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叶迦言问她:“怎么找到杨决?”
  女人不上心:“电话打不通,我也没办法。”
  叶迦言手撑在旁边一张楠木桌上,喃喃地重复:“你也没办法。”
  他扶着桌沿的手掌往前移动一点,手指抵住一个核桃色的相框。
  是一张在海上乘船的合照,照片上的女人是眼前这个。她笑逐颜开。
  照片上的男人,侧脸对着镜头,眉眼绽开一缕抑郁情绪。
  叶迦言手指稍动,轻轻一推,相框随即落地。
  他说:“我可以让你有办法。”
  她一怔,回头。与叶迦言对视的刹那,她长卷的睫毛猛然震颤。
  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这个名叫晚儿的女人还沉浸在错愕的情绪里面,陈安宁正巧来了电话,及时救场。
  那里风声呜呜响,她只是语气淡淡地叫了他一声:“迦言。”
  叶迦言如鲠在喉,一语未发,陈安宁又说:“你来一趟公安局吧。”
  ·
  公安局审讯室外面的走道里,陈安宁和杨决并排坐着,中间隔了一张空位。
  杨决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姿势松散,两腿交叠,他裤脚卷起两三层变成九分裤,撞进陈安宁的眼睛。
  她端端正正坐着。
  杨决没怎么怪她,总之被抓了审了两句也就放了,毕竟这么温柔的绑架,也构不成刑事案件。
  他本意确实等陈安宁签完字就把她送回去,没想到她会使出这么一招。
  但是好在在警察面前,陈安宁只字未提那张伪造的声明的事情。
  他这才开始有点相信,她不是记者。
  两人沉默了将近十分钟。
  陈安宁率先开口:“你怎么不走。”
  杨决懒懒地挤开一只眼睛,说:“我除了现在有点饿,也没什么急事。”
  “你饿了我也解决不了,出去弄点饭吃吧。”
  “我都说了我不急,你怎么比我还急。”
  陈安宁说:“我也不急,我只是怕我男朋友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杨决晃了两下腿,没说话。
  陈安宁问他:“真不走?”
  杨决继续晃腿。
  陈安宁叹了口气:“你跟我一上午不敢下手,就是因为我身边有两个男人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人特别招人讨厌,恃强凌弱。”
  杨决愣了一下,说:“就冲你这句话,今天他不来,我不走。”
  等叶迦言过来的时候,陈安宁差点睡着。如果不是小腹的疼痛牵着神经衰弱,她这嗜睡的性子,即便是在这种地方也得不到好转。
  杨决试图缓解她的沉重心情,上去搭话:“你做什么工作?”
  “画画。”
  “画什么画?”
  “漫画。”
  “画什么漫画?”
  陈安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谈话便点到为止。
  二十分钟以后,最先赶来的却是江杨。
  江杨一看到两人便火速冲上前,把陈安宁拽起来,拉到身后。二话没说就去扯杨决,杨决还没回过神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着。
  江杨抡上去就是一拳头。
  杨决被揍得踉跄跌倒,撞上旁边一面墙,脸上的骨头差点碎成块,他托着下巴,看着又往前进攻的江杨。
  本没有还手的资本,但出于本能地自卫,杨决扑上去和江杨打成一团。
  论身板,两人半斤八两,都是瘦猴。但是江杨的瘦是因为骨骼看小,而杨决,是传统意义上的干瘦。
  所以江杨在力道方面占了上风。
  陈安宁无心劝架,奈何在公安局惹事太猖狂,她象征性地拉了一下江杨。
  没想到江杨因为她这一拉扯稍做分心,立马被对手撂倒在地。
  杨决也不是个怕事的,上去就是几脚,毫不留情往他胸口踹。
  有警察远远地过来,杨决才罢休。
  趁着陈安宁俯身拉江杨的时候,杨决起身把口罩一拉,随意地抓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眼睛垂下来看了陈安宁一眼,居高临下,恢复常态:“回见。”
  陈安宁:“不见。”
  杨决口中“切”了一声,随即朝着反方向跑开了。
  江杨揉着胸口站起来。
  杨决走出派出所,站在大门口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叶迦言晚一步,等他追上去的时候,杨决那辆车已经开远。
  旁边一个警察下班,去车棚开摩托车。
  叶迦言过去夺了车钥匙,“抱歉,借用。半小时就还。”
  不容拒绝,他立马腿一迈就跨了上去。
  叶迦言骑着摩托穿街走巷,尾随着前方三十米处的黄色出租车。
  满街高大的法国梧桐,车轮滚过树叶,辗成纷飞的碎渣。
  为了避让一个过马路的小女孩,叶迦言放慢了车速,又被甩到很远。
  他开这一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拼命。
  终于,在一条巷口追到车前。
  卖冰糖葫芦的老人家站在街口,使劲吆喝。
  那辆出租车被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拦下来,要求拼车。
  叶迦言从车上跳下来,拉开汽车车门,把里面受了惊吓的杨决一下子就拽出来。
  司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拉了杨决一把,可惜没拉住。
  叶迦言手臂一使劲,把他甩到旁边硬邦邦的树干上,杨决吃痛,嘶了一声。
  女孩子捂着嘴巴尖叫。
  杨决揉了揉肩膀,骂了句有病吧,准备绕过叶迦言走开的时候,却又被他掰回去,卡住下颌骨。
  叶迦言说:“碰我女人是吧,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第33章 小兔崽子
  杨决拧着眉毛望着眼前这人, 才倏然想起他是陈安宁的男朋友。
  那边司机师傅见形势不对劲,赶紧下来劝架。
  叶迦言紧着两根手指,把杨决掐得龇牙咧嘴。
  因为司机师傅拉着他手腕让他松手, 叶迦言手上的力度骤然减轻不少。
  杨决口中骂骂咧咧说了句脏话,趁着叶迦言放松的一瞬, 抬手把他推开。
  他这一推,可谓是气沉丹田地发力了, 直接把叶迦言推到马路中央。
  前方适逢红灯转绿, 车流滚滚。
  几声鸣笛一道响起,叶迦言退一步避让,有汽车及时刹住,倘若杨决的动作再快一秒或者再慢一秒,灾祸随时可能会发生。
  杨决转身就走,一脸不耐烦。
  与此同时, 与叶迦言一步之遥的一辆车自从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发动, 不停地按着喇叭。
  他烦躁地回头一看。
  这车牌, 是b市的,再仔细看, 还有点眼熟。
  隔着一面挡风玻璃, 看里面坐着的两个人。
  叶晨扶着方向盘, 看见叶迦言,立马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天真的小男孩模样。
  叶迦言一愣,视线扫到旁边。
  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女人,他的妈妈,吴瑛荷。
  吴瑛荷淡然地看了看叶迦言,把遮住脸的大墨镜缓缓摘下来,然后脑袋很明显地转了个幅度,盯着刚才和她儿子剑拔弩张,此刻正在匆匆离开的男人。
  叶迦言没管那么多,大步流星就往杨决的方向追过去,吴瑛荷推门下车,站在风口,大声地嚷嚷了一句:“你给我回来!”
  叶迦言只好停下来,一转过身,无奈地说了句:“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吴瑛荷用手里的墨镜指了指叶迦言垂在一边的手:“手怎么回事?”
  他这才把手抬起来一看,血流得不成样子,已经染脏了创可贴和他内衬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