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真的好小可怜,说话都结巴了。
  温迪更心软了,没忍住松了口:“行,你把木棍给我吧。”
  她接手了黑毛拿的木棍,替他搅拌起石缸里的液体,黑毛一松手就立马大叫一声,然后迅速扑倒在他的火炕上,没两秒就飞快地转过身仰面朝上,双臂张开,两条长腿挂在火炕外摇摇晃晃,巨像一滩泥。“我现在明白你昨天捣完咖喱酱为什么要这样躺着了!”黑毛嚷嚷,“这样躺着真的好舒服啊!”
  “别说话了,赶紧休息,我还等着你换班呢。”温迪越说越无力。
  刚交班她就开始后悔,搅拌这锅粘液真的好累啊!她才刚开始就觉得受不了了,真是无法理解黑毛怎能撑那么久,难道就因为他的力气比她大?
  她无法理解——过了五分钟,转变为无法思考。
  温迪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还有多久?还有多久?还有多久!还有多久……
  还有多久?
  没人知道。
  没有钟表,看不到时间,竹筒计时也需要有人不断翻动,而当时温迪为了不让黑毛知道正确的时间,所以特意没有把竹筒计时器拿出来,因此也坑到了她自己,她现在也只能通过观察石缸中黏液的浓稠情况来判断它距离完成还有多长的时间。但她又要同时保持搅动这团液不液,固不固的玩意,盯一会儿就眼花了,只觉得眼前就是一团白,什么都看不清楚。
  后来,她连还有多久都想不到了,满脑子装的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
  再过一阵,温迪的脑子里开始唱歌,用一堆怪腔怪调重复着四个字: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她想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吧?
  偏这时,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将脱力的她往怀里一带。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去休息,我来。”
  温迪晕乎乎地仰起头想看看英雄的脸,倒着看不认识,扭过头就认识了。
  是黑毛的脸。
  也对,在这荒岛上除了黑毛,哪有第三个人?
  “多谢……”温迪虚弱地丢下这句话,跌跌撞撞往火炕上跑,往前一扑,整个人砸进被子里。当然,也不能忘记标准化的放松手势,即,张开双臂,仰望天花板。她转过身脸朝着山洞顶部,眼睛用力地挤了挤,居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估计是盯石缸的时候憋出来的。
  她晕乎乎地躺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你怎么跟我换啊?”
  “我休息好了啊。”黑毛的声音从石缸边传过来。
  “我也休息好了。”温迪坐起身,然后不由分说从黑毛手里抢回木棍,“你去休息。”
  “不用,我还没累。”
  “你早点休息,早点休息好,再来换我嘛。这样不是会轻松很多吗?”她反问。
  黑毛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迪大约能猜出他想说什么,板着脸道:“请你珍惜休息时间,赶紧给我回去躺着!”
  黑毛闷声笑着,不断点头:“嗯……嗯……好,是。”
  他乖乖回到自己的火炕上,张开双臂,仰面倒下。
  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不断交换,没几分钟就可以休息一下,虽然手臂还是会酸痛,但忍耐的时间剪短,真的不会太痛苦。温迪后来终于搅上了瘾,直到她感觉以自己的力量很难再搅动木棍为止,才终于感觉到——来了。她放下木棍,仔细盯着石缸中的液体,不,此刻它已经变成了一团乳白色的非牛顿流体,稠感类似蜂蜜。
  她马上把黑毛叫过来,叫他帮忙将石缸中的流体倒入所有模具中。
  接下来,她将这些模具拿到院子里去,用外面的低温加速它的凝固。
  黑毛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站温迪身后问:“我们刚才做的到底是什么啊?”
  温迪这下就大方了,直接告诉他名字:“肥皂。”
  “肥皂?”黑毛还记得她用的主材料好像是猪油和草木灰,“那么油腻那么脏的东西能做肥皂?肥皂不是用来清洁的吗?”
  “对啊,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就可以洗澡了,洗得干干净净。”温迪用力吸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身上仍然残留着猪大肠的味道。但没关系,今天以后,这股怪味就会与她永别。
  第152章 第152日
  温迪想得挺好,可惜她把肥皂放到室外去凝固这一招委实是败笔。
  肥皂不仅提前凝固了,而且冻住了,抓在手里像抓一块冰,根本没法用来洗澡。
  她只好先把肥皂们脱模,再摆木板上,将木板放在大厅角落利用地暖的温度解冻。
  温迪是真等不到它解冻了,先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醒,就烧了一锅水,进浴室去洗澡。
  角落里的肥皂果然已经解冻了,但拿在手里也并不是软趴趴的,可见肥皂凝固得很好。她泡在热水里,用肥皂把自己从头到脚整个抹了一遍,用水洗干净,顿时浑身都清爽很多,好像洗掉了两斤肉似的。不过温迪完全能理解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毕竟之前四个月她虽然也洗澡,但仅仅是纯水洗,去污能力一般般,但她又是爬树又是踩泥,还动不动去洗猪大肠,搞得浑身脏兮兮的,光用水根本不可能洗干净。
  今天用肥皂一刷,顿时把身上的污垢全洗了出去,她舒服到以为自己连毛孔都在呼吸。
  洗澡还是得用肥皂才行啊,洗得黏糊糊的,不如不洗。
  温迪从浴室里走出来,立马把这份感慨与黑毛分享,催着他也赶紧洗个澡。
  黑毛倒是满脸纠结,好像不太乐意似的。
  温迪顿时就纳闷了,洗澡有什么不好的,洗完挺舒服啊,为什么不乐意?猫猫狗狗倒是也不爱洗澡呢,可黑毛是个人,既不是猫也不是狗,拿来的心理障碍?她想不通,就问,追问半天才从黑毛嘴里掏出一句实话,他说:“我不喜欢独自在浴室里待着。”
  “是怕黑吗?有油灯啊!还不够亮,你就点两个,三个,想点几个点几个呗!”反正油多。
  “不是怕黑,”黑毛摇头,“我就是不想在浴室里洗澡。”
  “这个天气你还想出去洗?不怕冻成冰雕啊?”温迪说。
  “那就先不洗嘛……等冬天过去,温度升高,我去海边洗。”黑毛小声说。
  温迪思索半晌,琢磨出个念头:“哎,你该不会是有幽闭恐惧症吧?”
  黑毛疑惑地看着她,显然这又是他听不懂的词。
  “挺好理解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说没法在小空间里待着,啧,这确实有点麻烦。”
  温迪真不理解黑毛怎么会有这种毛病,但仔细想想他还真没进过几次小空间。
  虽然他经常出入储藏室,但他出入的时候帘子是打开的,保证采光与空气流通。
  难道黑毛真有这毛病?
  那可真心麻烦。
  温迪正琢磨着怎么帮黑毛解决这个难言之隐,黑毛就吱声了:“我是不是让你苦恼了?”
  她正想回答是,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黑毛又露出那可怜巴巴的狗狗眼。
  “是”字立马原味吞回肚。
  “苦恼什么啊,人人都有不习惯的事情嘛,你这是正常的!特别正常!”温迪一本正经地说。
  安抚好黑毛,温迪还是不肯同意黑毛不洗澡,拜托,几个月诶!就算现在是冬天没夏天那么糟糕,一直不洗澡又住在山洞里面,没有几个通风口的环境,他受得了,她受不了!温迪摇头:“反正你必须去洗澡,不用木板挡着门也行。”
  黑毛拗不过她,只好端着两个油灯进了浴室,没两秒又出来。
  “又怎么啦?”温迪走过去。
  温迪小声说:“还是有点……”
  “害怕是吧?”
  “嗯。”大概觉得丢脸,黑毛的声音更小了。
  “你真行。”温迪叉着腰想了想,“服你了,进去吧!”
  ……
  于是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温迪坐在小凳子上,面朝着门,背对着浴缸,十分无语。
  背后不断传出泼水的声音,黑毛应该有乖乖洗澡。
  对,他就在她背后洗澡,温迪陪着他在这间小浴室里待着,背过身不看他。
  这什么里番开场啊!
  温迪内心躁郁地捶胸顿足,脸上还得装得古井无波,连咽口水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她真的没有胡思乱想!就是,她,总觉得,在这种环境咽口水,就仿佛是件不对的事,会惹人怀疑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为了扼制这种尴尬的想法继续发展,温迪突然大声问:“你洗完澡没啊?”
  “啊?”黑毛的声音变得急促,“快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她吓到,随着口中回应,她背后泼水的声音也好像加快了几倍。
  温迪赶紧说:“我就是问问,你的重点是认真洗,不是快速洗。”
  “哦!”于是泼水声又变慢。
  他对温迪的话总是特别敏感,有时也会成为温迪的苦恼,比如现在。
  除了失控时,温迪简直一句随意的话都不敢乱说,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当真的。
  温迪忍不住想,她是否应该给黑毛培养一点幽默感?
  又过了一会儿,背后传出水声,这响动听起来应该是黑毛从浴缸里走出来。
  “洗好了是吧……”温迪自然地回头,“啊!”
  她飞快地扭回头捂住眼睛。
  “你干嘛不穿衣服啊!”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没拿衣服也没拿布……”
  “那我去拿!”温迪赶紧站起来往外走,想想又嘱咐一句,“回水里去,别傻站在这!”
  “好。”黑毛这时才回到浴缸里。
  温迪庆幸她说了这句话,不然,浴缸可没有地暖,他要是真在这么冰的房间里站足一分钟,指不定等下是感冒还是发烧呢。自从有了上回那件事后,温迪就已经明白了,黑毛也是会生病的。她觉得自己真像个操心的妈妈,每天管着儿子衣食住行,连洗完澡别出来吹风都得教。唉。
  等黑毛穿好衣服,温迪第一步就是把他拖到火灶边烤火,先烤热了再说其他。
  她嘛,就去给小崽子做饭。
  吃完早饭,温迪交给他一个任务,打通浴室和养鱼池。虽然养鱼池的味道有点腥,但挺大的,而且温度也比较高,这下一面墙被砸掉,另一边的门也不堵,她就不信黑毛患的这个只能称得上沾边的“幽闭恐惧症”还能复发。她可不想每次黑毛洗澡她都要进浴室站岗,那多尴——那多累啊!温迪舌头刹了个车,紧急地改了话尾。
  她把这个任务交给黑毛,然后把之前做砖头的模子拿出来,放在没地暖的角落。
  温迪去院子里扫雪,收集到的干净的雪装进锅里烧融成水,剩下的则按进砖头模子里夯实,用锤子将雪砸紧,把所有砖头模子里都装进雪后,那边铁箱里的水也已经烧开了,温迪就回头用木勺舀烧开的热水,浇到砖头模子里。随着开水落下,模子里看似已经夯实的雪立刻融化下陷,可见模子里还有不少空间。
  这些空间,温迪全部都用开水来补足,直到将所有的模子全部灌满到水平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