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寿春郡王送人时,杏林深处诗作也被拿了回来,品评结果出来了,众人即是兴奋又是担心,兴奋是希望自己被分到前二十那里边,反之担心的自然是怕落选。
  当陶总管把那副被评出来的二十份诗作递到宋怀荣手里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副墨兰图,隔着屏风女宾这边只知道品评结果出来了,一时心急却只能按捺着性子等着,宋南蓉出身便被封为县主,好强的性子此时也顾不上再矜持下去,起身绕过屏风到了男宾这边。
  又生怕被人笑话失礼,而鼓动着所有女宾,“刚刚小爵爷也说了,即是学着江南那样的宴会,中间隔着屏风到是画蛇添足,显得酸腐。顾次辅给诗作的品评结果已出,不如咱们过去看看。”
  话语里一提及顾次辅,想到被评为好诗带来荣耀,又有南蓉县主带头,众女宾七嘴八舌的附和,起身随南蓉县主去了男宾那边。
  女宾都过来了,让之前还凑到宋怀荣身边的男宾们到拘谨了起来,念着守礼的想法,让出了宋怀荣身边的位置。
  一众贵女随宋南蓉走在前面,谢元娘坐位又被安排与小门户一起,加上她不急于看结果,又扫到落在最后的任蓁蓁,故放慢的脚步,任蓁蓁一向性子弱胆子小,在小门户里也被排挤,最后就与谢元娘走到了一起。
  任蓁蓁与谢元娘的坐位挨着,作画时多少看了几眼谢元娘的画作,此时发现身边是谢元娘时,她脸微微一红,心下觉得不说话不好,斟酌了半响才小声道,“二姑娘的墨兰图一定能品评上。”
  谢元娘笑道,“借任妹妹吉言。今日看到妹妹觉得亲近,改日妹妹有空到府上去玩。”
  这已是谢二娘今日第二次邀请任蓁蓁去玩,有算计其兄长是因,也有同情这个胆小的任蓁蓁原因,这辈子若是可以,阻拦下任蓁蓁走上辈子的老路也不是不行。
  任蓁蓁是去过谢府的,任夫人也是想借机会让女与谢元娘多接触,可任蓁蓁天生胆小,任大人又只是个五品的主事,谢元娘自是不喜欢与任蓁蓁交好,任夫人带着任蓁蓁去了府上几次,见女儿见不到谢元娘,便歇了这心思,再到谢府做客便也没有再带女儿。
  私下里,任夫人没少怪女儿不会说话,任蓁蓁中心委屈又伤心让母亲失望,此时听到谢元娘相邀,欢喜不记,“那日后要多打扰二姑娘了。”
  任蓁蓁高兴时,一双眼睛透着水波,干干净净的,像只小白兔。
  谢元娘唇边笑意渐深,“不访。”
  多多打扰才好。
  ……才好让她下手。
  前面众人在看着品评的结果,有人欢喜有人失落,顾次辅做的品评,得出来的结果自然是没有争议,不过作为是画作的作品,就引人议论了。
  “谢二姑娘不愧为金陵双姝,一副墨兰图竟是把我们众人都给压了下去。”说话的是宋怀荣。
  宋南蓉恨的紧咬了牙,“谢二诗作有才情,画作也如此厉害,怎么能不让人敬佩。董妹妹,你平日里便爱作画,可惜今日没有机会与谢二一决高低。”
  明明是想打放谢二的脸,怎么还让谢二出了风头?
  此时把董适扯进来,也不无挑拨的董适与谢元娘关系的用意。
  第15章 宴会15(魔高一尺)
  众人看得明白,可眼前的人是南蓉县主,郡王府又深得圣宠,谁愿意为去得罪这个人,自然是没有人出头。
  董适目光落在画作上,认真品鉴一番,点头道,“笔力炉火纯青,墨兰惟妙惟肖,谢二姑娘当得魁首。”
  没有一点点的嫉妒,只有认同。
  落在后面的任蓁蓁亦为谢元娘高兴,“二姑娘的画是魁首。”
  “任蓁蓁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改日我画了送给妹妹。”
  “二姑娘画什么,我喜欢什么。”任蓁蓁急切的生怕被拒绝一般。
  语罢惊觉自己的举指,略有不安的红了脸,生怕被小看了。
  谢元娘笑道,“那不如画个喜鹊蹬枝图吧,我记得任妹妹的兄长今年是要参加春闺的,喜鹊蹬枝寓意也好。”
  上辈子宴会参加到一半就被羞辱的走了,宴会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却在后来听说正是在郡王府的宴会上,任显宏被董适的画作惊艳,最后在董家出事之后,仍旧娶了董适。
  谢元娘的目光往男宾那边扫了一眼,面孔多是熟悉的又有些陌生,也不知道哪个是任显宏,今日可否被她的画作惊艳到了,目光一一走过,意外看到了之前在杏林里救的少年,少年亦是在回望着她,谢元娘微微颔首,再往下看,是小爵爷,他也正看着谢元娘,或者说是瞪着谢元娘,看到谢元娘看他,哼的一声扭开头。
  谢元娘懒得搭理他,两个人上辈子的恩怨可大着呢,目光再往下移动,微微一愣。
  顾庭之。
  她上一世的夫君。
  此时的顾庭之英俊的脸还有些稚嫩,不似从武之后的冷硬。
  可谢元娘知道也就是在今年的春闺,顾庭之中了状元却没有入翰林,而是从军去了西北,众人皆传是受谢元娘设计婚事而怒让顾庭之放弃自我,可是等顾庭之在西北三年之后立功回来,世人才明白顾家是武将世家,顾庭之也是世袭了顾家的武将之风。
  前世的夫君,今日再见,谢元娘面上没有多大的波动,心里却也忍不住升起一抹无名火,对他那日在湖边说的话仍旧耿耿于怀,说起来,谢元娘是个挺仇的人。
  谢元娘的牙有些痒痒,她真是蠢,上辈子怎么就让顾庭之给欺压成那般老实?
  似察觉到有人打量,人群里的顾庭之也看了过来,谢元娘立马调开目光,她可不想顾庭之自恋的以为她喜欢他。
  那边董适的话音落后,也让人看到了她的胸襟,这样的胸襟,在一众男宾面前,也让人多看一眼。
  相比之下,南蓉县主就吃相难看多了。
  宋世子心下怪妹妹多话,眼神警告的看了妹妹一眼,方不动声色的笑道,“出神入化,确实是难得的佳作,只是这画风似有些眼熟。”
  宋南荣被瞪了一眼,心里正委屈,听了这话,才面露狐疑的目光又落在画上,宋怀荣的话也引了其他人再次看向墨兰图。
  今天被指定作画时,谢元娘心下就知道宋怀荣有盘算,宋怀荣是郡王府的世子,年逾十九,上辈子就是十九岁参加春闺而中探花,身份尊贵又文才过人,后取首辅孙女,谢元娘上辈子死的时候,郡王府仍旧风光无限,圣宠不断,足以见得宋怀荣不是小角色。
  此时听到宋世子提起画风,谢元娘的眸子微微眯,心沉了下去。
  “这到有些兰襟居士的风格。”董适擅长作画,品鉴大师画作也多。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眼前的那层薄雾也被拨开,宋世子似也被点醒了,“我就说眼熟。父王书房里挂了一副兰襟居士的作品,这就对上了。”
  “兰襟居士可谓当世大家,现世作品不多,不想谢二姑娘到能临摹的这般相似。”也有附和,看向墨兰图眼光也发亮。
  “兰襟居士作品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宫中有两副,赵首辅府有一副,顾二爷手中一副,郡王府亦有一副,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如今还有第六副,怎么能不让人激动。谢府收藏着兰襟居士的画作,还要劳烦谢二姑娘和谢大人带几句话,今日既然大家知道了,少不得他日登门要欣赏一二了。”宋世子越过人群,目光落在谢元娘的身上。
  他目光温和,笑容和蔼,可谢元娘却觉得浑身冷冰。
  好个杀人不见血,宋怀荣果真是厉害。
  原来是在这里算计着她。
  谢元娘不擅长作画,却喜欢兰襟居士的画作,这事南荣县主是知道的,只因每次来郡王府,谢元娘多会求宋南蓉带她去郡王府的书房看兰襟居士的画作,这事时常到郡王府来的贵女没有人不知道。
  今日宋世子这么一说,就是把谢元娘架在火堆上考,只要郡王府不认,她就是嘴磨破了皮的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
  何况谁又会为她得罪郡王府?
  宋南蓉此时终于明白兄长的用意,面上的笑容大了,甚至亲近的对谢元娘招手,“谢二,快过来,今日你可要给众人大大的惊喜了。”
  那些落在谢元娘身上的目光有热络的,有嫉妒的,有不屑的,也有猜疑的。
  任蓁蓁就站在谢元娘的身边,此时也浑身僵硬的不敢动,好在谢元娘往前走,将目光都带走了,她略略松了口气,一抬头就看到了男宾中一身褐色道袍的兄长正在对自己微笑,她回了一个笑。
  在一众人的注视中,谢元娘落落大方的走到了宋南蓉身边,明艳又透着张扬,金陵双姝自然有高高在上的底气。
  宋世子今日看着情绪也格外高涨,亦叫着男宾里的人,“庭之,你也过来看看,若不是董姑娘说这墨兰图的画风似兰襟居士,我还以为是似你的画风呢,我记得你有一次提起过,你是兰襟居士的弟子?”
  这话听着似亲近之人打趣,细品品就不对味了,闺中女子的画风似一个外男,那代表着什么?
  情绪高涨的人群,立马气氛有些不对了,男宾中的目光更是赤裸裸的在谢元娘和顾庭之之间打量着。
  第16章 宴会16(再见前夫哥)
  谢元娘不担心被泼脏水,她一会儿自有能力洗干净自己。
  可她却不愿与顾庭之有牵扯,此时听到又被与顾庭之扯到一起,面色刹那间就冷了下来。
  “世子慎言,我的画风岂敢与兰襟居士对比,至于说是弟子,不过是被指点过一二,哪里敢以弟子自居?更不说谢二姑娘乃闺中女子,这样的话传出来对谢二姑娘闺誉有损。”顾庭之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神情严肃。
  敢当众直接说出来,也就是顾庭之。
  他人长的俊秀,又气度不凡,镇国将军之子,顾二爷是他的亲叔父,这样的身份正是金陵城中贵女眼中的未来佳婿人选。
  宋南荣贵为县主,又是好年华,心中对顾庭之自然是爱慕,此时听了他的话,笑容却是微微一滞,抿了抿唇,唇角才又扬了起来。
  谢元娘可没感谢顾庭之。
  只觉得这人虚,太虚。
  宋世子笑道,“今日知道兰襟居士另有作品,激动之下方说错了话,是我说错了。”
  同时将墨兰图递到顾庭之的眼前,“庭之,你看看。”
  顾庭之原本并不上心,待目光落在画上,神情一顿,俊秀的脸颊上难得露出惊愕的神情来。
  众人一直盯着他的脸,自是没有错过他面上的神色变化。
  宋怀荣心下得意,“你素有才情,平日里我知道你多有临摹兰襟居士画作,今日看了谢二姑娘的画作,心下也震惊吧。”
  顾庭之与宋怀荣交好。
  他的私事宋怀荣自是知道一些,此时在这样的场景宋怀荣说出这些来,让顾庭之很不喜。
  他便开口道,“我不过是闲着无事打发时间,今日是诗作比赛,品评结果已出,先告诉大家结果吧。”
  “结果已出,到不及于一时,反而是兰襟居士之作,让人忍不住想观赏一番。”宋怀荣抬头看谢元娘,并不打算就此做罢,“二姑娘,不知府上何时方便大家去打扰一二?”
  顾庭之拧眉,目光也落在谢元娘的身上,金陵双姝虽有才名,他又与谢元娘的兄长交好,却从来没有注意过谢元娘。
  小姑娘身姿娇弱,却已隐隐有了少女之姿,有江南女子的赢弱,配着一张明艳格格不入的脸,却没有让人觉得别扭,反而两种美叠在一起,让人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是假,亦或是虚幻。
  宋怀荣今日设下了套,自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的话又带着众人,众人自然是站在郡王府那一边,所以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谢元娘的身上。
  备受瞩目,宋怀荣看着淡定的谢元娘,也想看看她还能坚持多到什么时候。
  男宾中那被谢元娘救下的少年,衣袖下的手慢慢的握紧。
  今日来参加宴会的皆不是普通人,此时到现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兰襟居士作品世间只有五副,落在谁的手里世人皆知,足以见得兰襟居士的作品珍贵之处,若说作画大家不在少数,兰襟居士作品能让世人如此珍贵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在于兰襟居士是何方神圣无人知晓。
  带着神秘色彩的兰襟居士,加之画作又是顶流,自然被世人吹捧。
  谢元娘一句话也没有说。
  宋世子几句话便推论出谢府有一副兰襟居士的画作,这断论太过肯定。
  最后话又转到顾庭之临摹兰襟居士画作,更有顾庭之是兰襟居士指点的事情。
  那么结果也就出来了,若是谢府没有兰襟居士画作,这岂不是映射谢元娘爱慕顾庭之,而临摹顾庭之的画作?
  人群中有一大半的人已经想到了这一处,却又不明白,郡王府今日为何一直抓着谢元娘不放?
  谢元娘一只手捻着另一只手捥上缠绕的红色珊瑚手窜,站在宋身子身边的顾庭之看了一眼。
  原本就白皙的手,搭着红色的珊瑚手窜,再配上轻轻磨挲的动作,简单平常的动作竟也让人有些含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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