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扭转乾坤法
  葛尔.赞婆的人头已摆在了吐蕃王宫里头。他本是金蝉脱壳乔装成了奴隶在吐蕃地方挑起奴隶与贵族的争端,欲要起义搞内斗,却在举事前夕被刺尸首分离。据知情人所说,他死于背后一击。那伤口乃是长枪所创,正中他的旧伤,应是被一枪捅穿了心脏而死。
  在沙场上七玄军师那一枪让他躲了过去,可这一枪却是不偏不倚一击毙命。
  如今吐蕃内乱平息,因葛尔.赞婆一死,吐蕃便少了内忧,这对七玄来说并不算好事。然而仅隔着一日,七玄皇帝便听到有个比这个更坏的消息。
  宣威将军在廓州城的营帐里遇刺身亡。这个歼灭契丹十万大军攻下幽云城一战成名的骁勇女将在经历树敦城围城后又在鄯州绝地反击,她的威猛无敌令敌军吓得胆丧魂飞,如此盖世的女巾帼竟这般草率的死了,当真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传奇的人一生跌岩,大起大落后又能有几人能够抛却功名,远离纷繁俗世,淡看云卷云舒?
  “这个可恨的女人!你还心慈手软个什么!绮云跟了你那么多年,都养了那么熟了,她说杀就杀了。这是在杀狼崽子么?一条人命!我们一定要替无辜的人讨个公道!”慧觉听到绮云的死讯哪里还坐得住,说什么都要抄家伙去干掉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你等一下。”淳于澈跨出门,追赶上拿着法杖的和尚。
  “你还要袒护她!你到底还是喜欢她!”和尚红了眼睛,气得目眦欲裂。
  “绮云上战场都是为了顶替青影的位置,她是师傅口中的杀破狼之一的宿将,可是我们最亲最重要的人,就那么平白无故被她杀了!她算什么?死了个男人,就可以滥杀了?她就是颗祸星,再留着,这个天下都要被她搞得乌烟瘴气。”慧觉杀气腾腾,见淳于澈仍旧要拦着自己,忍不住怒火反手就打了过去。
  “我今日就要打醒你这个被妖女蛊惑了心智的傻蛋!”慧觉一调法杖,使了八成的功力朝淳于澈的肩头击过去。
  淳于澈是不想动手的,但看慧觉这架势根本是一发不可收了,不与他交手也不行。于是慧觉在见了道友抬掌抵开自己的法杖,怒吼一声,再接再厉又攻了一击。
  淳于澈有些愧疚,不敢对和尚出手,一味抵御,对方便得寸进尺,把他一步步逼到了房门里。
  “今日你就算那一百匹马拉我,那个妖女我定要杀了的。你给我好好待着!”和尚手腕一转,法杖上的铜环相互交碰,发出金鸣之声。
  淳于澈听了这个声音脑袋一痛,像是一下子被罩上了不透气的麻袋,头沉得厉害。
  “和尚,你这是做什么?你给我下密咒。”
  慧觉看着痛苦的道友,抿紧了唇。他转动手里的法杖,轮出数圈金闪闪的光影,随后跃出了房间,怦然关上了房门,一个轻功疾飞出了院墙。
  佛家的密咒可以超度恶鬼,这些恶鬼得了好处便会更缠人,和尚的佛缘尚浅,恶鬼自然懒得缠他,但他们会找那些佛根深厚的人讨要好处,若是讨不到好处便不会轻易放过。
  淳于澈陷入了噩梦之中,仿若又见到了美人谷祭坛里的那些白骨,那些深受残害的女子都在向他哭诉悲惨的遭遇。她们有些断手有些断脚有些撕裂了下巴,有些摘下了自己的脑袋,这些恐怖的气氛令他头昏脑涨。
  被阴气束缚的淳于澈心有余而力不足。此刻他沉痛又无奈,这煎熬滋味使得他的眼睛开始发烫发热。
  隗士莲喂了他一丸毒药,和尚这番折腾他,令毒性提前爆发了。
  “我没有错,错的是她……”和尚前往昆仑山的时候,一直念叨着这句话。
  药罗葛告诉了他大小姐如今的所在处,并说道:“两日之后,便是月圆之夜,那时昆仑山口的地脉阴气甚重,是施展禁术的最佳时刻。你必须在子夜之前出手。那时她会灌输毕生的灵力于法器,正是内力空虚之时,是杀她的最好时机。”
  淳于澈揣测过药罗葛的心思,认为她身份多重,亦正亦邪,是个耐人寻味的女人。他与药罗葛多番交手过,也在困厄中相互扶持过,对她仍旧保持着静观其变的态度。
  然而慧觉与药罗葛并未深交,又何谈了解?两人在唯一站在同一战线的那次是在美人谷,可根本没有默契之说。
  可他还是相信了她。
  因为药罗葛告诉他:“那个女人杀了我的情人,有夺了我的女人,我与她势不两立。况且我是吐蕃公主,她此次联合西域部落反击我吐蕃军,坏了我父皇的宏图大业,我巴不得她立即死去。可我不能动手,所以想借你这把刀。”
  只要能替绮云报仇,让道友断绝痴念,他就冒着傻气给人拿刀使了又怎样?
  他如今孑然一身,无亲无故,所剩下的亲友寥寥无几,怎能再让他们有事。
  “死就死……”
  要锻造一柄绝世神兵,除了要一位绝刀铸剑师,也需最稀罕的材料。
  赤霄未锻造的时候,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玄铁。它曾被数次锻造可又被铸剑师嫌弃的丢回熔炉,几次三番,仍旧是一块乌漆墨黑的石头,后来它被锻成一把铲子拿来铲煤炭。
  可有回嗜酒如命的锻剑师醉酒时把烧酒误浇上了煤炭,第二日醒来发现了黑黝黝的煤炭堆里竟然出现了一块金灿灿的石头。
  烧酒仿佛能点石成金,把平凡无奇的铁铲变成了金子。锻剑师再次把铁铲放入熔炉加入红铜捶打了万次,终是把这顽固的石头锻成了一柄绝世神兵。
  一柄名剑需三次回炉,三次捶打,方可成器,可若是捶打个七八次,剑身便会断裂。赤霄经受千锤百炼才被冠上举世瞩目的美名。它的霞光万千只会惹得天下兵刃的嫉妒,却是无从质疑。
  她曾顽劣,而经却是光芒万丈。
  赤霄剑映照着那张娇丽蛊魅的容颜愈加明艳。
  “错了便错了,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大小姐盘腿而坐,面对着与她同样坐姿的明钰说道:“我从来都不后悔,即便天下人都唾弃我,那又如何?”
  “我们有孩子了……你看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我们有家了……所以……你回来罢。”
  她不较直接付出了多少感情,只要能够挽回这个人,无论什么代价她都会……无怨无悔。
  素云划过深沉的夜空。此刻蟾宫高挂,月影苍茫。
  中秋圆月,法阵开启。扭转乾坤,以阴替阳。
  “日月神粹,天地灵兮,寰宇之力,九重之幽,紫辰借法,移转乾坤。受吾赦令,启!”
  她双掌合于胸前,聚起一团金色的光球,随着她的手势,圆形的能量逐渐扩大。赤霄剑急剧颤抖,发出铮然的鸣声。
  大小姐周身已罩上了一个光团。同时月光大泄,已快子夜。她紧紧咬住唇角,缓缓睁开眼,在金光里看着对面闭目的明钰。天地的灵气此刻萦绕在她的周身,使得她的眉目竟染了一丝出尘之气。
  仿佛抽去了所有的悲伤,她已感受不到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只是还是留念着那张褪色苍白颓废的容颜。
  她此刻空门大开,心无旁骛,正是最好下手的时候。
  慧觉立在昆仑山上,冷冷看着下面开阵的女人。
  “主人,这转乾坤阵法若是失败的话,可会惊扰到那些人?”药罗葛俏丽的脸带着极为谦卑的态度。
  “那些顽固不化,墨守成规的老家伙们,要真能冒出头,那么无论这个法阵是否成功,我都不亏。”
  “啊?主人心心念念的难得不是……”药罗葛惊讶,但立马低下了头闭口不言。
  “这原非我的本意,可有人向我建言,我便姑且一试……”夜空里露出了一丝讽笑。
  “这些老家伙在某一处上,与我想的是一样的。”
  药罗葛听着不明不白,只是心里有个猜测:怕是这个阵法,很多人都不喜欢它能够开启。
  昆仑山口忽然聚起了一束赤红色的光芒,如鹰击长空,直刺苍穹,与月交融。
  “法阵开启了……”药罗葛看着壮烈的奇观不禁动容,明眸一移,望向昆仑山上的那个黑点。
  此刻大小姐身上的光罩出现了裂纹。她抬头盯着眼前的赤霄已直通天地,交,合的双手变换出数朵手花。她周身忽而出现了白鸟的图像,原来那些灵力都化为了一只只有生命的怪鸟。
  它们堆聚在一起化成了一只大鸟,形如火球。
  大小姐纤细的脖颈微微抖动,仿佛在急速喘息。金光下她的容色殊丽,不见丝毫疲惫。已到了阵法最末尾的时刻,她感受到了浑身的热意。那只赤金色的大鸟抽出了一对艳丽无匹的翅翎,已经抬起纤长的脖颈,很快它便能昂首挺胸,展翅高飞,凤鸣九天。
  “妖女!你去死!”身后响起一声爆喝,大小姐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赤霄嗡鸣声倏然止歇。中天之上那轮红月缓缓褪色,再次回归原始,光华内敛。
  光罩赫然破碎,那只即将浴火重生的凤凰还未哀鸣便灰飞烟灭。
  大小姐蠕动着双唇,随后咬紧了牙关,用力吞咽下喉口里的血水。她伸手握住冒出胸口的法杖,逆着血流的方向往后一推。法杖从她的胸口退了出去。
  禁术失败,她必然要承受不可估量的反噬,远比这个透胸一击要惨痛。大小姐的肌肤瞬间干枯犹如被烈火烧灼,自双手开始出现一块块烧伤的痕迹。
  她合上了眼,手却握上了赤霄。她全然不在乎身后的偷袭者,凝神于剑下,趁着血未流干之前,并指于眉心,抽出灵台里最后一丝灵力。
  她身上本就有两条灵脉,一条连着心脉,一条融于灵台。
  慧觉那一击彻底断了她的灵脉,如无特别的因素,灵脉一旦被废,便无可接续。
  幸而她还有这最后的胜算。
  仿佛在须弥中,又一阵苍凉的笑声。大小姐牵动着唇角,又绽开了迷人的微笑。
  这一次再也无人可以打扰她了。她抽出的这最后一丝灵力,承载了她的执念,其威力若非神鬼封印,无人可以镇压。
  事到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便可成功。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继续下去。
  慧觉木然的再次举起法杖,对准大小姐的天灵盖。到了此时此刻,他已无法再心慈手软。为了死去的绮云,为了淳于澈的大好人生,她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