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节
  “近年修得一门剑术,还望道友斧正!”
  李绩同样跃在空中,一伸手做虚引状……剑修么,终究是个高傲的道统,容不得不分胜负的结果,剑语中已经试过虚实,都知道了对方的真材实料,这一次要拿出点真东西,以论未来相见时,谁拿话语权。
  周围风平浪静,古井中,再次探出一颗猪头,它不明白,两个人遥遥相对,在那里磨蹭些什么?但它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控制的小心翼翼,生怕招来祸事,对两个人修的战斗极度不满,太平淡,太矫情,夜宵的烤全羊都給你们吃了,你们就給猪老爷看这个?
  战斗早已开始,不过却不是剑修最常见的疾风暴雨,在之前的剑语中班典已经试探的很明白,以两人的实力,根本就不存在压倒性的优势,想纯粹依靠力量道境等普通的东西,也无法做到一剑定胜负的地步。
  所以,需要一些新的东西,比如他新近体悟的一式,静夜乡思!
  这不是道境,而是触及人类性灵深处的感慨,以此为基点,撕开心防,因为不是生死相搏,所以后续手段也没必要出,只要心防一开,谁胜谁负自然明白,这个层次的修士,也不会做那混赖之相。
  他本以为这很艰难,因为每一个修士都会把自己最柔軟的方寸之间,藏的最严密,最隐蔽,是人就有故乡,有童年,有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那些喜怒哀乐,这是人性,哪怕是杀人无算的魔头,也一样会有自己的柔軟,只不过你看不到而已。
  但出乎他的意料,一切都很简单,他的静夜乡思非常轻易的就穿透了对手的性灵,来到对手最柔軟的心防内,但等等,这人性灵中的故乡好像不对劲?
  不是在现世,而是在过去!
  班典心中大赞,真正是好手段,这是把自己的心灵隐患都給转移到过去了么?
  也不对,如果真的是转移去了过去,就应该更难找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的轻而易举!
  他有些搞不懂对手对自己性灵的处置,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但不耽误他引导思乡之惆怅去破开对手的心防;什么手段,就有什么方式,力量有力量的方式,像这种涉及性灵的手法当然也有自己的破障方式,却不是暴力摧毁,这样做本身就不符合静夜乡思的意境,如此做的话,能不能伤害对手还不知道,只怕心中一起暴力的念头,静夜乡思就自消无痕。
  不能用暴力,只能用一些情绪的手段,比如,惆怅,悲伤,思念,忧郁,感怀,寂寞……
  然后他看到昏暗灯光下的街道,一串奇怪的霓虹灯,稍显破旧但却是琉璃的门窗,一个衣着暴露,涂脂抹粉的女子倚着门框,
  一名少年骑着一辆奇怪的两轮器物,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在霓虹等前徘徊几趟,
  女子就笑,“小帅哥,洗头么?”
  少年青涩又略显紧张的声音,“多钱?”
  ……这特么的?就是你的乡愁?
  人类最伟大的情操,最坚韧,任何神兵利器也砍不断的那根线,你就給我拴在这里了?
  还没完,静夜乡思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互相影响,用自己的乡愁,也影响别人的乡愁,显然,班典没影响到李绩,所以,必然的,李绩的乡愁开始影响班典,还是极具指向性,不由他的控制的乡愁。
  那是一座城市的边缘,城乡结合的部分,鱼龙混杂,年轻的班典此时还未入道,是个一心苦学的士子,当他有一日放学归家忽逢暴雨,跑到一处宅院门口的屋檐下避雨时,院门打开了一条缝,远近闻名,乡邻尽知,徐娘半老的王寡妇探出头来,左右看看没人,一把牵住班典的袖子,哆声道:
  “小官人,进来避雨呀!娘-娘給你暖暖身子……”
  班典的静夜思乡被他强行打断,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对面的李绩哈哈大笑,
  “道友的际遇十分的奇特,你那是真愁,我那是真穷,咱们大哥莫说二哥,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班典一张团脸倒也看不出惭愧之意,只远远一楫,转头就走,
  “你是大哥!贫道服了!那松寺道人还识得好几个剑修,恐怕不会就此罢休,你自小心,贫道去也!”
  第1950章 等待
  李绩没想着改变自己的修行位置,这就不是躲的事;对班典的话,他以为倒不至于消遣于他,怀疑在于,为什么这个松寺能结识众多剑修,只是个人的交际能力?
  至于还会有其他剑修来找麻烦,他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一来可以验证所学,二来么,也可从各人的剑术路子中找到四祖六祖的影子。
  在这里找人,是没法通过打听来得到,内景天的修士,名号都来自各自存身的古迹,至于其在主世界的根脚,没人会说这些,除非两人在主世界本就认识。
  这也是少给自己师门招祸的预防措施,毕竟这里的争斗杀伐要比其他地方频繁,最重要的是,都是修习古法之人,在内景天我打不过你,我去主世界害你师门总可以吧?
  很麻烦!
  这是个很忌晦的话题,就不如守株待兔的等待有剑修来挑衅试剑,在李绩的判断中,自己人应该就出在前三个吧?但也未必,如果老祖混的不好呢?
  他同样也不能公开自己的轩辕根脚来指望四祖六祖来找他!因为他在这里惹的祸,可不想让主世界的轩辕来背!而且,如果两个老祖不响应他呢?萧野的判断也不过是推测,如果两个老祖根本就不在内景天,而是在别处,或者早已魂归故里了呢?
  轩辕只是整个宇宙剑修道统的一部分,不是全部!不能什么便宜都让轩辕占完了吧?轩辕大帝借搞事上去了仙庭,四祖六祖又在古法修真中独树一帜,现在再加上他李乌鸦,这样的待遇不符合天道的规则,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和三秦萧野吐露的感受,反正他就觉得,不管是四祖还是六祖,真实情况可能比所有轩辕人想象的都更糟糕!
  一年后,一个英挺骄傲的青年道人远道而来,悬空而立,静静的注视着身下的古迹,老君洞,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好像也没出过任何了不起的人物,可为什么有消息说,这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了不得的,不把其他剑修看在眼里的剑修?
  他是个骄傲的人,骄傲来自本身的实力,如果是其他道统,他根本就不屑一顾,但如果是剑修,那是一定要碰一碰的,内景天中他除了排名前三的剑修外,其他都谁没试过剑?虽然有胜有败,但没人能留下他的性命,而他,却越打越强!
  不管是谁,一个剑修要想在这里立足,就必须经过他考验成色,他可不是班典,只会跟人玩剑语,剑修决的是生死,玩的是心跳,靠的是不对称攻击,而不是像法修一样的你来我往!虚掷时光!
  悬停在老君山低空一团云团外,刚要发声,却不料下面山腰处一阵哼哼唧唧传来,
  “且住!休要惊了白云一团,那是俺昨日尿-尿滋上去降雨的!你冲散了它,老子岂不是白尿了?”
  青年道人神识一扫,就只见一块山石后有物一闪而没,他神识何等了得,稍一穿透,已是穿过土层,看见了一头狂奔的猪!
  哂然一笑,青年道人手一抬,一道劲气闪电般击下,穿过厚重的地层,最后在猪妖后腚肉厚处戳了一下,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既为嘴臭吃疼,又是皮肉之伤,对它这样皮糙肉厚,恢复力惊人的猪妖来说,也就是睡一晚之事。
  八戒吃疼,跑的更快,心中暗恼自己没有控制住嘴巴,明明没有这样的实力,干嘛去招惹和他差了无数倍的大修?师兄也是,自家猪被揍,也不知道帮衬一下,这个师兄大腿算是白抱了。
  青年道人略施薄惩,也不追究,就要往老君山下落,却见眼前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就是百万道剑光铺来,速度却不快,就像一条从老君山北麓铺向半空的飞剑栈道,在微风中晃晃荡荡。
  青年道人顺着栈道看过去,只见北麓一座凉亭上,正有人把手相招,先是一楞,转而一笑,这特娘的,还是个老熟人呢!
  于是欣然踏步于飞剑栈道之上,便如凡世武人过刀山枪林一样,丝毫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心,也确实自有一股豪气在身。
  来到凉亭,仔细端详,叹了口气,“一晃数百年,当初的取经者已经修成了正果,而曾经的恶势力却还在原地踏步,时也命也!
  下次若再取经,你也叫上我!”
  李绩举壶相邀,“早晚的事,关键在于最后一步,其他的,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天秀一叹,“时不我待,时间啊!
  你最后离开时那一剑很是了得!雷音和尚死的不冤,我是在现场看到的,比剑比不过你,今次寻来主要目的做不到,那便只有喝酒了!”
  李绩一招手,猪妖又扛着它的夜宵跑了过来,李绩一指天秀,
  “叫大爷!”
  天秀先是一怔,大家这样的地位,也不可能拿他开涮,用一头猪来消遣于他,其中定有蹊跷,于是仔细凝神,不由的一挑眉,
  “这是,这是在三岔口的那头?”
  猪妖推猪山倒猪柱,冲上前来就抱住天秀的裤腿,
  “天大爷,老猪我死的好惨啊!”
  猪妖对人类有一种天生的判断善恶的标准,谁是可以接近的,谁是必须疏远的,是一种兽类的直觉,很准!
  所以它会抱戈的大腿,会抱天秀的,却不会抱班典的,就是在直觉下的选择,倒并不是指的人的善恶,它还没这份本事,人的善恶连天道都搞不定,何况于它;它的直觉只是针对人类对妖兽的接受程度而言。
  像是戈和天秀,对妖兽没成见,所以就可以抱大腿,班典是典型的人类至上价值理念,所以它不敢亲近。
  天秀就笑,“我倒是以为,你这猪妖死的不冤,便三岔口不死,早晚也得被这张嘴拖累而死!
  上次听说把班典师兄呛的不轻,这次就干脆直接开怼,你这是仗了谁的腰子?”
  猪妖就哼哼,“俺大腿多,师兄,戈大爷,班大爷,现在又加上了您天大爷……”
  第1951章 剑脉
  猪妖这次献上的是烤全牛,两人一边吃肉喝酒,一边纵论内景天诸雄,人际关系就是这么的神奇,其实班典的行事作风就要更靠谱些,李绩反倒偏偏和他无话可说,这天秀就要跳脱的多,倒能扯开了谈。
  天秀呷了口酒,“你说现在内景天剑修的现状?嘿嘿,此事你问别人便只能得三分,在我这里就能得七分!至于那三分么,修士各有其秘,那是谁也没本事知道的。”
  对李绩问他内景天中剑修一脉的具体情况,这一点也不奇怪,就像他天秀来内景天后,表现的比这老君妖还要猴急,剑修嘛,是最在意自己战力层次的了,不像那些道门体系,修习无数,却不专长于战斗一节,你比我胳膊粗,我比你腿长,也不好互相比过。
  “内景天原有剑修九人,加你一个,便是十人!
  其中以实力论,稷下客,长庚星,左黑手排前三位,这是我来之后就有的排名,是否真实我也不知,不过盛名之下无虚士,想来既然大家都认可,怕也偏差不到哪里去。
  这三人中,稷下客丹田已然两光,是最近才发生的事,就在这次仙迹之前;长庚星依然神秘,是不是还是一斩之身谁也说不好,太低调;左黑手是个怪胎,没人接触过他,听说是阳神的境界,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不过战斗力却远远超过了他的境界,也不知是怎么练的,不过大家都不认可这种方式,认为某个境界实力太强的话,是会影响天道平衡,然后在上境时会额外增加难度。
  这三人我都没见过,实话实说,我怕去了就回不来,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不过如果未来有一天我能踏出那一步,是必然要去会会他们的,这是我的愿望!”
  李绩一笑,能走到这一步的就没哪个是热血冲动一条道走到黑的,如果有,那就一定是掩盖自己的一层表皮。
  “我看班典也踏出了那一步,我和他论过剑语,在伯仲之间,很了不起的剑修,这样的踏出一步者,在剑修中还多么?”
  天秀就指指他,“老君妖,你不老实!班典我和他较量过,你在未斩尸之前咱们也伸过手,你说和班典在伯仲之间,这是在笑天秀眼瞎么?
  你的实力,最起码是排在第四把交椅,至于上面三个怎么论,只有比过才知,谁知道你又藏了多少牛黄狗宝呢?
  其他几名剑修中,倒是再没有踏出一步之人,整个剑修十人群体中,也就你们四人而已。”
  听着不多,但在整个内景天,论比例的话,四成的概率可是要比整体不到二成概率要高不少,但这不是李绩想了解的,他想知道的是,
  “天秀兄,咱们这十人之中,你可曾听说过哪个是妖修练剑的?我怎么听说好像有这么一个,却真是无法想象到底是哪个?
  实话说,我在老君山守株待兔,行事嚣张,就是想看看是哪名妖才能做到修剑之能,实在是太过神奇!”
  天秀大奇,“哦?还有这种说法?我来内景天千余年,还真没有听过类似的说法!道友是听何人所说?可有十成把握?”
  李绩摇摇头,“抱歉,说与我听的修士也是不能肯定,你知道,这种没把握的事也不好泄露是谁传言,所以,请恕我不能直呼其名!”
  天秀理解的点点头,传似是而非的传言,在修士中是大忌,深藏姓名不欲人知也很正常,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消息!
  内景天中当然少不了妖修,但很少,而且修行的方式基本上就是以本能神通为主,实话说,对妖兽一族来说,也不存在走不走古法路子的问题,它们其实有一套自己的修行体系,和人类不同,数个纪元下来,也没什么变化,没有今法古法之分。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妖修和人类在一起厮混长了,学了些人类的思维,也就把标新立异当做了一种不走寻常路的方式,于是就有混入外景天的,还有混进内景天的,当然,也有留在主世界登仙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尤其是它们中那些抛弃本能神通,而改以人类修行方式的妖修,都是聪明绝顶,有大毅力,大智慧的,也就和人类一样分成了今古两派,很是异类。
  在内景天中有这么几个妖修,有学道的,也有事佛的,但在剑修中也有,天秀还是头一次听说,他也同样好奇,更是理解李绩的好奇,他们不太明白妖修是怎么运使飞剑的,机理何在?
  有好奇,就会仔细分析,“剑修中除前三之外,其他的包括你,我都有接触,而且还是剑技相搏,如果这样还看不出他是人是妖,那我也无话可说,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是纯粹的人类。
  只是稷下客,长庚星,左黑手三个,好像时间都很长远;以时间来论,稷下客是踏出两步的,时间上应该没问题?长庚星如果只是踏出一步,那么这时间就有些赶……左黑手嘛,嗯,年纪这么大了,不踏出一步又怎么活出这么久的?
  除非他是妖修或者踏出了一步却秘而不宣?”
  天秀是个好奇心很重的,李绩倒不是在利用他,而是自己在内景天的人脉见识实在太少,这地方又没有个百晓生什么的,这些修士个个把隐私看的和生命一般重,又哪里打听去?
  他倒不是对寻祖有异常的爱好,真细究起来,他李乌鸦也勉强当得一祖了吧?之所以打听这些,也是帮轩辕中的大部分完成心愿,另外,从轩辕的修真历史走向中也能看出一些东西,最起码,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轩辕大帝是怎么上的人仙,实力不用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选择的暴力反抗然后被招安的方式,很新颖!给无数后来者指明了一条通天之路,但是,仙庭上了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么?
  他的神色变的郑重,“天秀道友,我今日与你说的,是本不该说的,这一点你其实也很清楚!
  你可莫要把这件似是而非的传言放在心里,尤其是不要轻易去试探,会试出人命的!
  如果没有,你就是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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