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节
  直到凤凰火侵入,一下子打破了平衡。
  焚灵火要搞它,因为阴阳对立,天生死对头,也贪心凤凰火的力量,很想美美地吸一口,壮大自己的力量。地心火要搞它,那是一山不容二虎,两种至阳之火碰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凤凰火:敲里吗!
  它们掐成了一团。
  莲生的力量因为殷渺渺的衰弱而变得非常微薄,试着想要收服凤凰火,可它属于凤巢,并非无主之物,奈何不了。
  更重要的是,假如地火和焚灵火驱走了凤凰火,殷渺渺的身体就无法复原,以如今崩溃的情况看,也万万无法再转世重来。
  可若是放凤凰火进入,以这零星的凤凰血,也无法完成重塑,反而会和两种火产生排斥,加剧崩溃的速度。
  进退两难。
  *
  人在绝境之中,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凤霖算不上聪明,可情急之下,大脑居然也慢吞吞转了起来。他想,这家伙为什么要我的身体?哦,对,他死了。那我要是死了,他不就没戏了吗?不不,她还在这里,万一他情急之下,夺舍了怎么办?
  要等,等到他彻底与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时,才能动手。
  就这么一个念头的时间,凤霖就发现自己已经踏入了凤凰火中,天上降下黄金般的雨点,一点点没入他的体内。
  是那些树杈状的柱子。
  他看着闪过一道道金光的顶梁,突然想明白了凤巢的构造。
  它就像是个巨大的心脏,那些雕梁画栋就是血管,源源不断地将其他地方的血液都汇聚到了此地,灌入他的身体里。
  要爆炸了。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金光打入体内,凤霖觉得自己的血液彻底沸腾起来,咆哮奔流着突破血管的屏障。
  啪啪。细微的爆裂声接二连三响起,血肉之躯无法承受这股巨大的压力,由内向外炸开。
  凤霖浑身冒血,又热又涨,觉得自己随时随地会变成一滩肉泥:“我……我要死了……吗?”
  “没用的东西。”翙嗤笑,“这是人的杂血,若不能提炼血脉,如何重塑我身?”
  提炼血脉?凤霖眨了眨眼睛,发现排出体外的都是红色的血液,而留在血脉里的……是金色的血。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凤血?他忍耐下来,装作不肯束手就擒的样子,挣扎打滚,趁机爬到了殷渺渺身边。
  她看起来糟糕透了,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唯有下半张脸因为他滴了神血的缘故,尚余几分从前秀丽的影子。
  血……不够吗?他颤抖着抬起手,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他哽咽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
  他喃喃哭诉着,感觉到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慢慢融入。再等等,他命令自己,再等一等,等到他跑不掉的时候再动手。
  *
  世事难两全,危急关头,继续犹豫只会尖担两头脱,全都落空。
  殷渺渺意识渐弱,却凭借着最后的力量,做出了取舍。她抹去了地火和焚灵火上的元神烙印,放它们自由。
  赤、蓝两重火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丹田里茫然四顾。
  “你不要我们了吗?”地火问。
  她回答:“我就要死了。”
  “我们不能帮你吗?”地火拦住蠢蠢欲动的焚灵火,有点难过地问。
  她笑了:“是我不能再保护你们了,走吧。”
  主人死了,恢复自由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地火偏偏觉得难过。过了会儿,它又问莲生:“他呢?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红莲因为主人的虚弱,同样无法发挥实力,但意识不再沉睡,清晰无比地传递出来,“你死,我死。”
  殷渺渺道:“我还有来生,你要等我。”
  “呵。”聪明剔透的人只回她一声轻笑。
  地火依旧没走,锲而不舍地问:“你为什么不走?我们一起走吧。”
  “你不明白。”莲生回答它,“我不会离开她的,你们走吧。”
  地火“看”着焚灵火。
  这位邻居一得到自由,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吞噬外面的凤凰火,只是一靠近,就被无穷无尽的火海吓了回来,本能地选择暂避锋芒。
  它不再管,固执地追问:“为什么?我想知道。”
  莲生便答:“因为人有情。”
  “情是什么?”
  “情就是你知道该走,却不想走。”
  地火一时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鲜红的热血从天而降,淋透她的身躯。
  凤凰火一遇到这瓢泼而下的血液,犹如火上浇了一盆热油,瞬间席卷全身,赤焰窜高数丈,映得整个世界一片通红。
  “你、你在做什么?”翙惊怒交加,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掌心里跳动的红色心脏,缕缕金色的神血滴落下来,犹如黄金急雨。
  谁能够相信,这个愚钝又自大的小杂种,居然有勇气徒手剖开胸膛,掏出自己的心脏?
  凤霖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红的皮肉外翻,隐约可见里头张牙舞爪的白色骨骼,猩红的血浆不住流淌。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痛楚,自得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吧?我全都给她,看你怎么办!”
  第525章
  很久以前,凤霖曾经听殷渺渺说过, 越复杂的计划, 失败的可能就越大, 反而最简单的才是最难以防范的。
  她说他想给神妃下毒, 就是想得太复杂了。寻找毒药、如何下毒、如何确保神妃会吃下去,每一环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所以,凤霖这次就放弃了太复杂的谋划,做了最简单最致命的选择——你不是要我的身体吗?我就去死。
  看你能怎么办!
  修士身体强健, 寻常的伤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脑袋被砍、丹田被废、心脏被挖,依旧是致命的。
  现在, 他剖胸剜心, 明明是彻骨之痛,心里头却是释然和高兴更多一些。他慢慢倾倒在殷渺渺身边, 双手捧住胸口淌下来的金色血浆,认真又小心地涂抹在她的身上, 像是在抹香露。
  鲜血流满了整个祭台, 白玉石上血痕交织, 铁锈味浓得人反胃发呕, 谁若是不慎闯了进来,多半以为遇到了谋杀现场。
  可这般血腥恐怖的场景,落在凤霖眼里,却好似回到了白露峰。
  那些年,他也是这样躺在她身边, 不安分地爱抚着她,想祈求拥抱,又气愤她的不上心,总是不满意。
  这会儿回想起来,真是天真无忧的日子啊。
  凤霖迷迷糊糊地回忆着过去,敌人可不会给他回忆杀的时间。
  翙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了吗?蠢货!我们凤凰和龙族可不一样,力量在神血,不在肉身。”
  他说着,立刻夺走了凤霖身体的掌控权,张开双臂,积攒多年的金光疯狂涌入身躯,冰冷的四肢即刻回暖。而后,他又召过一簇小小的火苗,点在残存的心脏之上。
  奇迹发生了,火焰所过之处,破裂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管缠绕,肌肉生长,一颗小小的心脏如果实凝结,扑通扑通跳动起来。
  凤霖目瞪口呆。
  “只要有足够的神血,断肢再生,白骨生肉,又有何难?”翙睥睨哂笑,顾盼神傲,完美得解释了什么叫做“龙族霸道,凤凰骄傲”。
  然而没多久,梁柱管道传输的金光渐渐弱了起来,他皱起眉头,表情不善。凤巢下的羽氏尸体少说也有数万,可越往后,体内的神血就越稀薄,哪怕传授了他们《金羽明凰录》,早早让他们自行夺取融合,对于真正的凤凰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他等了数万年,最近才感觉到祭台中的神血积聚将满,谁知道这个杂种居然敢剜心。心脏没了还能再长,这流失的凤血可回不来。
  哼,好在这个女人无力反抗,杀了取回便是。
  他想着,五指成爪,就要向她的胸口掏去。
  “不要!”凤霖大骇,想抓住自己的手。
  可这回,翙已经有了防范,如何会再叫他得手,元神狠狠一甩,将灵台中的灵魂扫到角落——若不是现在不适合夺舍,他早就捏死这个小家伙了。“别碍事。”他冷冷道。
  妖族偏向锤炼肉身,《金羽明凰录》亦是如此,凤霖修行浅薄,从未锻炼过神魂,如何与以元神状态存活了千万年的翙相比。被他扇了一巴掌,神魂震荡,隐约有了消散的迹象。
  灵台中的桎梏少了许多,翙终于满意,付之行动。
  殷渺渺的身上,凤凰火熊熊燃烧着,但于凤凰而言,就如鱼儿入水,一点困难也没有。
  他将手按在她的胸口,心脏是血液汇聚之地,只要在上面搭起传输桥,流失到她体内的神血自然会随着心脏的搏动回到他手中。
  可就在他的手指要破开她皮肉的刹那,一股异样的感觉笼罩下来。
  翙的动作僵住了。
  他突然升起一种直觉,若是自己伤到了她,必然会遭到强烈的反噬。这种预感是如此明显清晰,完全不容置疑。
  “怎么回事?她是什么人?”翙惊怒不已。
  凤霖的元神未曾消失,自然也感觉到了那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他打了个哆嗦,疑惑之余,更多的是高兴:“我哪知道!你不是很厉害吗?”
  翙不信邪,现在罢手,他的计划就全都付之东流,管他会有什么恶果,不能复活,一切都是空谈,只要能复活,什么都能想办法。
  他坚定不移地探下了手。
  元婴真君的身体原本强悍坚韧,可她的身体早已崩溃,指尖切入血肉,像是伸进了一团雪泥里,毫无阻力。
  同时,后背阵阵恶寒,头皮发麻,心绪不宁,仿佛被恶灵拥抱。
  电光石火间,凤霖想起了一件往事:“心魔誓……”
  “什么?”
  “是心魔誓!”凤霖喃喃说着,全都想起来了。那一年,称心寿元耗尽,马上就要死了,他挂念她,放心不下她,所以要他发下心魔誓,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她。
  当时,他为称心的不信任而无比委屈,心想着,发誓就发誓,反正我没想过伤害她,就照做了。
  后来,世事变迁,称心死了,他回了镜洲,这事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再也没有想起来。直到此时此刻,才以如此荒谬又好笑的方式,重新浮现在心头。
  凤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好似是一个高手马上就要碾死小虾米,结果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一切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喜悦,嘲笑翙:“心魔缠身,九死一生。你今天敢伤害她,以后还是要死,复活了也白搭,哈哈,活该!没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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