过关外,但她知道,她梦到的是牙城,裹着沙粒的风吹得人连呼吸都紧得慌。
  大战在即,驻守的将士们士气高涨,誓要坚守此地。
  高台上,银甲的老将军慷慨激昂,鼓舞士气,他的左右,几个年轻些的子弟迎着大漠日落的余晖,振奋昂扬。
  那一张张脸庞,其实五官并不清晰,只是那股精神气,让温宴觉得,他们信心十足、他们毫不畏惧。
  大战一触即发。
  将士们登上城墙,厮杀声震耳欲聋。
  温宴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做一场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的梦,还是被那股子奋勇所感染,也被围困后的艰难所悲痛。
  她看到了城门被叩开。
  她嘶声裂肺地喊着再守一日半、只要再坚持一日半,大军已经攻下了王庭,正在回救的路上……
  可城门还是被西域铁骑踏开了。
  年轻的郁家战士扭过头来,脸上满是血污,温宴却在这一刻、第一次看到了那人的容貌。
  陌生里透着一股熟悉之感。
  温宴睁眼醒了过来。
  梦境褪去了,牙城很远,她就在自己的家里、在霍以骁的身边,温宴轻声呼气、吸气,平复心中情绪。
  这个梦,真实得可怕。
  真实到,每一个画面,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阿宴。”
  温宴微微一怔,抬起头来,才发现霍以骁醒了。
  “魇着了?”
  温宴清了清干巴巴的嗓子眼,颔首道:“做了一个梦。”
  霍以骁揉了揉她的脑袋,才把胳膊抽回来,他坐起身,趿着鞋子倒了一盏热茶,递给她。
  温宴小口小口抿了,整个人平复许多,道:“我梦到了牙城之战,我没有经历过,它却很真实,我就像是站在边上,看完了整个过程一样,我很难描述这个感觉……”
  霍以骁躺下来,把温宴揽在怀里。
  其实并不需要描述,因为霍以骁懂。
  成亲之前,在听温宴有的没的说梦里如何如何之后,他也曾梦到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